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一个叫章囯明的导演,他会给你安排试镜,好好表现!”
林宥伦的话还在陈晓春耳膜里轰轰乱响,像是失去了思考力,觉得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他用力拍了拍脸,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从主桌往回走的路上,迎面走过的人、周围的喧闹、还有各式各样的目光等等,大厅里一切仿佛都与他不发生关系似的。
一路上,他不小心撞到了三个人,有两次险些被椅子给绊倒,磕磕碰碰回到了自己那一桌,旁边人立刻向他打听。
“春仔,跟着梅姐你过去一趟,都见到谁了?”
“是啊,快给我们大伙说说,你小子是不是马上要飞黄腾达了?”
“一看这样子就是高兴坏了,肯定是好事,必须要请客!”
众人七嘴八舌,陈晓春招架不住这么多人问,就把林宥伦找他演电影的事情说了一遍。
“靠,不过是上去唱了首歌就被看上了,你小子可真是走大运了!”有人羡慕说道。
得知陈晓春被林宥伦选中演电影,做一桌的同事无不羡慕,早知道有这样的机会,就该自己上去表演了。
“来来来,我建议大家一齐为春仔干一杯,祝他早日成为大明星!”
在林宥伦的电影里做了主角,等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明星的行列,聪明人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和陈晓春套交情。
“是啊,春仔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帮兄弟啊!”
“春仔,你要是做了主角,可不可以帮我弄个跑龙套的角色,我也想过把戏瘾呢!”
在一片恭维贺喜声中,一桌子的人陆续站了起来,等所有人准备碰杯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坐着没动。
“喂,阿文,你怎么还坐着啊,赶紧啊。大家都等着你呢!”伴舞队的领队杰哥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阿文一脸冷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别人喊他一样。
杰哥也不高兴了,“我说你是不是聋了,坐在那里装什么大爷?”
阿文冷冷看了他一眼,眼中写满了不屑,“你要拍马屁是你的事情,不用把我算在内!”
“你说什么?”杰哥把酒杯猛地往桌上一砸,手指着阿文。“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拍谁马屁了!”
阿文霍地站起身。满是挑衅地说道:“有人踩了狗屎,有人就立刻像苍蝇一样围了过去,我说谁,你心里很清楚!”
“阿文,你是不是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旁人见苗头不对,赶紧劝说。
阿文却不肯善罢甘休,声音越说越大:“我就是喝多了,许人做还许人说吗?”
杰哥也不客气。“你直接说你嫉妒春仔就好了,用不着拿话来挑我。今晚带头鼓动春仔演节目是谁?知道春仔舞跳得好,一定要他唱歌的又是谁?你不就是想让春仔在大家面前出丑吗?可惜啊,聪明过头了,想不到春仔不仅舞跳得好,而且唱歌也很厉害,还被林先生一眼看中。你现在心里一定很不爽是不是?”
“算了,算了,阿文今天肯定是喝多了,他不想喝。我们喝就是了。”陈晓春眼看着杰哥和阿文两人已经摩擦出了火药味,站出来劝说。
阿文非但不领情,反倒打一耙说:“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我就是不服气,怎么啦?一个住过笼屋、种过地的老土,凭什么爬到我头上!”
阿文和陈晓春是同一批从无线电视台出来舞蹈艺员,但从第一天认识,他就从心底里看不起陈晓春。
按照规定,无线新招的舞蹈艺员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舞蹈培训,这对于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陈晓春来说,就异常艰苦了。从绷腿到拉筋,他每训练一个动作都疼得直咬牙。可是教练不心软,他告诉陈晓春,18岁是个可塑性很强的年龄,如果好好练就可以弥补薄弱的基础,荒废以后再练就晚了。
陈晓春牢牢记住了教练的话,除了训练课之外,每天晚上还跑到练功房去加练。他的苦练终于赢得了教练的赞赏,可与此同时,他也遭到了作为同事的阿文的嫉妒。
阿文一直都把陈晓春当成是土包子,哪怕是训练结束,陈晓春获得了优秀学员的评价,阿文对他的印象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两人一齐被推荐给了谭永麟做演唱会伴舞,这对于初涉演艺圈的舞蹈艺员而言,可是个极大的鼓舞。这个时代谭永麟可是年轻人心中绝对的偶像,别说为他伴舞,就是能看上他一眼也是很多人心中的一个梦想。
陈晓春得到了这个机会,自然加紧苦练,在演唱会前的第一次彩排中,谭永麟就注意到了他,并发现伴舞的男艺员中这个男孩动作十分到位。作为鼓励,谭永麟走上前拍了拍陈晓春的肩膀,对他说:“你跳得不错,加油啊!”
谭永麟拍了陈晓春的肩膀,还表扬了他,这一切看在阿文眼中,让他越发地感觉到不忿,对陈晓春的嫉妒,也慢慢地转变成了恨意。
今晚带头起哄让陈晓春上台表演节目就是阿文的主意,他知道陈晓春跳舞很厉害,就故意要让他上去唱歌,存心想叫他出洋相。
当然他还有一层险恶的用心,梅颜芳演唱会庆功宴上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晓春在台上出丑就是落了梅颜芳的面子,说不定梅颜芳一气之下就会把陈晓春踢出伴舞队。
可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阿文的预料,陈晓春唱歌不但没有出丑反而大出风头也就算了,这家伙居然还给到场的林宥伦看中,直接选了他做电影主角,阿文心里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更借着几分酒劲儿,把平时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陈晓春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阿文当面这么侮辱,心头的火气蹭的就冒了起来。
1980年,陈晓春随父亲来到香港,生活的艰难是陈晓春一家人始料不及的。陈晓春与全家人都挤在贫民窟的三间笼屋里。每到晚上,各种声响和气味,常搅得陈晓春难以入睡。从那时候陈晓春就会从心底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人都住上大房子!
中学才念了一年陈晓春就决定辍学,外出打工,他在装潢队里找到一份工作,负责铺木地板,因为他铺的木地板都是粗糙的半成品,非常毛糙扎手,而一条条的地板对槽又必须双手去拼接,不到半日,他的双手就扎满了细小的木刺。每天晚上回到家时,陈晓春的母亲就会在灯下,小心地用绣花针帮他把木刺一根根的挑出来。母亲一边替他挑刺一边落泪,她多么想让儿子去读书,不再做这些苦工。但是,如陈晓春不打工,一家人生活都成问题。
装潢队干了完大楼里的工程就解散了,陈晓春又在一家大排档里到一份打杂的工作,一天要干16个小时,切菜、洗碗和拖地的苦活脏活都得干,而且每个月才拿300港币的工资。
又一次客人在菜里吃到一只苍蝇,老板就恶狠狠地冲进厨房,把刚才给客人端菜的陈晓春春一把揪出来,对着他的脸就扇了两耳光。老板一边骂他瞎了眼,一边硬逼着他把菜里的苍蝇吃下去。说是既然能给客人吃,自己就能吃。
年少气盛的陈晓春自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大骂了老板一顿,卷起铺盖就走人。
那时候一份工作对承担着养家糊口重任的陈晓春显得无比重要,但他宁可丢掉工作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此时面对阿文的挑衅,陈晓春立刻瞪圆了眼睛,心像是蒸汽机的活塞,被气浪冲顶,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的血管中奔腾翻滚着。他大吼一声,像是拉响了火车启动时的长鸣,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餐盘,朝阿文狠狠的砸去。
阿文闪身躲开,盘子砸在墙上啪的一声脆响,碎成四五瓣。
本来热闹的大厅霎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这边,怒急攻心的陈晓春却早就顾不上这些,发了疯似的要冲上去揍阿文。
阿文也是善茬,挥舞着拳头就朝陈晓春身上招呼过来,两人座位隔了半张桌子,还没有打起来就被旁人拉开,只是推搡间,桌上的盘子、杯子不少被撞到地上。临近几桌宾客都急忙站起来远远避开,场面顿时变得乱糟糟的。
正在主桌上陪客人说话的梅颜芳看到那边动静,霍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向桌上人告罪一声,急急忙忙赶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边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梅颜芳一走,有人就在旁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刚才梅小姐带来那个陈晓春好像就坐那桌,发生什么事了?”
张囯荣往林宥伦脸上看了一眼,见林宥伦目光紧盯着那边,心里不禁为陈晓春担心起来,在这样的场合和人大打出手,要是在林宥伦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电影男主角还会是他吗?
(今天就一更了,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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