皇城外,长亭十里,青山绵延,黑色镶金边的飞鹰旗迎风招展,上面是大大的皇甫两字。
旌旗下,兵士手里的长戟和银色的盔甲映着阳光,灼灼闪亮,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
隶王率朝臣恭送皇甫将军,金冠玉带,蟒袍加身,剑眉朗目,贵气天成。似乎忘了在阜州的不快,他斟上一杯酒举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将军乃我朝之栋梁,这一去,希望将军能壮我军威,直捣龙庭,佳报频传!”
皇甫将军豪气干云,抱拳道:“末将拼却一腔热血,肝脑涂地,定然护我臣民,以报皇恩!”一饮而尽,“啪”将酒杯贯在地上,转脸大声喝道:“开拔!”打马直往前冲去,万人攒动,尘土飞扬。
隶王目送军队逶迤着渐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脸色沉凝而阴鸷。
皇甫将军出征,皇甫家女眷并没有送别,由皇甫夫人领着去了城郊的宝象寺祈愿。
殿宇雄伟,香烟缭绕,菩萨端坐于莲花台上,秀目微合,纤指微挑,脸上是悲悯终生的微笑。
两边的罗汉菩萨姿态各异,表情丰富,加上木鱼笃笃声,让人心生敬畏,顶礼膜拜。
皇甫夫人上了香,虔诚地祝祷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他们父子战场无碍,他日凯旋而归。”又叩了个头,“菩萨还要保佑容儿早点康复。”
方青燃也上了香,双手合十,双目微闭。
盏菊和堇色扶起她们。
皇甫夫人叹道:“我知道皇甫家真是委屈你了!你是个好孩子,菩萨定会保佑轩儿早些回来。”
方青燃低应了声。
出了大殿,劲风带着侍卫随后。
此时,天近午时,香客络绎不绝,虽然热闹却不喧嚣。
隶王在侍卫的簇拥下迎面而来,他停下脚步,眼眸眯起,在堇色的脸上略顿了顿,眸中闪过丝狠戾。
堇色往后缩了缩。
皇甫夫人行礼,“皇甫刘氏见过隶王爷。”
隶王唇角微扬,道:“想必夫人是为将军祈福而来,确实,南楚有皇甫这样的良将乃是南楚之幸啊!”
皇甫夫人不亢不卑,道:“隶王称赞了,将军能在有生之年为百姓驻守江山,保楚国之安生,是皇甫家的荣幸,更是如今的皇恩浩荡。臣妾手无缚鸡之力,能做得只是为夫君和将士们祈福,保佑他们能击退强敌,早日回朝。”
“皇甫夫人真乃明理人也!”隶王似笑非笑,甩袖走开。
皇甫夫人神态自若。
前面的人群拥挤起来,骤然,两条人影跃出,刀光闪亮,直奔隶王而去。
“有刺客!保护王爷!”护驾的侍卫临危不乱,将隶王护住,一时间刀光剑影。
百姓乍经如此变故,慌乱中,互相推搡践踏,哭喊声响彻天地。
劲风与侍卫们尽力护着皇甫夫人和方青燃的安全,慢慢往旁边退,试图远离人群。
隶王的侍卫都是宫中精选的高手,几个回合后,便将其中一人压在地上,明晃晃的刀尖抵住他的咽头。
另一人踌躇着。
“快跑!”被制住的汉子大喊着,脸上,身上血迹斑斑。
那人奋力逼开几个侍卫几个起落往山道下落去,眼看得就要逃出人们的视线,隶王微眯着眼,眸中是嗜血的阴冷,接过随从的弓箭,搭弦,拉满,“咻”的一声,利箭穿空而去,正中那刺客的背心。
刺客踉跄了下,落下了万丈悬崖。
“二弟!”汉子目眦欲裂,回头瞪着隶王,咬牙切齿,“楚筹,你一手遮天,残害忠良,你秽乱宫廷,你……”
“噗”剑尖穿喉而过,血溅三尺,他手脚抽搐了下,圆瞪着眼睛便不动了。
隶王脸色暗沉,“暴尸城楼,同犯着死!”
刺客伏诛,人群渐渐平静下来,那惨烈的一幕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
“夫人,你没事吧?”盏菊担忧的声音。
方青燃回头,瞧见皇甫夫人一张苍白的脸,猛然想起什么,梭巡四周竟然不见堇色。“堇色!堇色呢?”一向淡定沉着的她惊惶起来,她想起这几日堇色魂不守舍的模样,心,沉了下去。
盏菊慌道:“奴婢只忙着扶着夫人,倒没有想起,”她转向其他人,“你们呢?”
众人都是摇头,又惊又急,确实当时的情景危急混乱,没有人多注意一个人是否还在。
劲风立刻派人去找,然而却没有一点收获。堇色失踪了!
晚霞晕染了半边天,瑰丽却颓废。
方青燃静静地站在皇甫泠容的面前。
皇甫泠容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手里玩着泥巴,脸上也不小心地沾了几块,抬起脸,笑容灿烂。
粉桃蹲在一边,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方青燃摆手示意她离开,然后蹲,与她平视。
皇甫泠容满是泥巴的手去抓她的衣袖,“嫂子,陪我玩儿!”
方青燃低头,只见地上摆了一流的小泥人,虽然粗劣倒也形象,她捻起一个,道:“这是谁?”
皇甫泠容忙抢过来,生怕被她弄坏,“这是哥哥!不许碰!”
方青燃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语气柔和,道:“哪个哥哥?”
皇甫泠容嘟哝着,“哥哥就是哥哥,他是最疼我的……他是容儿的,谁也不许和容儿抢哥哥。”
方青燃眸光微闪,突然手法极快地将小泥人握在手里。
皇甫泠容叫了起来,“还给我!姐姐是坏人!姐姐是坏人!……”
方青燃道:“我自然会还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一件事。”她压低声音,“还记得那个很大很美的地方吗?告诉我,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皇甫泠容眼巴巴地看着那泥人儿,泥手挠上头发,“容儿记不得了,容儿只记得看到有很多人,很多好漂亮的姐姐……”
方青燃不死心,道:“堇色呢?你看到她了吗?”。
皇甫泠容皱眉苦思,“堇色?堇色?我看到堇色了!还有一个人……”她打了个哆嗦,“好冷好冷!衣服好漂亮,有条蛇在他的衣服上……”
方青燃瞳孔倏然收缩,隶王?果然是隶王!
皇甫泠容抢过泥人儿,小心翼翼地捧着,吹着,无比的珍惜。
方青燃起身离去,身后传来她自言自语,“……哥哥不疼,容儿保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