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说不清当他无意中瞥见院子里被打得奄奄一息,却倔强地咬牙不愿吭一声的女子时,内心是怎样的澎湃!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几乎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魇里,同样红得刺目的嫁衣,同样残酷的杖刑……
这是在六弟唐傲风的府邸,而身为贺宴宾客兼唐傲风最敬重的兄长,本是不该插手人家的家事。只是女子眼中的绝望如此触目惊心,似有哀怨,似有不甘,最终却只能化为深深的绝望。而这些都如一根锋利的尖针狠狠地刺穿他内心最柔软的痛处
他的脑中唯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即便,他的出手相救极有可能会惹来无数闲言碎语。他在所不惜。
贤王唐逍乃瑞王府中最尊贵的客人。瑞王府上上下下都拿他当自家主子一般敬重且惟命是从。无他,只因永和七十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整个京城连续下了数月的鹅毛大雪,湖面都结了冰,瑞王与几名兄长在湖边嬉闹,当时只有七岁的瑞王年纪最小不甚懂事,在一望无垠的湖面奔跑着,然看似结实的冰层猛然断裂,而瑞王当时正在湖心的位置,一脚踩空掉进冰窟里。当时随行的宫人们和几个小皇子都傻了眼,也慌了手脚,腊月的寒冬,刺骨的冰湖,而瑞王又是在最中心的位置,几乎没有人有勇气走过去,因为没人知道冰层在什么位置又会塌陷。当时有宫人去禀报皇上,也来了不少御林军,但是大家都踌躇不前。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义无反顾地朝湖心奔去,那个小身影就是当时年仅十岁的贤王……当时若晚一刻,便不再有今日的瑞王。为救瑞王,贤王差点就没了,毕竟当是贤王只是十岁的孩子。自那次后,贤王就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有传闻言,贤王至今未娶就是因为当时在冰窟泡太久,已经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也因此,瑞王待贤王比其他兄弟更亲厚得多。
所以,当贤王开口阻止那几名家将继续行刑时,他们虽然为难,却也不敢违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贤王将已经接近昏迷的沈碧云抱起,朝西厢房走去。只是那情景有说不出的怪异。沈碧云是瑞王的女人,如今却在贤王的怀里抱着,怎么说也不符合情理。难不成,二人之间在沈碧云成亲前便有染?贤王不是从来不近的吗?更何况是如此丑陋的女子。若是真喜欢沈碧云,又怎会让她嫁入瑞王府承受羞辱?若不喜欢,怎会出手干涉今日之事?毕竟官宦人家随便打死个妾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越是扑朔迷离的事情就越容易引起别人议论的兴趣。几名家将面面相觑后,只得回去跟瑞王报告此事。
翌日一大早,瑞王府大丫鬟莲香便来到西厢房,轻叩房门后,门内敞开,她好奇却不动声色地地朝里头张望着
“莲香姐,一大早的您有什么事吗?”。贤王贴身小厮王诚从里头探出头笑嘻嘻地挡住莲香张望的视线。贤王经常来瑞王府走动,所以王诚也跟瑞王府的各个丫鬟都很熟稔,说话也随意些。
莲香没有理他,仍然左突右突地朝房内东张西望着。只见有三名贤王府的丫鬟在房内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有的在给床上的人儿喂药,有的在收拾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衣。而床上的人儿喜服已经月兑下,换上了一身洁白的亵衣。才刚刚入秋,她身上却盖了有三床锦被。一名上了年纪的老郎中弓着身子朝立在床边的贤王说些什么,像是在汇报床上人儿的病情。
“莲香姐,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关门了哦”王诚见自己被无视,装作愠怒起来。
莲香睨了王诚一眼,朝房内的贤王恭敬地低喊“我家王爷请贤王到前厅用早膳。”
闻言,唐逍浓眉轻蹙,朝床中满脸苍白的人儿望了一眼,刚想开口。太医张玄便作揖恭声道“王爷请放心,沈小姐经过微臣昨夜的调理已然没有大碍,王爷尽管放心前去,微臣必定寸步不离,直到沈小姐醒来为止。”
“也好,有劳张太医了”唐逍眉梢微微舒展,说完便负手走出门去。王诚刚想跟上,唐逍就便淡淡开口“你留下看看张太医有什么需要就好”
王诚撇撇嘴,朝已经越走越远的贤王不情愿地作揖“奴才遵命”。
也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还长得那么丑,王爷让他连夜从贤王府调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也就算了,自己还亲自守了一夜,这要是传出去,都不知道世人会怎么想。真不知道自家王爷到底是哪根筋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