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两岁多开始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不想她不理我,那个时候,也许还是小孩子的期盼吧,我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一会她会过来,带来好吃的果子和糕点,还有她明亮温柔的笑脸。
那是我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只要她来了,就意味着好吃的、好玩的就来了。
三岁的时候,宫里有专门教习规矩的嬷嬷,她们告诉我,身为皇子,一举一动都要合乎大清的规矩,像扑到她身上抱抱亲亲的事情是不能做的,随即八月份,我又被册封为太子。
我很迷茫,因为我敏感地发现,诏书一下,身边的人对待我的态度立刻就不同了,只除了她。
那一天她和往常很是不同,没有逗我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抱着我,看着我的眼里闪过幽幽的光芒,长大之后我才知道,那叫做心疼。
我对她所以的依赖,都始于那一次,她执意要给我一个教训的那一次。
她撤去了对我的保护,让我认清了现实,也把我彻底地绑在了她的身边,我对身处的皇宫有了很强的戒备的同时,心里也埋下了惧怕的影子。
是的,那时候我很怕,不是害怕那些阴谋手段,而是害怕,有一天她如果对我不管不顾,那么我该怎么办?只要她在我身后,我就可以一直勇敢的往前走,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回头,就能看见她含笑的眼。
即使是后来,我已经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我也从来都知道,她是个聪明至极的,她教会了我太多,包括生存,包括更好地生存,包括更加自在地生存。
她让我得到了这世上许多难以得到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在她每天晚上带着我满宫乱跑,后来又去大臣家里之后,我学到的不仅仅是他们那些手段,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男女之事,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中好奇心最为旺盛的时候,尤其是她无意的扫过我身下的举动,那种眼神,激起了我探索的**。
我不敢让她发现,所以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在小全子的掩护之下,瞧了几次他们奴才之间瞧瞧流传的粗糙的避火图。
我开始明白男女避嫌,也开始觉得嬷嬷说的对,我不该和她抱抱亲亲什么的,因为这种事要长大才能做,虽然我很喜欢她亲我,柔软温润的嘴唇触到我的脸上,每每都让我有咬一咬的想法。
可是那时我还不敢。
我想象过她若是发现之后会作何反应,却从不知道会那么严重,瞧着她突然就平静下来的神色,瞧着她淡淡的说了些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突然就体会到了,一种痛,说不出来的痛,从我的胸口传过来。
更尤其,在我看见她对着张廷玉微笑的时候,我脑子里只轰鸣着一个念头,走过去,将她抢过来!
可是我却一动都动不了,我害怕她那没有感情的眼睛。
我的脑子里盘旋着无数个念头,我记得她和我说过,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可以尽情地发挥孩子的优势,撒娇、装可爱、装无辜什么的尽管用。
我暗暗地咬牙,想走过去跟她撒娇,可是这在乌库玛么、皇玛么和皇阿玛跟前运用的纯熟无比的小手段,我却怎么也没办法在她跟前用出来。
在我眼里,她是需要我去保护的,我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她的,我又怎么能在她跟前那般软弱的姿态呢?
年幼的我太过单纯而直接,还不明白有的时候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就好,我也还不知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更不知道,她就是个不推不走、走了还要回头的小乌龟。
好在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只要她心情好了不生气了,我就可以趁机让她答应一些她平日不答应我的事,此计屡试不爽,她对我的纵容其实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宽泛的程度。
只是除了嫁给我。
我那时还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血缘亲近的人不可以成亲,我只知道,我曾悄悄问过小全子,想要一个姑娘永远留在身边有什么法子?小全子就告诉我,娶她为妻。
于是这个念头,就在我还根本没有明白其中真正含义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
我告诉自己,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她,谁都不可以欺负她。我拼命地学这学那,我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告诉她之后,她让我谁也不要再说,我听着她的吩咐将此事压在心底,背书也故意延长了时间,只是越发喜爱去藏书阁看书。
还常常按她所说的,躲在暗处看着宫里发生的各种事情,讥讽、陷害、打压,更严重的,下毒、私刑。我的心也在这残酷的众生百态中慢慢地变得坚硬,变得麻木。
我也渐渐能从一个人的表情、动作、姿态、甚至一个眼神里,猜测她在想什么,这样的游戏,让我快速地长大。
然而待我真的长大之后,在我以为可以保护她守着她之后,我却也明白了什么叫做血脉关系。
我曾偶然听她叹息过一次,小的时候都是急切地盼着长大,可是越长大烦恼就会越多,无奈也会越多。
那时候我还不懂,可是待我真的懂了,我却情愿自己不要懂,什么都不要懂,就当那个永不分离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于是我真的当自己不懂,当我其实可以娶她,当我们往后会一直在一块儿。
我早已经开始学会自如地在她跟前撒娇,因为我发现她根本就抵挡不住,我对着镜子练习过扁嘴的模样,这一招最是好用,只要她有些什么为难的不肯应我的事情,我一露出这个表情,她立刻就答应了。
然后还会抱着我亲几下,我却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挣扎,只象征性地推拒一下,便会垂下眼睛任由她亲着,她暖甜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努力地攥紧了手指,抑制着抱住她的冲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要去想什么往后,就当,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就当我一定可以娶到她!
可是渐渐的,我已经不再满足这样的自我逃避、自我欺骗,我想真的娶到她,她瞧着我时候满眼的温柔笑意,她拿着帕子小心地给我擦嘴,她趁不不备捏我的脸,还有我假装入睡之后她印在我额头的吻,我想要,想一直都要。
我开始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直接让皇阿玛赐婚?估计我们两个都得死;带着她离开京城?可是不要说如何不知不觉地出宫,就算顺利出去之后呢?我怎么带着她生活?银子带的再多也会有用完的一天,更不必说皇阿玛一定会派人来追,我怎么能让她和我一块儿颠沛流离?
我想了许久,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当皇帝,可是,皇阿玛呢?
若说我心里头排在第一位的是她,那么接下来的必然就是皇阿玛了,我瞧着他手把手地教着我这个,教着我那个,不由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然后继续选择了逃避,最起码,她现在还在我身边。
只是皇位暂时不能肖想,那心月复总是要培养一些的吧?我原本是想接着我那个舅公索额图的势力,只是在我见过他一次之后,他眼里闪烁的野心让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暗暗地攥紧了手指,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我像她说的一般,将自己掩饰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每日仍然在乌库玛么和皇玛么跟前装乖巧,在皇阿玛跟前装稳重,然后到了她跟前,又是一副可爱的模样,这样,才能让她更加亲近我。
可是我不想一直在她跟前掩藏着我已经成大的本性,我怕她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不相信我其实也是可以保护她的了,最起码,佟氏让人送到西三所那些动过手脚的东西是不会再流进去了。
我想改变过来,却一直没有契机,我不想突然变化了吓着她,所以告诉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开始习惯我,相信我。
可是那一天,我偶然间去了一趟西三所,却让我再也维持不了这样的想法,我原本是想和她玩耍,想要逗她一下,没想到,居然从门缝里瞧见她凭空出现,我猛然间全身都僵滞住了,连呼吸都彻底屏住,接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凭空消失了!
我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控制不住地在轻轻地颤抖,我的手放在了门扇之上,只要轻轻一个用力就可以将之推开,可是我发现,我不敢,我一点都不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毓庆宫的,我只知道,待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她遣了人来问我要不要过去用膳。
我沉默了一会儿,调整好了情绪,然后去了西三所,整个晚膳我都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我的目光似乎是黏在了她的身上,我想开口问她,问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到了离开的时候,仍然没有出口。
她对我的沉默感到忧心,得到我再三保证之后,才亲自送我回了毓庆宫。
我花了一夜的时间,终于将事情全都想明白,比如那异于平常的水果,比如那特别香醇的茶,比如那不同于常的衣裳,比如那上等的功法,比如那奇特的药丸,比如手上那看似平常却又不平常的配饰,我突然就想起皇阿玛曾经和我说过,她是个有福气的,从小就得了天大的机缘。
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然后告诉自己,我昨天什么也没瞧见。
她不说我就不问,只要,她不离开。
我若无其事地依然和她日日相处着,我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迅速地成长,无论是容貌身量还是学识才干,她时常将点心送到乾清宫,然后惹来皇阿玛酸酸的一哼。
我也只是微笑,越是学得多,便越是明白自己的不足,也更加明白皇阿玛的辛苦和无奈,对此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心疼皇阿玛的呕心沥血,却又控制不住地在心里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那一年的上元节,她问我,“保成,你想当皇帝吗?”
我知道,契机来了。
我迅速地将自己成熟的一面展现在她眼前,她的眼神略微波动了一下,然后依然朝我笑的温柔,我无奈一笑,只当她太过随性,没想到,她在回宫之后,却交给了我一个重要的东西。
其后有多少次,我都对此感到庆幸和感激,在我那些兄弟连心月复都还没有几个的时候,我居然已经有了这么一批厉害的势力,他们又如何能比过我?
我听着她柔声说本来就是要交给我的,我心里冒出的无限欢喜,让我差点抑制不住将所有的话都吐露出来,然后转念一想,她为何这么急着将势力交给我?其实她持着不是一样吗?
我站在毓庆宫的门口不愿进去,让她保证一定不会离开我,她淡淡地笑着,月光之下眉目之间的温柔笑意,仿佛潺潺细流,将我心底的愿望浇灌的越发茂盛。
那时候,我以为我是成熟稳重的,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保护她,独占她。可是那也只是我的以为,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她会离开我的担忧,让我每每思及至此,都惶恐难安。
我开始有意识地拉进和她的距离,开始渐渐地习惯我身为一个伴侣而不是弟弟的陪伴,我甚至因此在夜间查探消息的时候开始留意旁的夫妻的相处之道,更有一次,因为十六的提议,而去青楼瞧了一回。
可是得到的却是她的逃避。
她明明会在我故意和她亲近的时候害羞,可是仍然一次次地逃避,那一天我忍不住将心里的话倾泻而出,我看着她闪躲的目光,看着她颤抖的手,看着她晶莹的泪,耳边听着她训斥着我的话,心里真的不知道是欢喜还是苦涩,她分明是有反应的,可是她还是屈从了现状。
是啊,我们是姐弟,血脉相连的姐弟,我回到毓庆宫,坐在灯火之下摩挲着精致的药瓶,忍不住苦涩地笑了起来,自从我对她生出不同于姐弟的感情之后,我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说服自己,不要去顾忌什么血脉,喜欢就把她留在身边,不然你往后会后悔的。
连我都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让自己接受,她又凭什么在我说了之后就立刻应下?
我应该庆幸,她没有含糊着敷衍我,而是试图说服我不要再继续下去,无论如何,她对我的挂念和爱护从来都不会是假的,只不过我更希望的是,她能够接受我的感情,哪怕,她如今并不能回应我对等的感情。
这是我们第一次红脸,我难过之余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我怕万一见到她冷漠的眼,我该怎么办?
好在三藩平定,皇阿玛要去谒陵,我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接着又去了吉林,我瞧见了农户饲养的紫貂,那可爱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她,我想了想,并没有去买那喂养的温顺的小貂,而是亲自去山林里捉了两只野生的,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温顺的模样,她其实是活泼的,就先那调皮的野生小貂一样。
最终我退了一步,我知道,不能再逼她了,再逼就要过了,她大概就要真的不理我了,我难得地将身份摆回了弟弟之上,瞧着她点头应了,我再适时地将小貂取过来哄她开心。
看着她再次展开的笑颜,我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开始顺着她的意小心地哄着她,哪怕,其实我并没有拉拢小四的打算,我也并不觉得他值得拉拢,可是只要她说了,我也就顺着她的意做了。
只是也许是我太过急切了一些,她又逃了,我听着她匆匆回宫带走小四又匆匆地赶回庄子,无奈地追了过去,她为了避开我居然对我撒谎,我闭了闭眼,开始使用哀兵之计,接着又趁机将那次见着她突然消失的事情坦诚出来,直言我心里的担忧和惶恐,果然,在我这样的示弱之下,她惊愕之后语气也开始缓和了下来,我瞧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喜。
我要感谢张廷玉,虽然因为他的故意挑衅让我失了冷静,可是我也未尝没有趁机逼迫她一下的意思,我知道她对张廷玉没有那个意思,可是能因此表达一下我的感情再推着她向前走一步,何乐而不为呢?
而张廷玉,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觉得他还算顺眼了,我拥她在怀,心里全都是满足,这一刻我更加清晰地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即使前路艰难,我也一定会护着她一块儿走下去。
很快,考验就来了,皇阿玛要给她赐婚了。
我也没办法再逃避下去了。
只要皇阿玛在位一天,她就必定是要嫁人的,所以相对于控制蒙古,我更倾向于那个位置。
也许这个念头早已成为我下意识的想法,我在接手她给我的势力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发展势力,第二件事,就是查清皇阿玛的势力。
我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暗地里想法子去渗透皇阿玛的势力,好在,就算是订婚了,到大婚也还有几年的时间,我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我不能露出一丝痕迹,不然下场不是我能想象的。
只是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一声都没和我说就跟着皇阿玛去南巡了,我听了消息没去寻她,就是想让她亲自来和我说,结果居然就那么走了,我真的是生气,可是更多的却是无奈。
几个月的时间心心念念着若是她回来了,必定要好好教训她,可是见着她的时候,什么怒气全都没了,瞧着她微微嘟起的嘴唇,我再也忍不住吻了上去。
只是到底受不得她为难,于是一触即分。
心里却还在庆幸,好在她在她生辰这一日赶了回来,不然我半个月的练习可就要到明年才能起作用了。我瞧着她吃的香,沾着汤汁的嘴唇轻轻地蠕动,只感觉喉咙发干,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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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明天小长假啦,亲们都去哪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