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锷将谢茉抱下马背,安置在一块大石上,单膝着地,二话不说就要撩起她的裙子查看伤势,谢茉愕然,赶紧抓紧了裙摆:“你要干什么?”
恭伯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莫怕,少爷是想给你上药呢!”
意识到自己误会司徒锷了,谢茉满脸窘迫,垂下眼帘,嗫嗫地道了声歉,但虽知他是好意,却也一时难以接受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她的裙子,便道:“不麻烦了,我没事。”
司徒锷抬眉:“你想把血流透了?”虽然心知谢茉之伤没有自己说的这般严重,但他就是气愤她对自己如此防范。
恭伯毕竟是老人,想想便也明白了谢茉的为难之处,便道:“少爷,我们先到前面等候。”这么个大姑娘,面子毕竟薄浅,和他们见惯的江湖侠女自是不同,也难怪不肯让少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上药。
恭伯一番话说出来,几个大男人也终于了解了个中原因,司徒锷朝他三人点点头,恭伯便带着石云石阳两兄弟朝前走去,独自留下他与谢茉。
“现在可以上药了吧?”虽是询问的语气,却不等谢茉开口,已径自掀起她的裙摆,并将起衫裤撩自膝盖处。谢茉两腮一红,张了张嘴,却也只能任他所为。她平日所接触男子本不多,且都是像大哥及表哥一般重礼注教的世家子弟,而眼前男人则霸道强横,根本不容他人的拒绝。因此,他虽常常是好心,却也让她一时难以习惯。
看到谢茉腿上满是淤伤,和那细白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司徒锷心里更加后悔自己方才的卤莽行为。女人,果然如水啊,这么小小的一摔,竟严重至此。
当司徒锷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小腿肚时,谢茉迅速别开脸,只觉得脸上要冒出火了。虽然理智告诉她,他是大夫,但是,她就是无法把他当成寻常大夫看待。
“药的关系,刚擦上去会有些微刺痛。”先替她将伤口清理干净,指月复随即在她被抓伤的大腿上轻柔地为她抹上药膏,力道小得仿佛谢茉一碰就碎。
如他所言,药膏刚接触肌肤之时确实如有轻微刺痛,但引起她注意的不是那个小小的刺痛,而是……而是他的态度和他指尖的热烫,这个感知让她瑟缩了一下,身子敏感地一抖。她这一动,引来司徒锷的抬首,却在看到她粉颊通红后,唇角微微上扬,心里便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蜜样感觉。
“这是什么药,怎么还有一股香味?”察觉到他的探视,谢茉故意转开话题,但说的却也是实话,虽然这药除抹时有些微痛感,但很快便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醉人的清凉感及清香感,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司徒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掀起她的衣袖继续检查她手臂上的伤口,事实上,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告诉她,这是玄药阁上等膏药,能肉白骨,续断筋?这似乎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直到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手臂上移动,谢茉才发现手臂上也泛着几道红痕,最难堪的事情既然已经经历了,也就不在介意他的行为,看看眼前这个半跪在脚边,动作轻巧为她上药的男人,谢茉忽然间觉得,即便他嘴巴再坏,内心里其实也是一个好人,这样一想,便为自己原先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了几分亏欠。
“对不起。”谢茉轻声道,眼神清澈真挚。虽然逃家前于妈一再叮咛,路上除了庄叔,谁的话都不能信,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相信眼前的男人是个好人。
看他的模样,应该也是名大夫吧,医者父母心,老话果然自有它的道理。
司徒锷替她重新整理好衫裙,抬眉,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怕回苏州?”将她的害怕看在眼里,这次,他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循循善诱。
“二叔……二叔想把我送人。”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低。自从爹爹病后,她越来越觉得二叔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二叔了,家里的仆人都被他换了,连她的贴身婢女也不例外,若非她坚持留下于妈,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这次,竟然不顾她的意愿,暗地里想把她送人,虽然明面上说是出嫁,但她知道,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只好逃走。
“送人?”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烧,这是什么叔叔,竟要将亲生侄女送与他人?若非他们刚好经过,那么,这辈子,她是否就应验了那几个字:红颜薄命!
谢茉低垂螓首,沉默不语。两日前,一陌生男子闯入后院内堂,意图调戏于她,言语中多有已将她送人之意,而事后二叔的大事化了,更证实了那人所言不虚,二叔已经不是当日她认识的二叔了。可府里每天都有二叔的人盯着她和于妈,出逃毫无机会,正一筹莫展之际,每天给府里送果蔬的齐老爹知道了此事,答应帮忙。于是,于妈以她当日受到惊吓感染风寒只能趟在床上歇息为借口,骗过了二叔的耳目,将她藏在齐老爹送蔬果的大木桶里,被老爹带出府并送出城外。为免连累老爹,出城后她便让老爹赶了回去,自己则徒步往小庄村。没曾想平日太过娇惯,行了不过十里便累得再也走不动,远远看到灵泉寺,便想到寺里暂避一番,却不想竟是个蛇窟。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到那双翦翦水眸表面又凝聚了一层雾气,司徒锷暗咒一声,赶紧扯开话题:“我们先到苏州,之后一定把你送到益州,好吗?”。
经此一事,多少知道她柔弱的性子,也知道只要待她好,她自然和颜悦色,而自己刚刚开始时,偏偏用了最糟糕的方式对待她。而此时转换态度,应该还不晚。他会带她去益州,但更会把她带回云傲山,她是他的,他要这个一眼就触动她心弦的女人。虽然,他从未想过成亲,更从未想过,他喜欢的女人,竟然也是如娘亲一样,水样柔弱。
他不由自嘲一笑,看来,有些事情,果然真是会遗传的。
谢茉仍旧低头不语。她不想也不敢再回苏州,可是,若只身一人上路,她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危险,她更担忧的是,万一被二叔的人发现,她还能再有逃跑的机会吗?
“我保证,在苏州,你绝对安全!”司徒锷双眼炯炯地注视她,坚定地说道。
死一般的沉寂,就在司徒锷要再次失去耐心之时,谢茉终于点头:“好。”
司徒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实话,方才他心里委实紧张得很,他对谢茉的心思全无把握。他对女人从来不当回事,更没费劲心思想过如何讨好一名女子,若谢茉坚持不回苏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鼓起勇气再做下一次尝试,抑或是干脆放弃苏州之行,直接带她去益州,又或者,强虏她同行……虽然就性子而言,后两者被非不可行,只是,那代表着,她对他不信任,这,不是他想要的。
25年来,一向胸有成足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全无把握,是如此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