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走金映明的人叫朴在中。也是一年七班的学生,一米八八的个头,理所当然的进了蓝球社。
朴在中跟金映明是同一初中上来的,知道金映明球技很好,对他舍蓝球社而参加摄影社不理解,一有机会就来游说想他改变主意。
金映明兴趣广泛,什么运动都喜欢,参加什么社团都无所谓,但既然参加了就不会轻易改变。笑嘻嘻的听朴在中说,却不松口。
二人并肩走着,转过走廊拐弯处,看见一个女生捧着小山一样高的薄子在前面走,袅袅婷婷的身姿,朴在中认出来,“是班长,我们去帮她。”快步上前说道:“班长,让我来。”
崔英莲捧着正吃力,有人帮忙求之不得,将薄子递给朴在中,眼风扫到跟过来的金映明,如中雷击,手中的薄子“哗”的一声掉到地上。
朴在中赶紧蹲下去捡,金映明自然帮忙。崔英莲仍在惊骇中,呆呆立着,眼珠随着金映明转。
朴在中拾好薄子站起身,见崔英莲脸色煞白,身子竟在筱筱发抖,关心的问:“班长,你不舒服?”
“没事,我没事。”崔英莲如梦惊醒,第一个反应就是逃,惊慌中没有看路,一脚踩到朴在中拾薄子时不慎掉落在地的水笔,身子打滑向地上栽去,金映明下意识伸手去扶,也一脚踩到水笔上,身子仆了下去,摔在崔英莲身上,四目相对,恍如那日。崔英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二人摔倒在地时,金映明第一个反应是好笑。
这也太巧了,如果是换作其他女生,他一定认为是故意的,但崔英莲,想起她平日凛如霜雪的冷傲样,自动否决,从她身上站起来。
见朴在中捧着薄子傻站着,嘴巴张得大大的,好笑的道:“闭嘴,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蓝球了。”
朴在中回过神,结结巴巴的道:“班、班长,怎么怎么还不起来?”
金映明这才发现崔英莲仍躺在地上,诧异的俯身一看,纳闷的道:“晕了。”
“晕了!朴在中吓得薄子又掉到地上,慌道:“我的天,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送医务室。在国外长大习惯独立自主的金映明还真不适应国内的人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习性,简捷的下令,“你把薄子捡好,我送她去医务室。”
“好。”朴在中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手忙脚乱的拾薄子,金映明背起崔英莲往医务室去,心里并不慌,他大致可以断定崔英莲是认出自己给吓晕了的,想起那天的情形又想想刚才的情形,忍不住好笑,自己跟这冷冰冰的冰山公主,应该算有缘吧?
果然,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过后,确诊是惊吓加疲劳过度还有营养不良导致昏迷,给吊了瓶葡萄水,嘱咐金映明守着。
疲劳过度金映明可以理解,崔英莲学习认真刻苦,虽然短短只有一个星期巳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课间休息,从未见她与人闲聊过,不管到那里总是捧着一本书,不疲劳过度才怪。但营养不良,这年代学有缺乏营养的人吗?
目光落到崔英莲脸上,发现她脸色惊人的苍白,白得连身上的白被单都要逊色。鼻子挺直,唇型小巧动人,只是唇色也苍白如白纸。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宁馨儿的脸,也很白,却白中透粉,粉中带女敕,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美。相形之下,崔英莲就显得病态柔弱,还真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无意识的,崔英莲输着水的那只手动了动,金映明怕她不小心扯掉输液针,伸手按住她的手。这一接触即惊觉那只白皙的小手完全没有想像中的柔腻,十分粗糙,竟像惯做家务的手。
崔英莲被同学称为“冰山公主,”据说出身富家,富家小姐会有这样粗糙的手?金映明不信,他的几个姐妹的手是何等柔腻细滑,崔英莲的手别说跟她们比,连跟他家打工的小女佣都没法比,她绝对不是富家小姐。
再一次,他的目光落到崔英莲脸上,这次带了审视,很快看出来崔英莲的脸白是很白,但不够细腻有些粗糙,不是外国人天生的那种粗糙,而是一种失于保养,后天失调的粗糙。
不可能有女生不爱惜自己的肌肤,只有条件不许可的人才会没办法听之任之。
他又想起上次在崔英莲身上闻到的那股迥异于其他女生的清新气味,很熟悉,自己到底在那里闻到过?一边想一边低下头,凑到崔英莲颈间细细嗅着。
没有半点轻薄之意,他只是要弄清迷惑。深深的长嗅一次,有些肯定了,崔英莲身上这股气息兰婆婆身上也有。
兰婆婆是金映明外婆的贴身丫环,从十岁时就跟在他外婆身边,跟外婆的感觉说是主仆实是姐妹。金映明也是由她照顾长大的,跟兰婆婆很亲近。
兰婆婆是个守旧的人,洗衣服不喜欢用什么洗衣粉香皂之类的,而喜欢用最老式的肥皂,说这样才洗得干净。金映明的贴身衣服都是她手洗的,所以对这股清新的味道很熟悉。
上次没闻出来是因为他先入为主将崔英莲当作了富家小姐,没想到她身上会有肥皂味。
站直身子,金映明看向崔英莲的目光带了怜悯。他敢跟人赌,崔英莲绝对不会出身富家。相反,她家应该比一般穷人家还穷。唉,不知那些成天叽叽喳喳妒忌崔英莲的女生,在得知她的真实环境后会是怎样一付表情?
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崔英莲已经醒了。崔英莲睁开眼,看见一名男生坐在自己面前。
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俊逸的男生,白皙温雅的面庞上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瞳是好看的咖啡色,清澈灵动,就好象是沙漠里的清泉,能抚慰人心里的干涸。他的唇很薄,呈健康的红色,不知在想什么,微微下弯,给人一种悲悯的感觉。
此时夕阳快要落山,窗外漫天的晚霞作了他的背景,衬得他整个人益发清雅干净。
“天使,”崔英莲以为自己在心里说,没发现自己其实说出了口,而且声音不小。
金映明听得清楚,愕然失笑,原来冷漠的冰山公主也跟普通女生一样爱做梦。
明亮的笑容,映着冉冉落下的夕阳,崔英莲不自觉的抬起了手,想去触模心中的天使。金映明不知她举手是想模自己,殷勤询问,“你要什么?我帮你。”
声音温柔,却如一声惊雷将崔英莲从梦中惊醒。天使,怎么会有天使眷顾自己,泪水悄然滑下。
怎么突然哭了,金映明不解的问:“很不舒服吗?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起身欲走。一只手拉住他,“不用去,我没事。”是崔英莲,她巳彻底清醒,明白面前的不是天使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是一个曾经跟自己有个亲密接触以为不会再见的男生。
她的手指冰凉,九月的天,金映明也感觉到了沁人的凉意,反手握住她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一股暖流从他手心传到身上,崔英莲竟舍不得推开,任他握着,轻轻摇头。
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还说不冷,这女生太逞强,金映明月复诽,但指尖传来的粗糙感觉又让他心生怜惜,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窝里,转身倒了杯热开水递给她道:“先暖暖身子,等输完水后再去好好吃一顿,医生说你营养不良。”
手上的温暖离去,崔英莲的神智恢复清醒,回想去自己醒来时的言行,又羞又愧,借着喝水的时机调整思绪,抬起头时眸子巳恢复清冷,对上金映明关注的眼神,浅浅笑道:“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没关系,”金映明是个随性的人,没注意到女生那么多^情绪变化,见她脸上有了笑容,放下心坐下道:“我们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同学,”崔英莲轻轻重复,再一次仔细看了看金映明,看清他胸前的名牌轻轻道:“原来我们是同学,对不起,我不怎么注意班上的人,以前没认出你不好意思。“
虽然猜到她以前没认出自己,虽然金映明不是个自负到认为所有女生都该注意到自己,但同班也近十天何况她还是班长竟连班上的同学也认不全,金映明还是有点介意,他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顺口问道:“你可是班长,同学这么久了怎么连班上的同学都认不全?”
这话带了指责,从没男生这么不客气跟自己说话,崔英莲再次看了金映明一眼,淡淡道:“我当班长,不是为了认识每个同学,只是因为当班长可以加学分而巳。”
竟有这样的理由,金映明诧异的瞪着崔英莲,崔英莲没有回避,静静的对上他的目光。眼里是惯常的冷淡傲然。
半响,金映明方摇头失笑,“我还以为这里的人说话都是七转八拐的,没想到你说话还真直接,比我还直接。”
听不出他这话是褒还是贬,崔英莲也不在意,她不是个多话的人,刚才那句解释巳是违了常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房间静下来,这样的安静让金映明不舒服,他清清喉咙道:“你也没事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见他作势要走,崔英莲急急开口。金映明停下脚步,等她说话。
“那天,那天的事……”虽然一直冷静,虽然一直淡然,但那天的事太过羞人,崔英莲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奈的看向金映明,眼里有她不熟悉的窘迫。
金映明是个七窍玲珑人,知道她想说什么,少女害羞说不出口,,他便拿出绅士风度含蓄的回答:“没必要太在意,很多事我都是过眼即忘,不会放在心上,你好好休息,再见。”挥挥手走出去。
还真是洒月兑啊,也对,那天的事不过是个意外,自己没必要耿耿于怀,崔英莲淡然一笑,合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