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怨恨窝在花千寻怀里就早就接到了汇报,说他老爹被困在昆仑雪山南麓,腿又受了伤,自家老娘睡相安详,本来清丽白皙的小脸,现在变得灰黄,伴着点点皱纹,原本细滑的手指,天气都变暖了指跟处还生着青紫的冻疮。她自己不说,他都明白她心里还是有怨,她也许心里是想要逃避,所以只说要回家,却不说回谁的家?
早就劝过老爹将真实的身份告诉娘亲,但是他偏偏就害怕不肯说,若三年前告诉娘亲他的身份,也不至于娘亲为了保护他们只身冒险,用自己换回了赵西端叔叔,这也是爹爹处处为难,嫉妒赵叔叔的原因吧!
正是因为赵叔叔和爹爹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才使得皇帝爷爷派遣赵叔叔当了爹爹的监军,监视爹爹的一举一动,却不知道他们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暗地里早就是生死与共的朋友!
爹爹唯一的亲姨姨当朝白妃处处对爹爹试探,大皇伯也经常带着小世子龙伊奇,到府里找他爹爹商量事情,爹爹总是温和与他交谈,每次他们谈完话府里,就会莫名的有一个丫鬟失踪。
二皇伯,三皇伯很少上门,听说很受皇爷爷的喜欢,各家大臣,百姓都在私下议论太子会在他们之间产生,所以大皇子就只能拉拢母家没有任何依靠的爹爹,可是随着这三年,爹爹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彻底的威胁到了每位想上位皇子的利益,他们已经将爹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小蚂蚁也只能将消息告诉他。
爹爹根本无心皇位,只是一心一意想要救了娘亲,可是照这样下去,到时候受伤的人有会是娘亲,他会有办法的!
怨恨小盆友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轻轻的涂在花千寻的手上,一边让他手边的小蚂蚁再探。
这次他是帮定爹爹了,三年未见娘亲,爹爹相思成疾,身体也在奋勇直前的拼杀中满布伤痕,战王的尊荣,这次以后就由他一肩担起!
“挽纱姨姨,爹爹就在前面,我想带娘亲先去见爹爹!”
挽纱微微浅笑,望着探出斯文小脸的白怨恨点点头,将一块馒头掰开,一半儿自己吃了起来,一半儿这才递给溢出浅笑的怨恨。
吃完了馒头挽纱飞身坐上了马背扬鞭,将马车赶到最快却是极稳,只是心里有些感叹,三岁的孩子竟然像大人一般沉稳内敛,让人从心里发出一股必须服从的敬意,她掰馒头的刹那,他速度极快的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看到他想看到的以后,才好整以暇的接过馒头,毫不迟疑的拉上了帘子。
她是应该恭喜小姐的,有这么一位意志坚强的儿子!
“怨恨小盆友,到哪里了?”
“娘亲别动——”
花千寻睁开眼睛,将车内打量了一圈,举手就要揉眼睛,却被怨恨抓住了,看到她手上擦着的药,眼里溢出一抹柔情,不愧是她家的乖儿子这么小就知道疼人!
“怨恨饿了吗?我们停下来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花千寻虽然担心北堂苍月会改变主意,但是也不能饿着了她家怨恨,三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容易饿,现在应该快下午了,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不是理想中的三天三夜,无人打扰,只是因为有亲人在身边,就觉得格外的轻爽,身子早已经不再是一片僵硬,似木偶一般难以挪动,可是那抹记忆恐怕在她心里要根深蒂固了!
怨,恨,又能怎样?
只是自己不够强大而已。
怨了,恨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
还不如回篮子村,精打细算的跟那一群单纯的人,——计较。
“怨恨不饿,娘亲,我们快些回家吧!”
白怨恨轻柔的靠在母亲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他几乎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清她此时的无耐和逃避,他绝对不允许自家老娘退宿,那样爹爹三年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他不允许。
爹爹对娘亲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他绝对不允许,他受到伤害!
“娘亲累了,再睡一觉吧,怨恨守着你!”
听到儿子清甜的童音,花千寻不忍心违了儿子的心意闭上了眼眸,可是距离苍州越来越近,她就是想要睡着都难,三年前在苍州城,男人清晰的嘶吼和责备,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心里的委屈,让她多想一次就痛一次,刀刀凌迟着她刚刚开始的愿意相信,赵西端与她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他和怨恨也是她最在乎的人,所以唯一的一次挺身而出,反而惹来他的愤怒和责备,以及背叛!
他哪里知道,曾经的她是如何,自私自利独善其身,在他身边却学会了在意,这讨人厌的情绪。
“将军将桥打好,据探子回报,前面道路畅通无阻!”校尉恭敬的走进临时搭建的军帐,衣衫整齐一身磊落,正在换药的自家将军,沉声说道。
“命令下去,急行军直到临淄地界,安营扎寨,等候命令。”白御寒头都没抬径直命令道。
他亲自将小腿上的布条解下,撒上药粉复又包扎好,这才盯着地图细细研究起来,此时白御寒眼眸里的激动无法掩藏,最迟明日他就能踏上有她的土地,想来,她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吧!
所以三年来他派人送了无数的信给她,都不见她回一封,只有他心心念念的想她,想的心都疼,当初她却宁愿拿自己换回赵西端,那些话只是要他,——不报复赵西端,——才说来骗骗他的吧!
她好狠的心,
不相信他,
不想连累他,
背叛他和怨恨,一走了之,
企图抹去他们之间的身心契合,
再让他见到,他一定要打断她的双腿,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不准她看别的男人一眼,更不可能让他为任何人挺身而出。
他,发誓,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若,再见!
——可是,若再见,他哪里舍得,到最后他只恨自己没早早告诉她,他的身份,他的这个让他憎恨的身份,可以带给她安全。
他想她,
很想,
很想,
每夜每夜折磨的他难以入眠!
好在,
大蒙国加上天灾**,早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一团和气,甚至某些贵族为了生意,已经暗中和朝廷达成了某些共识,攻下它已经不成问题,就不知道卑鄙的北堂苍月到时候,会提出什么条件?
“恶婆娘,若再见,你休想再逃开!”
“啊!”
睡的正香的花千寻,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她竟然又梦到白御寒死了?梦醒了看着熟悉的小脸,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花千寻这才恍然发现,她不想让白御寒死,不想让他出任何的意外。
难道,这就是爱吗?
希望对方一切安好,
就算他已经忘了自己,
只要听到他好好活着的消息,
心里还是一片喜悦,
仿似她活着一般,
就算付出所有,她也心甘情愿,——承受!
“娘亲,你做噩梦了吗?”
白怨恨女乃声女乃气的低声说道,掏出手帕有模有样的将花千寻额头的细汗轻柔的拭干净,将小身板儿使劲的往花千寻怀里挪了挪,一抹清朗的笑容,慢慢的在他的小眼睛里花开,笑颜璀璨。
“没有,你爹爹这三年来,都忙些什么呢?——他被封了战王,你也跟着你爹爹上了战场,听说你可以跟小蚂蚁说话,光这一点,就将对方打得连连溃败,可有此事?”
不是责备,而是询问,只是语气不是很和善,白怨恨还是听出了娘亲的不喜欢,小蚂蚁三个字上分明带着寒气,叫他如何敢轻举妄动的简单回答。
“你可知道,隐藏实力才叫人害怕的道理?——将你所有的本领都展示在敌人面前,就仿似将你的后背直接送给了敌人让人家攻击,虽然一时半会儿他不能将你击垮,但是日久天长以后呢?——你才三岁,就算你再本事也不能,都让有别人知道,明白了吗?”
花千寻本想问问白御寒,可是还是没忍住,心事重重的回忆着大蒙国皇宫将怨恨说的神乎其神,对着三岁的怨恨说了重话。
虽然怨恨还小,但是他的本领若引起有心人的觊觎,后果将不堪设想!
“娘亲,怨恨知道,怨恨只是担心爹爹的身体,那时候,爹爹受了伤,士气也跟着低迷,赵叔叔和爹爹都很担心,所以怨恨才说是蚂蚁告诉我敌军的秘密,后来,皇伯伯家里的小世子欺负怨恨,我就叫小红咬他们,怨恨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白怨恨嘟着嘴,小脸上一脸的委屈,一边说着话,一边注视着花千寻的眼睛,看到她满满的歉意,这才停了下来。
那些个小畜生都嘲笑他没有娘,还说他娘是见不得人的村姑,他怎么可能让他们逍遥度日,不给他们点儿教训,当他白怨恨好欺负,是不是?
你姓龙怎么了?了不起啊,
我姓白又怎样,还不照样收拾你,
告诉你,我还就只愿意姓白,不愿意姓龙,你能拿我怎样?
“好了,看把你委屈的,也是你爹爹不好,由着你胡来!儿子,在娘亲身边你只需要当个乖宝宝就好,我们怨恨,当初那么小的一点儿,软软的,娘亲都担心将怨恨捏疼了,都不敢给怨恨穿衣服,现在更是娘亲的心头宝贝,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娘亲教训他们!”
花千寻轻抚着儿子的小脸,哪里看不出他眼里和她相同的绝强,那些敢欺负她儿子的人,活该被收拾!
“将军,前面有一辆马车向我们这边驶过来了,属下去向他打听一下小世子的消息,可好?”
校尉急急忙忙的赶来回报,这方圆百里根本就没有人烟,而且苍州的百姓都知道要打仗了,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来经商或是做别的,一定是大蒙国那边的人,就不知道是奸细,还是不知道事实的普通百姓?
白御寒淡淡皱眉,不知道那人底细,打听了也跟没打听的一样,恐怕会动摇了军心,他自己去吧!
“你下去,带好部队,怨恨的小习惯只有我知道,我亲自去问问!”
哒哒哒的马蹄声离花千寻的马车越来越近,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开始猛烈的跳动,心里的一股异样感,让她格外的小心,从苍州而来单人单骑,马蹄错落有序,每一步都铿锵有力,难道是白御寒的探子?
“嘶”熟悉的嘶鸣声,终于将静静躺在花千寻怀里,假寐的怨恨唤起,居然是爹爹的马儿?
白怨恨连忙坐起来,跑出车厢高喊道:
“爹爹,是我怨恨,娘亲也在这里,爹爹,爹爹——”
儿子一脸惊喜的冲出去那一刻起,花千寻忽然明白,加剧的心跳,是为那般?可是,那个人,这般明显的招儿子的喜欢?
白怨恨望着越来越近的自家老爹,很想哭,很想哭!
娘亲,无处可逃,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那样的话,他就成了孤家寡人,赵叔叔至今都未娶妻,他的小媳妇儿,什么时间才出生,什么时候才陪着他一起长大?
儿子说什么,
花千寻在马车里?
那为什么听到儿子的呼喊,
到现在还不出来看看,是不愿意见到他,
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人可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心心念念的妻子就在自己面前,他却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的白发,他的胡渣,
他苍老的脸,
她还会喜欢吗?
为什么没人通知他,花千寻要回来?那些,他养在大蒙国的探子,都是吃屎的吗?
“公子小心!”
挽纱担心的一把揪住白怨恨的小衣服,阻止了他跳下马车的行为。
挽纱的担心,引得花千寻探出了头,视线不由自主的停在那满头白发,意气奋发的成熟男子身上,黑色厚重的铠甲将他赳赳男儿风采反衬,那般熟悉的眼儿,不再是淡漠约见激动,这个乘风而来的黑马王子,还是她的吗?
花千寻竟然心生胆怯,不敢再看他。
马车缓缓停下,在白御寒到达的那一刻,挽纱自然的抱着白怨恨,静静的等着这个伟岸的男人下一步的行动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