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惜在跌倒的瞬间利落地变换体位,双手首先着地,手臂弯曲以减轻了跌倒的冲击力,成功的避免了身体上的直接撞击,然而头顶上砸下来的礼物,还是把她的背部砸得一阵阵发麻。
那些礼物里,有一对紫晶摆饰,是林宛如特别喜欢的兔子造型。这副摆件十分沉重,从墙礼盒里掉出来后摔落在顾惜惜身边,发出砰地一声碎裂声,紫晶碎片溅了一地。看见紫晶碎裂地刹那,她下意识地别开头,但还是觉得眼角一阵刺疼,顿时眼前一片血,双手也被紫晶碎片刮了许多道血口子,原本支撑着整个上半身的双手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毯上,好死不死地扑在一地碎水晶上。
说时迟那时快,新娘化妆间的门被人打开来,一身白色新郎燕尾服的阎凯奔了进来,看见门边脸上和手上皆染血的顾惜惜时红了眼,快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惜惜!惜惜!”
顾惜惜一手捂着右眼,手掌下有可疑地血迹流出来,另一手护着月复部,脸色苍白不言不语。她疼,分不清是小月复上的疼痛还是眼上手上的疼痛更利害一些,只能咬着唇强忍,等待这波疼痛过去。
阎凯眼看着心爱的女孩成了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顿时飙到了顶点,阴鹫的双眼闪过嗜血的光芒,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林宛如。“林宛如,今天的婚礼取消!”
林宛如看见顾惜惜的模样早就吓呆了,连阎凯怎么会突然进来都没反应过来,这时听到婚礼取消的几个字,才恍然醒悟,有点茫然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婚礼取消!别再让我说第三遍!”阎凯打横将顾惜惜抱起来,冷冷地扫了林宛如一眼后,转身欲走出。
“你要去哪里?”林宛如提起婚纱下摆,急切地跑过来,想阻止他离开。
突来的疼痛过后,被阎凯腾空抱着的顾惜惜也开口:“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阎凯的声音极尽温柔,仿佛害怕说得太大声了会把怀里的她给震碎。
林宛如被刺激了,那天在三亚蜈支洲岛,她为了阎凯差点儿没命了,他也是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话,让她的心万劫不复。因为他的温柔,她大胆地提出了结婚的要求,因为他的温柔,她再也无法自拔,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她贪恋他的温柔,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能见到第二次,直到今天她终于得以再见,结果他却是为了别的女人展现温柔。
“阿凯!不要走!”她飞奔过来,甚至忘了自己正怀着身孕。
阎凯置若未闻,决然地抱着顾惜惜出了化妆间的门。崔怡在突然的变故中愣了好半天,见林宛如飞奔出去,又被惊得回了神,一边跑过来一边喊:“宛如,别跑啊,小心点!”
她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林宛如已经踩到了门前散落地物品而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了门框上,继而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倒了出去,累赘地婚纱让她无法及时保持平衡,顷刻就摔倒在冰冷地走廊上,整个人几乎被蓬松地裙摆掩没。
“啊——”崔怡第二次惊吓得尖叫,连忙奔过去,从婚纱中将林宛如扶起,“宛如,你没事吧,宛如?!”
阎凯脚步一顿,缓缓地回头,冰冷地眼中多了一点温度。
顾惜惜这时已经缓这劲来,微微睁开左眼,隐约看见倒在走廊上的林宛如,对阎凯说:“宛如怀孕了,你快过去看她吧。还有把我放下来,易枫就在外面,我叫他来接我就行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对于林宛如,对于这个朋友,她已经没有太多想法,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肚子里的宝宝平安无事,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阎凯却杵着不动,既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放下她的意思。
那边林宛如已经借着崔怡地掺扶半坐了起来,一手紧紧抓着崔怡,一手还护着月复部,满脸哀求地看着他,“阿凯,不要走,我好疼,我们的孩子……”
阎凯还是不动,但顾惜惜眯眼看去,发现他的脸上有丝动容。她推了推他的手臂,叹了口气,“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行的。”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阎凯似乎有要将她放下来的打算了,甚至他的身体已经前倾,似乎随时要走向林宛如,然而就在这时,林宛如又突然竭斯底理里地尖叫:“顾惜惜,你不是说跟我老公没关系吗,那你现在是做什么,赖在别人老公的怀里不肯下来,还有脸说从此保持距离?!贱人,贱人,我的孩子要是没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阎凯抱着顾惜惜的手在瞬间一紧,抱着她的动作又变得坚定了几分。
耳边听着她的咆哮,顾惜惜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她松开捂着右眼的手,想拔动左手腕上的手镯叫易枫过来接她,而几乎是在同时的,易枫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惜惜?”
他的低沉醇厚的嗓音,他那熟悉的清冷地声线,宛如盛夏地湖面上吹来的一阵凉风,扫去了此处窒人沉闷的感觉,吹开了林宛如凄厉地叫骂声,让她如入化境身心舒畅。“易枫!”
易枫走近过来,在看见她脸上的伤后,平稳地脚步变得急促。“你怎么了?”
他想从阎凯手里抱过她,但阎凯并没有放手地打算,而是紧紧抱着她不放。两个男人就这样对恃上了,阴鹫深沉的目光对上清冷中带着焦急之色的眼,雄鹰对上猎豹,天上的枭雄对上地上的王者,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输给谁。
唯一的变数,是他们掌握之外的顾惜惜。她挣扎不开阎凯,忽然整张脸纠结成一团,低低呻Yin了一声,“好疼……”
阎凯看向她,易枫也看向她,两人的眼中同时闪过焦急,几乎异口同声:“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而她却趁着两人都分神的时候,挣月兑了阎凯,扑进了近在咫尺的易枫的怀里。“易枫,带我去医院,再晚我怕宝宝会出事,快!”
易枫抱起她就往前走,脚步毫不迟疑,也不敢有丝毫迟疑。
阎凯还维持着双手拢抱的姿势,怀里却已经空空如也。他微微怔了怔,侧头看向走廊上快步远去的易枫和顾惜惜,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容不下他的存在。
而林宛如坐在新娘化妆间门口嚎淘大哭,却未再得到阎凯的一瞥。崔怡都看不下去了,大喊一声:“阎凯,宛如怀的是你的孩子,再不送她去医院,孩子就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大嫂怀孕了?”从走廊的另一头冒出来的伴郎阎胜急急走来,不知头不知尾的,只能搔搔后脑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地上的林宛如,又看了看准新郎阎凯,“哥?”
“你是……伴郎是吧?”崔怡从着装分辩了出来,叫住阎胜,“快点送宛如去医院,她刚摔到肚子了,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有没有事,快点!”
阎胜还是莫不着头脑,但听到林宛如怀孕了,还是着急起来,“哥,大嫂怀孕了,你怎么理都不理?!”
他一边吼完,一边弯腰,打横抱起林宛如,结果他才把人抱起来,崔怡就发现走廊地面上的血迹,虽然不多,但也够她尖叫的了。“见红了,我的天,快点,快送去医院!”
“我的孩子……”林宛如似是大梦初醒似地喃喃说,“阿凯,我们的孩子……”
阎胜虽然是个冒失地大男孩,但孕妇见红这种事情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他甚至来不及再和阎凯说什么,就抱着林宛如蹬蹬地往外跑。
就在他抱着林宛如从阎凯身边擦身而过时,阎凯也缓过神来,下意识地紧跟了出去。
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在即将开始前的十几分钟里发生了变故。室外露天婚礼现场上,观礼的客人们先是看见一个英俊冷凝的男人抱着一个身穿玫红色小礼服脸上鲜血淋漓的娇美女子急奔向停车场而去,接着又看见身穿黑西服的伴郎抱着一身白纱脸色惨白五官痛苦纠结在一起的新娘子也快步走向停车场,紧跟其后往停车场走的,还有面色阴沉的新郎,以及脸色慌乱的伴娘。
等到一长串人都消失在停车场的方向,观礼佳宾们才如梦初醒,开始交头接耳。林父赶紧招呼客人先到一边坐下,林母宋美娜远远追上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啊?”
……
林宛如的婚礼会场离S市中心不远,而S市中心最权威的医院,莫过于S市第一人民医院,也就是安远琪所在的医院。当安远琪结束了一场手术,刚从手术室回,正缓步走回自己所在的心脑外科办公室时,路经电梯,电梯门就叮的一声响起,紧接着朝两边打开来。医生护士齐推着一辆推床从里面出来,床上躺着的病人,正是顾惜惜。
安远琪皱眉问:“你不是参加婚礼去了吗?这是干什么,打算整容吗?”
顾惜惜抽空白了她一眼,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易枫沉声说:“她摔倒了。”
“笨手笨脚的人,是应该摔摔清醒一下,说起来你摔到脸,又不是摔断腿,不能自己走路吗?”安远琪见她手脚都没什么大损伤,脸上浮现鄙夷地神色。
“咳!安医师,这是妇产科的病人,您能不能让一让?”那护士为难的说,妇产科的病人可不比其它科室,早一点晚一点治疗,关系到的可是病人肚里的一条生命。
安远琪脸色微凝,让到一边,医护人员立即七手八脚把顾惜惜推向妇产科方向。她正要跟上去,就有护士急奔而来,“安医师,503号房病人……”
“陆振宇那二世祖?”她的眉拧了起来,“知道了,让雷医师先去,我一会再到,那家伙脑子本来就有问题,现在去也不能让他脑子好起来。”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地跟着顾惜惜的车跑去。护士嘴角抽了抽,没敢再说什么话,点点头,转身去叫雷医生。
继顾惜惜被送进医院后不久,林宛如也被阎胜送进了医院,阎凯和崔怡,以及宋美娜随后而来,两孕妇在里面做检查,而双方亲属则全堆在妇科门外的走廊上。
易枫看向阎凯,“现在是否可以解释我太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很抱歉,没来得及阻止。”阎凯只能这么说。他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冲进去,否则也不会让顾惜惜陷入险境。
崔怡看见双方僵持不下,气势更是不分轩轾,很怕两人就在医院里打起来,只好走上来调停。“易先生,都是我不好,没来得及阻止惜惜和宛如”
两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在她脸上。面对这两个眼神无比锐利的男人,一者极度阴沉,一者极度冰冷,崔怡表是鸭梨很大。她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尽量不偏不倚地把新娘化妆间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人的脸色。
旁边的宋美娜突然站起来,指责崔怡:“崔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宛如从小就很知书达礼,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无理取闹的事情?阿凯,你可别听她胡说,说不定是那顾惜惜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她,要知道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很容易激动!”
崔怡说:“阿姨,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偏袒谁,这点您可以信我。”
“我要等宛如醒来问问,如果是谁对她心怀不轨,就算拼个两败俱伤,我老林家也不会退让!”宋美娜因为姐姐宋美云的事,对易枫耿耿于怀,现在旧怨未了又添新恨,自然是先入为主,没什么好脸色。她这句话也是在告诉易枫,虽然他们林家根基没有易家深厚,但也算政坛新秀,背后也是有靠山的,真要拼起来,易家这百年望族也会没脸。
易枫淡淡看了宋美娜一眼,说:“林夫人,易枫只对事不对人,请你也理性一点。”
“我现在很理性,如果我女儿没事,什么都好说!”宋美娜说罢,重新坐了下来。
妇产科的中年医生终于打开门出来,拉下口罩问:“谁是患者顾惜惜的家人?”
“我是!”易枫快步上前,“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阎凯和阎胜也下意识地围上来,紧张地看着医生,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这中年妇科医生被三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热切地盯着,呵呵笑了出来,“别紧张,无论大人还是肚子里的宝宝都没有大碍,看样子是准妈妈摔倒的时候保护得很好,没有冲击到身体,只是手肘手臂和脸上的外伤需要处理一下,我这边已经帮患者简单处理过了,要不要再去外科那里复诊就看家属的意思了。”
闻知顾惜惜没事,三个男人同时松了口气。
易枫的全部注意力都因为听到“宝宝”两字而集中到了医生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阎凯和阎胜两兄弟地反应。反而是阎家兄弟相视一眼,因为发现对方如此重视顾惜惜而愣住,最后各自别开视线,装做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
易枫诧异万分地问:“医生是说,我真的要当爸爸了?”
“是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中年医生当了几十年妇科医生,各式各样的准爸爸反应都见过了,对他的反应自然不觉出奇,说道,“看来又是一个粗心的爸爸,你太太身体很健康,不过怀孕的人还是要多多照料,像今天这种事可千万别再发生了。刚进病房的时候,脸上身上都是血,即使没事,看着都渗人,当爸爸的人要多注意着点。”
“是,是,我会多注意的,请问她……我是说我太太,她怀孕多久了?”巨大的喜悦,让一贯冷静镇定的易枫三十年来第一次变得语无伦次。
“五周,她怀孕五周了。”医生说,想了想又提醒他说,“最近这段时间一定要禁止激烈房事,今天之前你们两应该都不知道宝宝的存在吧?”
“是啊,这是第一胎,我们都没有经验!”易枫难得腼腆地说。
“医生,那我女儿呢?跟顾惜惜一块儿来的林宛如,她也是摔倒送医的。”宋美娜等不及要知道林宛如的情况,顾不得其它就打断了易枫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被这一问,刚刚还带着微笑,此时已经完全敛去了笑意,语带安慰地对她说:“林宛如患者送医的时候已经见红,所以我们也只能尽力保住大人,幸好她现在还年轻,身体很好,只要细心调养,两三个月后就能再怀上健康的宝宝了。”
说到这里,医生的目光在现场剩下的两位男士身上来回扫了一眼,问:“请问这里谁是林宛如的先生?她刚才晕过去前还一直喊着保住孩子。”
阎凯一开始没有接话,反而是阎胜用手指着他对医生说,“我哥和我嫂今天本来要举行婚礼的,结果出了意外。”
医生别有深意地看了阎凯一眼,说道:“病人情绪不稳定,这位先生要尽量安抚病人,免得落下病症,很多孕妇的焦虑症就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关心引起的。”
“焦虑症?我女儿好好的,怎么会得焦虑症?!”宋美娜问,目光质询地看向阎凯。
后者朝医生点点头,“我会注意,请问现在我们能进去看患者吗?”
“哦,林宛如现在正昏迷,可能要住院观察一天,家属可以现在去看看她。”医生说着,又转向一旁的易枫,“至于顾惜惜,她马上就能出院,易先生在这稍等一下,她快出来了。”
“谢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