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挑着担走进自家院子,在院墙脚挖蚯蚓玩的唐桃桃见着她,欢呼一声,跟颗小炮弹一样向她冲过来:“姑姑抱!”
“小心摔倒!”唐荷赶紧撂下担子,张开双手接住这颗小炮弹,就势亲了一下就推开她,“桃桃乖,姑姑刚干活回来,身上手上都沾了泥,先洗手再抱桃桃。”
“桃桃给姑姑打水。”小人儿又蹭蹭蹭地跑到井边。
“回来!”唐荷吓住,大喝一声,小人儿被喝住,怔怔看了她几秒,张开嘴哇的哭起来。
“咋回事哟?”听到桃桃的哭声,唐李氏从猪圈里冲出来,看到桃桃在井边,赶紧上前拉住她,往她蛋上轻轻拍打了两下。“这倒霉孩子怎么老想往井边凑啊,一点都不听话。”
被打了,小人儿哭得更凶了。
“娘,不能打,跟小孩要讲理。”
唐李氏搂着越哭越凶的桃桃,听到闺女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她三个孩子的娘,难道还不比小荷一个姑娘家懂得带孩子呀?
唐荷无奈,上前抱过桃桃。“桃桃宝贝不哭,女乃女乃和姑姑不是想对桃桃凶。井边太危险,姑姑是不是跟桃桃说过好几回,不能站到井边去吗?”。
“嗯···嗯。”小人儿抽抽噎噎还在委屈,“桃桃想给姑姑洗洗。”
“桃桃真懂事。”唐荷在她肥嘟嘟的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记,“打井水是大人做的,等桃桃大了再给姑姑打水,好不好呀?”
“好。”一番哄劝,小人儿总算消停。亲近姑姑的劲头过后,又被飞进院子里的蝴蝶吸引住,满院子跑着玩去了。
“娘,咱家这井边虽然用青砖垒高了,但管不住小孩子特意去探头探脑,太危险,得找块厚实板子盖住才行。”
“哎。”唐李氏同意,“回头你爹回来,叫他上张木匠家裁一块合适的板子做井盖。”又看看唐荷割回来的猪草,“赶上我刚清完猪圈,正好把猪草剁了煮来喂猪。”
“那我把农肥挑了去浇田里。”唐家养猪养鸡鸭,牲畜的粪便加上一家人的夜香,正好都用作农肥施在地里。唐家农肥量多,每天上午也要挑上两三趟。唐荷第一回干这活的时候,受到极大的冲击。天可怜见,她上辈子唯一见到农肥的时候就是自己上厕所大号的时候。不过到现在,她做起活来已经面不改色了。人的适应力果然是惊人的。
“才刚说让你在家捂着。”唐李氏不同意,“让你大嫂去。”
“大嫂也有自己的活。”唐家除了桃桃就没有闲人。菜地、谷田和藕田还有鱼塘,总是一处的活完了还有另一处。
“这”唐李氏犹豫。家里人各自该做什么活计确实都是有安排的,像她自己,因为扭伤过腰,挑不起担,基本上做的都是家里的活,例如喂牲畜,清理鸡栏和猪圈,洗衣裳,做饭,其他人做家外的活,老大和他媳妇去捞完鱼食喂鱼也还要上山砍柴。小山把鸭群赶到藕塘里放养后也跟他爹下地照看禾苗去了。真要让小荷这个往日的干活好手歇下,家里就要忙不过来了。
“我用不着捂,我长得随您,生得好看。”唐荷故意用唐李氏说过的话逗她。
“那是,”唐李氏被逗笑,又有些得意,“看看我闺女这眉眼,哪个不夸俊秀的。”
这倒是实话。唐荷的五官偏细致,只是皮肤被晒得有些黑,不过因为此前养伤躲了一阵太阳,加上唐荷到底比原主爱美,时不时偷偷用地里的黄瓜贴一贴脸啊什么的,现在一看,更清秀了。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村里有个姑娘,长得好看又善良。”
“那行,你把粪肥挑到田里浇了。活要干利落来,别赶上正午大太阳,晒头。”唐李氏叮嘱道,“下午就别出去了,跟娘在家做点腌菜。上回你从山上摘回来那些野果子腌出来味道不错,镇上刘富户家吃着好,你常婶子催着要进货呢。”
刘富户原名不可考,据说年轻的时候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后来开脂粉铺子赚下大家私,家里盖了大房子,也有模有样的过上富户的生活。常婶子跟唐李氏原是做姑娘时的闺中好友,她做上刘富户家的厨娘,唐李氏更是着意与她交好,唐家的果蔬、腌菜基本上都通过她,销往刘家厨房。
一说起那个腌果,唐荷嘴里的口水就严重泛滥。大概是“唐荷”有一回上山砍柴,顺道摘了一口袋的野果子,本想着给桃桃当零嘴,结果太酸,桃桃不吃。说丢吧,唐李氏又觉得浪费,就把果子洗净了丢进一个老酸坛里。唐荷养病那会,唐李氏见她恹恹的不开胃,就想着给她弄点酸辣椒,结果挑了一提果子出来,尝了味道极好。唐荷却是吃上瘾了,那真是她两辈子里吃过的最好的酸嘢!那种野果形似葡萄,腌出来后又酸又辣又带点微甜。如果不是唐李氏拦着,唐荷早给吃完了。
“我也喜欢吃。娘给我留点呗。”唐荷跟唐李氏撒娇道。
“大姑娘家的怎么跟个馋猴似的。”唐李氏假意嗔怪,“我让你大哥上山砍柴顺道多摘些回来,给你吃个够。”
“给我三女乃女乃也捎上一碗吧?”唐荷把三女乃女乃家来亲戚的事说了。
“行,我给你装一大碗,回头你从地里回来就拿过去。”虽然三女乃女乃娘家关系跟她老唐家隔得远了,但认真计较起来也算是孩子们的舅家。三女乃女乃对他们全家有恩,不好她娘家人都来了他们却不做理会。唐李氏想了想,狠狠心道:“你三女乃女乃不要鸡蛋,你就把咱家里的鳝鱼拿过去。鱼煎起来喷香,待客正好。花生油你也灌上一小罐,老人家那里怕是没多少的。米你也拿一袋过去,不过咱家现吃的是去年的二春米,给你三女乃女乃的得是头春的新米。待会我开了谷仓装上一袋,你拿到村东边的张大头家让人用碾米机碾好了。”
“好嘞。”
于是唐李氏回房开了谷仓装了几十斤稻谷,给唐荷先拿去张大头家的碾米房,待唐荷下了地回来,让她去背回米和糠皮,再提上一干物事,往三女乃女乃家走去。
老唐家和三女乃女乃家在村里的两头,唐荷背着重物走了十分钟,有点吃不消。刚把肩上的米袋子卸下喘口气,就有人上前问路。“姑娘,请问你知道唐铁牛家咋走不?”
三爷爷就叫铁牛,至于唐荷爷爷,叫铜牛。
唐荷打量问路的人,巧了,正是不敢过石渠的父子俩。三女乃女乃娘家正是姓周,看来这父子俩还是唐荷的便宜舅舅和表哥呢。他们俩这会才到唐家村,估计是路上走得不顺,也许水沟里的水比她预想的还深。唐荷下意识看向他们的裤管,便宜舅舅的裤子是干的,便宜表哥的则不出意料有水浸湿的痕迹。可能是怕湿裤子泡了鞋,他把两个裤脚稍微挽了挽,露出了干净性感的脚踝。意识到唐荷的目光,他顿时有些急促。他们问路问得急,他一时没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这会就失礼了。
唐荷移开目光。“那是我三爷爷家,你们随我一起走吧。”
唐荷在前面带路,眼角余光瞥见青年偷偷落后放下裤脚,心里偷笑。不想他紧赶两步,上前闷声不吭的扛过她肩上的米袋,又把她手里的竹篓等物抢了过去。他青年有力,自己原本拿的东西就不轻,再负担她的也不显吃力。
唐荷愣了一愣,笑一笑,也没与他纠缠。
周家舅舅一路上与唐荷攀谈,不外乎问些家里人好不好今年地里的出息怎样之类的问题,唐荷尽量礼貌作答,不显得自己冷淡,索性村子不大,他们走了几分钟也就到了。
唐周氏早早就等在远门外眺望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见了他们赶紧迎上前。“小狗子,”她叫侄子的小名,“我估模着时辰都晚了,你们莫不是找不着道?”
“是有点迷糊,”周家舅舅笑答,“亏得有外甥女给指了两回道,不然还在绕咧。”
“你自己倒认上亲戚了。”唐周氏笑,“小荷,这是三女乃女乃娘家侄子,你该叫舅舅。至于···”她看向侄子身边的青年,有点记不清他是谁。“小狗子,这是你屋里的老大?”
“姑妈,这是我屋里的二小子。”周家舅舅指指自己的儿子,“南生,叫人。”
“姑女乃女乃好。”周南生放下肩上手上的东西,恭敬地行了个礼。
“哎。”唐周氏笑,“真是好孩子。我上回见你你还是青愣愣一个半大小子呢,这有年头没见,你都成大小伙子了。”乐呵呵地又对唐荷道:“小荷,这是你南生表哥。”
唐荷含笑,一一招呼。
唐周氏把他们让进屋里,周家舅舅奉上带来的伴手礼:三只山鸡及甜瓜和鸡蛋各一篮子。“山鸡是山上打的,都熏好了的,放得久,您慢慢吃将。甜瓜和鸡蛋都是自家的出息,不值当什么,您别嫌弃啰。”
“自家人还讲这些虚礼。”唐周氏责怪道。又招呼他们喝水休息。
“三女乃女乃,我家里还有活。”唐荷把带来的东西留下,也把唐李氏的意思说了。
“行,三女乃女乃这会不耽误你。你先家去,跟你爹娘说午饭我是备下了,叫他们上门来。”
“哎。”
唐荷回家说了情形,唐老爹夫妻一合计,最后唐老爹去打了一壶酒,一个人上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