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意还是注定,都不重要了。
水音寺一别之后,他去了很多地方,也和许多人共评音律、论琴书、道修身、侃天下,但却再也寻不见如她一样的见识独到、侃侃而谈的人了。认识她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但她的言她的行,她评音律时的秀桃风采,道修身时的竹墨清姿,论天下时的独才见地却是深深映入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也曾失落、怅然、孤寂,在别人的眼中他也许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倾轲万人敬仰的神祗人物,但又有谁知道他十五个年木里的怅失?谁有知道他从小内心深处埋养的属于王室中人才有的孤寂?
她的出现,平静又淡漠,就如这院外木梨花一样,清幽到让人无法觉察,却又在挥袖转身之时,沁入脾肺,淡漠回肠。
但她的出现却又真像这木梨花一样,淡漠而现,静愀而逝,留住了一时情盛,却留不住永生韶华,甚至留不住那一丝恍似梦一样的刹那回目。
只能在记忆深处掬取,她回目轻柔的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知道,她退出他视线了,就如她突然间闯入他的视线一样,淡淡愀然。
风满月,你会应你说的那句吗?命里有的那人。
正在他惆怅之时,她竟又再次出现了。
他惊,他喜。不顾身边下属的提醒冲入对阵之中,只想靠近她,在近一些。当一切阻扰都解决后,他轻柔地开口,白皙宁静的脸上泛出些红,“风满月,是你吗?”。
风氏女子何其多,但风满月却独她一个。他急切地想要求证。开口之时,风姑娘就化为风满月。
“让我弹一曲可好?”吟雪伸出白皙到透明的十指,扣上弦,向满月问道。
满月笑着点头,手搁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闭上眼,静待着。
手指轻动,轻曲飞扬,直上干云霄。曲调不似这夜的宁和,有些欢乐,又有些苦恼。有些彷徨,又有些哀怨,最后竟化为浓厚的相思缠绵。
一曲断绝。满月也睁开了眼,盯着琴弦发愣,似乎还在余音中漫回。
“这曲叫什么名?”
“缘梁梦。”
“缘梁梦?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送给你可好?”吟雪笑着抚了下琴弦。
“好。”满月不甚在意地笑着,吟雪顿时喜上眉梢,只因背光,满月没有看见。将琴拿到自己面前,“我也送你一曲吧。”说罢便礼尚往来地弹弄了起来。
那一夜,两人似回到了初见之时,弹琴论音,笑语连连。院中木梨花无声地飘落,却怎么也落不进两人的视线。
缘梁梦若她知道那是男子向心仪女子求爱的曲子,她可还会依旧那么不甚在意地笑着回答“好”?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回过神。满月望着天空,三月的风来,吹起了满树的木梨花,也吹乱了她耳边的发,还有那颗迷乱的心。
他说,风满月,本王给你五年的平静。
这四年来的确很平静。除了初到倾轲时他的逼促和那些不知名的刺杀外,这四年里真的很平静,平静地让她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在他面前的自己有几分真,有几分是做戏。
远处隐约闪现着灯火,步步逼近。
“这么晚了,还没睡?”温柔的话,如玉的笑颜,白衣男子倚近满月靠坐了下来。身后侍人将怀中环抱的琴放在石桌上,提着灯笼候在一边。
满月笑着摇摇头,看着男子眼下隐现的黑色一股莫名的情感上翻。抓住墨绿色纱斗篷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男子疲惫地垂下眼,顺势就看见了她手中紧拽的斗篷。四年了,有些自责地将目光伸向天际。这四年里,他研究了这么久,却仍研制不出解药。四年前,她一身墨绿色出现,四年后她依旧这身打扮。每次见到她戴着斗篷在阳光下走动欢笑时,他就特别痛心。
“月儿,我一定会替你解去的。”吟雪收回目光,执起满月的手,坚定地说道。满月笑笑,点头嗯了一声。是在什么时候,她用了多长时间去习惯。四年?三年?还是两年?只是如今都不重要了,习惯真让人可怕。
吟雪拉起她坐到石桌边。“好久都不曾与月儿探讨音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