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纯黑色涂装的容克-52客机穿过云层缓缓降落在笕桥机场上,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钢铁玛丽”终于稳稳地停住了,冬日的杭州比较湿润,但是没有下雪,让接机的人们没有太过受罪。
容克52的吨位有限,本来维勒安是打算直接乘坐齐柏林飞艇到杭州的,但是安排行程的人很不幸地告诉他杭州没有适合齐柏林飞艇降落的接机场所,不过幸好这几年德国在远东投资的一些矿业开发区已经有建立了飞艇基地。于是维勒安只好从土耳其乘坐乘坐飞艇后直飞四川攀枝花,然后在哪里泊靠后转机坐容克52来杭。还好这次的“德国工商界代表团”规模不大,除了维勒安自己以外,就只有法本化学、蒂森钢铁、克虏伯、西门子和大众汽车各派了一名高管,容克还是可以坐得下的。
他没有选择去南京,毕竟那里是国府首都,自己这次仅仅以德国工商界代表来远东访问洽谈去那里不合适,尚海的话英美资本又太过密集,不够低调。想到蒋校长是浙人,维勒安就让人把形成安排到杭州,这样也显得自己纨绔随意一点。
“蒙斯克先生,欢迎来到远东。”孔详熙和法肯豪森立刻迎了上去,当然还有孔的翻译。
“孔先生是吧,没关系,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用英语交谈也是可以的。”维勒安挥手制止了孔的翻译,回头和孔说道,他知道孔虽然不通德语,但是孔宋两家对美交情深厚,英语却是没问题的。
“呃……阁下诙谐,那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孔愣了一下,似乎之前见过的德国人无论是一开始那些中级军官还是后来如塞克特上将、法肯豪森将军这些身居高位的,都很少愿意在远东人面前放弃说德语,似乎他们有一种对自己的文化的高度荣誉感。
“果然是商人脾性,比那些将军要好打交道”孔详熙暗暗想道,不过对方这样直接毫不掩饰,倒是好直接和对方谈正事了,“听说阁下此次来华有些大项目想在我国投资,倒是不知能否先透露一二啊,我国现在也算是百废待兴,对于愿意在我国兴建工业的国际友人也是非常欢迎的,如果需要什么帮忙和优惠,尽管和孔某人说就可以了,孔某忝居实业部长之职,实在是责无旁贷啊。”
“您客气了,我只是随便看看——希特勒元首原来组阁之时也邀请我当德国工业部长过,但是我没兴趣,当官哪有做生意自在,是吧,当了官谈腐受灰都要遭人指栽,我国的法制之健全又令人发指,在德国最苦的差事就是当官了。”维勒安大大咧咧地满嘴跑火车刺激着孔详熙,一副年轻气盛的样子——当然这个跑火车倒不是说吹牛,如果当年维勒安愿意的话,一个工业部长的位子希特勒还是很舍得的。
“呵呵……哈哈……多么……是啊。”孔差点没噎出一口血来,这不是当众打脸么?谁不知道我孔某人就是远东第一具贪。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倒是迫不及待想在这里好好玩几天了,听说蒋校长最近很忙吧,那正事儿等有空了再聊吧。”
“也对,阁下旅途劳顿,我们正该好生接风洗尘再谈正事。”孔的脸色已经有点黑,但是又不好发作。
孔详熙一挥手,几辆梅赛德斯就开了过来,“我们在西湖边的楼外楼已经摆下了接风宴,这几天贵使就好好休息吧。”
…………
既然是来接机,那么至少接风之前的场面戏还是要做足的,孔虽然对维勒安的无礼感到不耐,倒也无可奈何。其实维勒安之所以对孔打马虎眼,主要是他太知道孔宋两家的底细了。虽然当时的德国人往往不会在乎远东之国国内的人物细节,但维勒安的另一个身份好歹也是海外情报局的头目,自然对于远东政坛诸人多有注意。
孔详熙和蒋校长乃是连襟,其妻宋a龄与校长夫人宋m龄乃是姐妹。宋氏一门从前清的时候开始就是留美商人世家了,宋氏姐妹也多半是在米国念的书,从头到脚都是美式教育。宋氏家族在1910年代的时候就曾经多次出入过当时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举办的私人宴会,与罗斯福家族的交往不可谓不深。而孔半生商海,干的就是投机倒把的买办,而且贪付不堪,如果和这种人商谈必然误事。维勒安需要的不是普通的买办,而是一个跳出美式思维的合作者。
否则的话,自己在这里谋篇布局做得再好,到头来说不定自己砸下去的钱也就被宋夫人拿去“先抄期货搞金融等着收利钱,等到新式飞机出来后再买来建空军,免得买了这些半吊子便宜货白费钱财”了。
为了办接风宴,孔详熙包下了孤山下的整座楼外楼,酒菜是早就候着的了,人一到就开始流水上菜。
“来来来,维勒安先生,尝尝这里的龙井虾仁、宋嫂鱼羹,希望您吃得惯远东菜。”
“呵呵,承蒙盛情。远东菜我也吃过一些,不过我对吃的不太讲究,你们的食物派系太多,吃个饭都要分八大菜系,在我们德国人看来完全无法想象。”
维勒安夹了一块干炸响铃,沾着特地为德国人准备的茄汁,咀嚼的嘎吱作响,这种吃饭时发出声音的进食让他很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两浙之地,历来倒是实业兴建颇有建树,我在德国之时就曾听说浙**张静江先生精于实业,多有建树,倒不知张主席现在何处啊。”
张静江出身湖州丝商世家,其组列为“南浔四象“之一,早在前清时候家资就达到数千万两之数。张早年曾经以实业为主,也曾资助过孙逸仙的gm,担任过孙逸仙时代的财政部长,蒋校长上位后财政上也多有仰仗,此人精于管理实业和财政,当时民国的铁路多半是前清和北洋之时留下来的,因为军阀混战在此后甚少有新修铁路,不过张静江此人在短短两年任期内倒是修成了几条铁路,于江浙新建电力工业也多有建树。只不过1927之后,因蒋仰仗四大家族的趋势日渐明显,所以张静江于1930年的时候就已经从淅江省蛛席的位置上退下了,到现在都已经五年了,维勒安故作不知,显然是在堵孔详熙接话题的机会。
孔见状自知再说下去也就是自讨没趣了,只是打个哈哈就此揭过。
…………
“局长,你为什么对那个孔部长如此失礼呢,这对于我们后面的工作只怕不利啊。”酒席散后阿尔托莉雅用热毛巾给维勒安做着热敷,一边和他攀谈起来。
“没什么,要让我们在远东培植的势力听话,见效,就不能靠四大家族,这些人贪得无厌,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基本上都是做美式生意的思维,除了买办囤积居奇,于振兴实业殊无益处。”
“但是您也说过,以目前的形势,要吓住泥轰国人不觊觎远东的话,必须营造一个蒋校长拥有绝对权威的远东氛围——虽然不能和元首相比但是至少可以充分控制地方,不然的话,只怕泥轰国人认为远东软弱可欺,我们的计划也就难以实现了。”
“不急,这些人都只是财政工业方面的官员,又不是一方封疆大吏割据军阀,就算他们争权夺利对我们影响也不大,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这几天你准备一下,搜集一下蒋校长的爱好,和目前他正在关注的焦点,我们好送一份见面礼取信于他。”
在西北四百公里之外的熙园,差不多的一幕也在一并上演。
“达令,听ai龄说了,那个叫维勒安.蒙斯克的家伙殊为无礼,言谈举止轻浮不说,还毫无见识恣意妄为。看来你准备的德械师扩编计划,啧啧,要是指望这次的代表团说和的话,只怕要被他们狠狠宰一刀了。”蒋宋氏坐在校长身边,两人一边看着电影一边闲聊,“要我说,德国人的装备虽然略好一点,但是毕竟价格腾贵,上次花旗洋行的人就来说过一次,德国的武器都是新造,人工物料靡费颇多,米粒坚国也有二十年前产的春田步枪和代工沙俄莫辛纳甘——沙俄亡国之后,米国对此批代工物资截留甚多,此两者战后封存库存都超过百万支之巨,挤压多年价格低廉,较之德国枪械只怕便宜三分之一甚至一半。若是全部买下的话,休说整编60个师,便是100个师这些枪也够用了。”
“整编之事妇道人家休要置喙。只怕传言多有夸大吧?能够做到如此这番生意,以我之见总不会是狂妄自大之人。漫说他只是一个德国工商界代表团的人物,就算代表的是德**工企业,和整编部队也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赛克特将军这两三年来,德国教官亲自整编的中央军就超过20个师,还有40个师也有部分本国受训教官整理、调理。部队指挥通畅远非数年前可比。这些都是找米国人买不来的。
至于军火价格,如果这次确是无法再降,那么大批装备调整师和整理师的自然不能再选德国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