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20
顺应着她的话语,一头庞然的阴影自群楼后走了出来。李开并不高大的身影在这萧瑟沉闷的气氛中,却显出了巨兽般的伟岸。
“忻姑娘,我们终于有了单独交谈的机会……”夜风凄厉地呼啸,天地间肃杀之气从地面八方涌起,朝着亭前那个渺小的身影挤压过来。
空气的流动明明是缓慢的,就像凝固了一般,但忻仙的衣衫却无风自动,仿佛正被一股狂暴的风雨侵袭。她左手腕上的翠绿色铃铛被这无形之风吹激,发出轻灵悦耳的乐调。她半眯起眼睛,似乎担心狂风里夹杂着风沙,会吹进她眼睛里去。她露出清浅的笑容,伸出丁香小舌舌忝了舌忝嘴唇,轻声说道:“你一个人吗?连帮手也不带,还真是自信哪!”
“因为担心会打草惊蛇,你的警觉性一向很高。”李开从容不迫地走来,脚步声在沉郁的空间中回响,一声声叩击在少女心头,“不过,对付你……我一个人足矣!”
一声既出,他脚步重重一踏,天空中星光一暗,忻仙霎时产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那就是面前这个空间也随之左右摆动了一下。
她瞬即收敛了笑容,神色凝重地看着李开越迫越近的身影,在急促的铃铛声中开口道:“我有一个建议——”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会有兴趣听一听的!”伴随着风雨呼啸般的巨大声势,李开的身形化作一只大鸟,朝风雨中流露出楚楚可怜仪态的少女凶猛地扑过来。怒涛汹涌中,带来森森死亡的气息。
而这时候,秦言尚未回屋。他走在半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他本不想搭理的,却不得不停下。
对面只有三个人,叶家当今权势最盛的二老爷叶文东,以及另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老跛子。那跛子一身粗布麻衣,背着一个灰白色的旧药箱,胁下拄着一根拐杖,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文东身后,走起路来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像是乡下很普通的那种走方郎中。
在叶府之中,连下人都穿得一身光鲜,这跛子却一身麻衣,正说明了他的不同寻常。叶文东明知道秦言的武力,却敢只带他一人来挡路,就可推想出这老跛子的厉害。
秦言看见他们,远远就停了下来。叶文东却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满面亲切地迎过来:“玉郎贤侄,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一走过来,老跛子自然也跟着靠近。
秦言眉头一皱,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往后倒退两步,抬手喝道:“且慢,止步!”
叶文东停下来,面露疑惑之色。
秦言淡淡地道:“请你后面那位老先生不要再靠近了,我受不了那股子药味,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吧!”
叶文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微笑道:“老夫听说玉郎贤侄是来自塞北大漠,苦练剑术十余载,终至大成……”
秦言摆手打断他:“小侄的时间很宝贵的,叶伯父不如长话短说吧。你是不是就想说,你对小侄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招徕小侄做你的打手?”
“不错,玉郎贤侄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杰……”
“叶伯父不用多废口舌,我知道你也是很忙的,所以我就直接说了:请你放弃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被一个后辈屡次打断话头并且直接拒绝,叶文东面色仍然不改,缓缓道:“玉郎贤侄可否告知老夫缘故?”
秦言打量着他脸上表情,突然一笑:“叶伯父,你的涵养还真是好,这样都能面不改色,不愧是有野心要当叶家家主的男人!只是有一点,你的眼光却不怎么样。”
“哦?”
“譬如说你身后这位老先生吧,他分明是个靠不住的人,你却把他引为倚仗,实在是让人看得可惜啊!”
叶文东目光闪动,淡然道:“那你说说,他怎么靠不住了?”
“以叶伯父的智慧,还需要我明说么?好吧好吧,瞧你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就勉强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好了!你看,这位老先生背着药箱,应该是个走方郎中,不错吧?他祖传专治跌打损伤,却偏偏治不好自己那条腿,不是大有问题么?叶伯父,你一世枭雄,宏图霸业指日可得,可千万不要阴沟里翻船呀!”
叶文东哪还听不出秦言的调侃,面色微微一冷,道:“多谢贤侄提醒。”
他彻底死了心,转身欲走,这时又听见秦言唤道:“这位跛子前辈,请问您贵姓?”
跛子面无表情地道:“敝姓古。”
“哦,古前辈。”秦言眉眼中透出一股冷冽之意,“我看你的目光总落在我周身几处要穴上,还在不停寻找我的破绽,是不是很想称量称量我的斤两?”
跛子浑浊的老眼中闪过淡淡杀机,视线转向叶文东,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叶文东没有回应。于是跛子不再向秦言多看一眼。
许久,两人走出老远,叶文东才出声道:“怎么样?”
“很狂,但的确有几分资本。在叶府之内,恐怕没人能动他。”
“哦,那要是出了叶府呢?”
“我有八成把握,让他死得无知无觉。”
“甚好!不过用不着你出手,老夫另外有安排……”
风薄月寒,房屋墙院被映成惨白,阴郁的气息蕴聚不散,仿若滚滚沉云将整片地域笼罩在内,积蓄着森冷杀意的风暴中心似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往外窥视,一切声音都被这股沉闷的气氛压抑着,耳边响起细微的锐鸣。
熟悉的房屋突然变得如此陌生,此刻看来,更像一头藏在黑暗中磨牙吮血的凶兽。
秦言的脚步稍作迟疑,也为这等恐怖的气势震慑一瞬。随即,他心中便焚起熊熊怒焰,锋锐之芒冲天而起,迎着那股滚滚压来的阴郁气息直刺过去。
本以为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冲撞、金与铁的拼杀,已然做好承受狂暴反冲准备的秦言却错愕地发现刺了个空,还未相遇,那股沉寂阴郁的气势便如遭遇了艳阳的积雪飞速消融退却,几乎在刹那之后,强大的压迫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踯躅的身影在屋旁顿了顿,悄然隐入院墙之后,气息迅速远去。
秦言定下心神,昂然踏前,若出鞘之利剑,锋芒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