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李国凡说什么，落入贺纾身上就如一池死水，激不起一丝涟漪。贺纾永远争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眼里尽是恐惧、绝望，和对自己的无边厌恨。
贺纾终日沉默着，只说过一句话：“求求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
每天傍晚吃过饭后，李国凡总是拉着贺纾出外散步，贺纾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机械地跟着他走。
他们沿着盘山公路旁的树林漫步，初冬的寒风让贺纾浑身冰冷。李国凡月兑下大衣，披到他身上，揽住他的肩膀往前走。
忽然，前方路上一辆敞篷跑车呼啸而至，李国凡忙将贺纾拉到一旁，尽管一晃而过，也能看出开车的青年男子器宇轩昂，傲然雍雅。
李国凡回头却发现贺纾脸色煞白，怔怔地望着车绝尘而去的方向，那双茫然破碎的眸子忽然间闪动着晶莹夺目的亮色，复杂的情愫如海浪翻腾，他第一次看到贺纾的眼睛绽放出美丽惊人的光芒。
“你认识他？”李国凡敏感地问。
眼里的光芒迅速敛去，贺纾答非所问，“回去吧，我累了。”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一路上，贺纾更沉默了。
那天晚上，在一场绮梦和噩梦交织的迷雾中，他又见到了赵羽。
赵羽激烈而霸道地吻他，将他狠狠地嵌入怀里，用自己火热的身躯将他融化……在这激情肆虐的风暴里，贺纾完全迷失了自己，眼里、心里全都是他……
但是，迷情过后，却只留下满心的恐惧和惶惑？像落入一个黑暗的漩涡，等待自己的是无底的深渊。如果这就是爱，为什么自己丝毫感激不到温柔和怜惜？
他满身冷汗地丛梦魇中醒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使他狂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张眼就看到李国凡，眼底印着一夜无眠的黑圈。
贺纾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李医生，又让你睡不成了。”
李国凡觉察到贺纾正拼命压抑着心里的波涛，“就是他？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贺纾明显已经慌乱。
李国凡不允许他再逃避，“你整晚都叫着他的名字——那人就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不是？”贺纾浑身一僵，刹那间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
李国凡幽幽叹息，“他不知道吧？为什么不告诉他？”
“呵呵呵呵——”贺纾讽刺地笑，“你认为正常人看到我这种身体，不会把我当怪物吗？”。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而且，这是他该负担的责任！”
“不过是一夜，没有爱也没有承诺，谁对谁有责任？”贺纾淡漠地说着，眼里已是一片寒霜。
“所以你就决定独自承受一切？”李国凡痛惜地将他冰凉的指尖握在手里，希望传递丝丝暖意。
贺纾扑到他怀里，浑身颤栗，“我不知道怎样开口，我他会怎样看我……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李国凡轻轻地抚模着他柔顺的黑发，“你爱他吗？”。
“不爱。我不会爱上一个男人……”贺纾羞愤、难堪，离开他的怀抱，将脸埋进枕头里。
李国凡笑了，“口是心非的家伙，是谁整晚叫着那人的名字，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贺纾埋头枕中，没有回答。
“你听说过那句佛语吗，rain，无情亦无种，无爱也无生。如果你们不相爱，怎会有孩子来到世界上？所以，rain，你必须告诉他，为了你不再痛苦，也为了孩子的将来。”
半晌，贺纾慢慢抬起脸，那双美丽的眼睛盛满了期盼，似乎闪落一夜星光。
望着这双眼睛，李国凡由衷地笑了。
在之后的无数个无眠的深夜，李国凡这番话都会在贺纾耳边萦回，凡哥，你知道吗？你这话曾经激起我心中多少希望，最后又是这句话将我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