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坐在建帝的御案前,拿着他的御笔沾朱砂,在大臣上奏的折子上涂涂画画起来,说是要画小人儿,建帝微微皱眉,但也并未斥责她,模了模她的脑袋,低头问道:“邪儿,朕听闻,你府里近日多了一个人,今日你还将人也带进宫来了?”
无邪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是啊,本世子喜欢他!”
“喜欢?”建帝忍俊不禁,笑问道:“哦?能入我们邪儿眼的人可不多,跟朕说说,你为什么喜欢他?”
无邪眯了眯眼睛,嘴角高高翘起,憨声道:“因为卫狄生得好看啊!本世子的下人,一定要好看,不然无邪好没面子。皇兄你也要像那些烦人的家伙一样教训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这……”建帝的神色高深莫测,随即被笑意取代:“好好好,朕岂能为这点小事教训你。朕宣你来,正要问你昨日之事,昨夜你去哪了?”
无邪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坐在建帝怀里,仰起脑袋歪了歪头:“皇兄你知道了啊?”
“整个靖王府都闹翻了天,朕还能不知道?看看你脸上的伤,你也莫敷衍了事,朕都知道了,邪儿,你怎如此贪玩,你一个孩子,又是如何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差点就让野兽给吃了。你要出了什么差错,教朕如何与你父王交待?”建帝正了色,面上是那几乎要让无邪相信了的焦急与关心。
皇帝训斥,自然不能不给面子,无邪的身子抖了抖,眼眶迅速微红,低下了头,两只小手也绞到了一起,心中却是一抹冷笑,这靖王府之中,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皇帝的耳目,建帝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只是师傅身手高深莫测,就连容兮都不能追上她的行踪,建帝的暗卫也必不是她的对手,荒野密林中发生的事,想必不是建帝的耳目所报,应该是秦沧向建帝回禀了她一夜不归荒野遇险的事。
毕竟堂堂沧四爷浑身腥血地抱着蓬头垢面浑身狼狈的小世子回府,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刚刚遇险就是刚被劫匪劫过,建帝自然要过问。
见无邪被建帝训斥过后那般委屈的可怜模样,秦沧当即坐不住了,脑门一股热血往上冲,刷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父皇,您莫怪小皇叔,是儿臣……”
“是儿臣考虑不周。”
磁性却显得那么漫不经心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秦沧的话,秦沧与无邪皆是一愣,抬头往秦燕归看去。
只见秦燕归拢了拢衣袖,高大的身影慢慢从座上起身,衣冠胜雪,一派悠然雅致,这一眼望去,只觉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三哥你……”无邪仍有些讶异地望着他,秦沧便已率先回过神来。
秦燕归淡淡扫了秦沧一眼,他依旧面色无波,神情依旧那样高雅不可攀附,微挑起薄唇笑了笑,秦燕归双臂抬起,向建帝低下头,恭敬道:“儿臣莽撞,一心为试练小皇叔的胆识,荒野深夜,野兽重重,险些令小皇叔负伤。”
秦燕归嘴里说的虽是自责之语,但从他脸上却丝毫找不到半分愧色,依旧是不变的温润淡笑,即便如此,却让看的人每每仍忍不住生了迷惑,只因这情绪,从未入他眼中半分。
建帝似乎也有些意外,若说秦沧莽撞,带着秦无邪胡作非为便也罢了,但秦燕归行事素来从无差错,心思之缜密就是他这个父皇也时常感到不安,怎也会如此鲁莽?
即便是他,也时常无法看穿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
建帝皱眉,责怪道:“宣王,纵使你是好心,但邪儿毕竟还小,凡是只可循序渐进。若是你小皇叔当真有什么差池,父皇难以向她父王交待。这一回是你激进了。”
“是,儿臣知错。”
“既然错了,朕自然是要处置你。”建帝收回了视线,一手轻轻拍了拍无邪的头:“朕便罚你于思过岭自省三个月,小惩大戒,磨磨你的耐性,你可服气。”
“儿臣多谢父皇教诲。”
“父皇……”秦沧一听便急了,欲求情道:“父皇,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年节,思过岭荒凉冷寂,不如……”
建帝挥了挥手,制止了秦沧的求情,让他退下,秦沧无奈,只得闭了嘴,有些沮丧。
“邪儿,朕罚了他,如此可解了你的气?”建帝低下头来,对无邪说话的口气颇为宠腻。
无邪怔怔望着秦燕归的目光闪了闪,他亦微微侧目向她看来,那深不见底的眸光注视着她,似笑非笑,无邪皱了皱眉,别开了视线,不去看秦燕归,嘴里回答建帝道:“嗯,勉强解气吧。”
对于无邪那别扭的小脸,建帝忽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小孩子脾气,说到底,宣王也是为了你好,朕罚过了他,你便也别再怨他了,总是耍小皇叔的架子,朕也一样要罚你。”
“是……”无邪嘟囔着应了声。
建帝似乎是真的有些累了,颇为头疼地扫了眼被无邪折腾得一团乱的御案,挥了挥手:“罢了,此事便到这了,你们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