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品间一派繁忙景象。
剪刀剪在布料上的哗啦声、缝纫机走线的声音,穿梭来去的脚步纷沓声,交织成了一曲和谐的交响乐。
外面不知情的人乍一见到这里面的景象,定然会觉得一片混乱。但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会知道一切都是那么地井井有条。
“没什么,反正要吃饭,你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饭店里吃。”Nancy便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优雅地举起刀叉,一边切肉一边说,“所以我就让他们送到这里来,既安静又有气氛,到底你还是陪我一起吃饭了嘛。”zVXC。
一种畅快的、压抑已久的、嗜血的兴奋之意。
吕老根,早年丧偶,鳏夫一枚。之前一起在伐木的时候认识的,他膝下无子,倒是可以让陆白去凑合一晚上。
他相信,母亲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很为难沈心棠的。
“哦,我知道了。”陆白点点头,退到了门口处,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之所以这么痛苦,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而已,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你作茧自缚而已!”
而一旦被人揭穿,她就会受不了地大喊大叫。
沈心棠惊得浑身一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就算吃了亏,就算栽了跟头,也要悄悄掩盖起来,粉饰太平。
和Nancy站在一起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酒店侍应生,他正推着一辆餐车,车子上整齐地堆放着许多餐盒。
“今天晚上你睡床,小龙女睡在绳子上吗?”陆白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又对前面的沈心棠说道。
转过头去,迎上小龙女略显讶异的眼,笑着说道:“那今晚就委屈小龙女和我挤一张床了,可以吗?”
“这个不急吧!”花文轩又匆匆切了一块肉喂进嘴里,“明天我们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我已经跟她说了,我会很忙,我妈她说不需要我照顾。既然如此,那她应该会自己安排吧!”
所以部落中特别开辟了这样一处演武场,族中男子每天都要来练习拳脚和射击。
“喂,你们两个!”小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里走了出来,将沈心棠的行李往外一丢,“要秀恩爱到别处去吧!你既说你带了睡袋,两个人挤一挤应该也能睡的!”
“你这是干嘛?”花文轩皱了皱眉,笔直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椅子走了过去,拿起刀叉便开始切肉吃。
“我还以为你多能呢,自作主张,非拉我去伐木,你看呀,我的手上都是泡!”沈心棠把手平摊开来,示意他看她掌中的红色薄茧。
谢乔拿了两份盒饭,本来准备帮花文轩拿一盒的,回头见花文轩和Nancy一起肩并肩走出去了,她只得默默地放下多出来的那份盒饭,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是啊。”她胡乱嚼了一下便吞下牛肉,尽量保持优雅的形象。“伯母是来看发布会的吧?”
“哎,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陆白颇有微词,“你看族人们对你多好,你就算为他们做点事又怎么了?你太斤斤计较了!”
不是都说,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吗?
小龙女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碍于族长的面子,不得不遵从他的吩咐。
总裁办公室。
都说婆媳是天敌,可是小姑未嫁前,也是难啃的骨头一根。
“安排好人去机场接机了么?”她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水,一面悄悄打量着他,眼底波光流动。
演武场倒是挺宽敞平整,约莫有十丈方圆。这里除了用来练习武技外,农忙时还用作晒坪,用来打晒农作物。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被别人套了话,忙不迭地伸手掩住嘴。
沈心棠呆了一呆。
“哎,你怎么没跟我说明天就要走?这么急,我又不是神仙!”陆白也有些气咻咻的,“我原本是想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
开玩笑,他当然明白Nancy心里在想什么。明天他可是打算带沈心棠去露露脸的。
“小龙女,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呗!”沈心棠一有机会便开始游说她,“我知道,我这样是有些莽撞了,不过我这不是时间紧迫吗?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听听看,我们一起帮你解决……”
他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甚至还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惋惜感。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难以自控?为什么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激怒她的情绪?
“能为小龙女分忧解劳,是我的荣幸!”沈心棠显然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她也不想想小龙女需要假手于人的事,必定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她犹自在亢奋不已地说道:“但请小龙女吩咐,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全力以赴的!”
花文轩的办公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两端各放了一个烛台,台上两支巨大的蜡烛闪烁着浪漫而摇曳的光。
Nancy叉了一小块牛肉,在喂进嘴巴之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小龙女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吓人,她因动怒而圆睁着的眸子,里面迸射着狠戾的光芒,好似被人踩到痛脚一般,浑身的防备系统都运转起来。
“你别急啊,慢慢吃呗。”Nancy持不同意见,“俗话说,催工不催食,吃饭要细嚼慢咽,才是养生之道啊!哦,对了,听说明天伯母要来上海?”
既然要从未来婆婆那里攻关,那她也从那里着手好了。
族里每一家都派代表出来给她献上一份礼物,有打磨的光生溜圆的小石头,也有积压箱底的针线活,还有刚抓到装在瓶子里的萤火虫……
不管是因为当年的心结也好,还是后来花敏萱和Nancy意气相投的革命情谊,她早就把Nancy定位成准嫂子了。
一切都是那么朴实而又珍贵,沈心棠一直推辞,却总是抵挡不住大家的热切之意。
一曲既毕,大家都热烈鼓掌。
陆白突然凑过脑袋,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答谢他们?
正是那首鼎鼎大名的情歌《敖包相会》。
“嗯。”
她心怀愧疚地收下了,眼中含着热泪,不停地说谢谢。
小龙女自是不会让陆白给她拍照,即使在照合影的时候,她也找借口离开了。
“这不是一直忙吗?”花文轩含糊应了一声,不顾形象地边嚼边说,“这个牛排真不错,赶紧趁热吃,吃好还有得忙呢。”
拍照留念,倒是挺受族人欢迎的一件事。成得混和。
于是,她也向众人欠了欠身,转身迤逦而去了。
她从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取出两枝香来,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插在香炉上,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从门外现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接着是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清脆响声。
“大家都饿了吧?先吃了再工作吧!”花文轩也跟着她说了一句。
岜洞部落之所以有演武场,是因为族人的先祖是武将出身,所以对后世子孙也以行伍规矩训练。闲时耕田劳作,万一遇到强敌入侵,还可以守卫家-园。
小龙女嚯地转过头来,双眼发红,充满愤恨地看着他。
“就住吕老根家里啊,你忘了,今天下午我才跟他说了的。”陆白倒像没事人一样。
“怎么答谢?”
她说她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
“真的?”沈心棠简直喜出望外,差点就要跳起来去大大拥抱她一下了。不过想到对方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还是忍了。
花文轩见大家拿了餐盒四下散开了,有的一边吃饭一边打手机,有的开始说笑聊天,他想着自己在场可能不太方便,于是便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假如让令堂复活,她就不再痛苦了吗?”陆白也跟着走了进来,沉痛地说道,“就算她还活着,你就不会痛苦了吗?要想解除痛苦,便要找到痛苦的根源,将它拔除掉不就好了吗?”再读读小说阅读网“大家辛苦了,先吃饭,再继续吧!”Nancy柔美悦耳的声音响起,室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处。
他顺手抽了一根还未燃尽的木头当火把,笑着朝大家道了晚安,接着向小龙女和沈心棠追了上去。
谁许他这样叫她的名字的?
“没错,他确实该死!”小龙女突然抬高了下巴,眼中瞬间一亮,好像看到什么值得期待的事一样,她脸上绽开了瘆人的笑意。“沈小姐,你想让我出山给h&t做事,也不是不可以……”
月光清明,群星闪耀,映衬着熊熊燃烧着的三堆火堆,显得格外浪漫热烈。
在他的记忆里,沈心棠是心灵手巧又温柔贤惠的女子,颇得长辈欢心的那种,前提是,他的宝贝妹妹花敏萱不在场捣乱的话。
花文轩并没留意到,她垂落下来的发丝遮住的眼底的笑意。
沈心棠赶紧跟上,陆白也来了句:“我送送你们!”
“我哪里是在斤斤计较,我们一码归一码,请你不要混为一谈好吧?”
“你闭嘴!”小龙女被人说中心事,浑身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小龙女,你冷静一下!”沈心棠越发觉得焦头烂额起来,忙从中调停,“其实陆白说的虽然难听,但也有道理。你想想看,你自己在这里伤心难过,而那个让你伤心难过的人却潇洒快活的很,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才不是!明明是那个贱男人……”小龙女眼中冒出凶恶的光,几乎是立刻地月兑口而出。
“呃……”好似感觉到危险来临,陆白扶额呻-吟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她早就安排好了。
“应该是吧!”他顺着她的话头。
Nancy铿铿铿地走了过来,朝花文轩轻柔一笑,“花总,你的晚餐已经送到你办公室去了,没看到你在,所以猜你在这里,所以我顺便来叫你一声。我也还没吃呢,一起去吃吧!”
小龙女没吭声。
陆白从身上掏出那只定制的高级口琴,在她眼前晃了晃。
都怪这厮,逐本舍末的拉她去伐木!
一路上火把毕毕剥剥,路上人影绰绰。
虽然也知道明天应该不是什么合适的时间让这对准婆媳见面,但也正好趁着他忙的这个借口早点把同来的花敏萱带走,让母亲和沈心棠单独相处一下。
族中所有人都参与了,分坐在三堆火堆旁,由族长先致词,向为部落作出巨大贡献的徐珊献上水酒祭奠,又为远道而来的沈心棠献上花环,同时欢迎离家十多年的小龙女回家。
他当然清楚,妹妹敏萱一直在向他及母亲灌输Nancy的好印象。
他的母亲当年是商人之后,也很精明强悍。不过当初却是嫁给了一位教书先生。她在家里是主导地位,丈夫儿女都唯她马首是瞻。
两人争执得起劲,却又不敢说得太大声,他们紧挨在一处,因为陆白个子高,要压低声音让沈心棠听清,他只得低下头,几乎是凑近她耳边说话。
她的声音凄然哀婉,感染得沈心棠也一阵阵心酸,眼中荡起了一层泪雾。
正在里面和大家一起工作的花文轩闻声也抬起头,看向大门处时,收到了Nancy一抹动人的笑意。
“只要你能帮我办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帮你这个忙!”小龙女灼灼地盯着她,眼中竟有隐隐的兴奋之意。”
“请你们马上离开,马上!”
“什么,明天就要走啦?”显然族长也没料到她这么来去匆匆的,虽然知道她是为小龙女而来的,但是这么仓促,仍在意料之外。
她是有些洁癖的人,要她去住别人家里,估计会睡不着觉。想来反正沈心棠只在这里住一晚,她就将就一下好了。
“心棠,前面的路看得见吗?”陆白将火把尽量往前照,还贴心地问了沈心棠一句。
这样一来,两个人看上去靠得非常拢,感觉贴合得很密切,非常亲密的样子。倒像是恋爱中的男女在你侬我侬说情话一般。
就算没有战争,还可以健体。
开玩笑,她明天就要回上海了,小龙女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晚会还没解散,小龙女却提前离席了。
Nancy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其实他也曾经想过,若是在三十五岁之前还没遇到让他冲动想结婚的对象,Nancy也可以考虑一下。
“好,我给你看!”小龙女从床架与墙壁的夹缝中取出写生的画板,然后,取下上面的一幅画,将它用图钉钉在木质墙壁上,然后找到火枪,举枪瞄准。
“嗯,我没关系,你照着小龙女一点儿。”
猎得的野味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发响,香气阵阵,馋得人直流口水。
“是的,我的工作也比较忙,明天就要回去销假了。”沈心棠歉然地说道,“谢谢大家的盛情款待,我明天应该一早就离开了,来不及和大家道别,在这里先别过了!”
他确实是有点饿了,现在吃饭事大,不管中餐还是西餐,只管往肚子里送就是了。
族长的左右首分别坐着小龙女和沈心棠,陆白就挨坐在沈心棠旁边。
“臭男人谁让你进来的?”小龙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伸出手指指着陆白,“滚出去!”
“你今晚住哪里?”看他要走,沈心棠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好吧,她承认,这时候利用了珊珊,她好像有点卑鄙。可是她心急嘛。
本来是漆黑一片的室内此时正燃着两支蜡烛。
Nancy轻轻“哦”了一声,没再做出别的回应,只默默地吃着牛排。
“妈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早知道自己会承受那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只是他心有所属,只好辜负她的情意了。
即使知道Nancy对他有意,他也只能不回应了。
“你答应我的事呢?”她压低声音,略带威胁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把我们送上飞机,珊珊的照片你不想要啦?”
“这个人,只要你肯帮我把他杀了,我就帮你!”小龙女假意扣了一下扳机,嘴里发出“砰”的模拟枪响,转眸挑衅般地看着沈心棠。
然后,不等她回答,他便站起身来,朝所有人团团一揖,朗声说道:“各位,陆白初来乍到,也没给大家带什么礼物,我就献丑为大家吹奏一曲,聊表心意。
“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小龙女仍是冷言冷语的,“你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还是早点休息吧!”
这一次,她连沈心棠都迁怒上了。
“小龙女,你在前面看得见路不?”他又抬高声音朝前方问了一句。
大家分吃了烤熟的食物,喝着自酿的米酒,听陆白描绘外面的世界,又用他的单反相机给在场的每个人拍了照片,还照了合影,当然,这次是征得族长同意的。
“小龙女!”沈心棠忙不迭冲到房门口,拦住小龙女将关门的动作。“你误会了,我和陆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赶我走呀!你看我还没好好和你说话呢。”
沈心棠猛地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驱散开。
倒是沈心棠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你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族长和大家对我的一番美意,我并没做什么,大家却对我这么好,我真的觉得很惭愧。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我也要早点去睡,明天要赶路呢。”
偏偏他遇到了初恋沈心棠。
这时,大门被重重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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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明天把沈心棠介绍给母亲认识,Nancy知道这件事后,她是明白人,不会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的。
她弯腰朝大家鞠了一躬,然后涩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大家,祝大家一切安好!各位晚安!再见!”
小龙女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又狠狠瞪了陆白一眼,声音陡地变得尖锐起来:“谁说我有苦衷了?你能帮我解决什么?你能让死人复活吗?”
“……”
于是大家也都惊觉饥肠辘辘起来,在两位总裁的示意下,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朝餐车走了过去。
沈心棠一心只沉醉在喜悦的情绪中,根本就没注意到陆白的表情情绪。
陆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答话,也不再发言,只是默默地替她们前面照路。
他不想让她难堪,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
族长说客人还没走,她这样恐怕会有点失礼,便让她来征求沈心棠的首肯。
“怎么样?不能吧?”她又凄然地笑了笑,回转到房中,在靠墙放着的桌子上,有一个香灰炉子。
“喂,别胡说八道!”沈心棠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可不认为小龙女喜欢被人开玩笑。“我有带睡袋来的,我就在屋子里地板上睡就好了。”
对于未来儿媳,她可能更倾向于可以由她驾驭的那一类,比较温顺的,沉静不张扬、会精打细算。
沈心棠一阵恶寒。
曲调轻盈欢快,活泼灵动,和早上时吹奏的那首令人黯然销-魂的《梁祝》南辕北辙,闻之令人心旌荡漾
琴音悠远,空谷回荡,仿佛是要那一缕幽魂也能听见,他的琴音,他的心声。
桌子两端各摆着一份西餐,空出来的中间部分,则摆放着一个敞口玻璃花瓶,瓶中插着一大束红玫瑰,玫瑰朵朵娇艳,正盛开得如火如荼。
这样一来,也不用去打扰别人家了。
等把她俩送回小木屋,他向她们道晚安。
话落,他便将口琴横在唇边,捏好手势,运气于胸,缓缓朝琴缝中吹着气。
他打的什么主意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嗯。”他倒并没有感到意外,“是敏萱告诉你的?”
“说起来我还没请伯母吃过饭呢。”Nancy笑了笑,提议说道,“不如明天由我来请伯母吃一次饭吧!”
“你这么痛苦,那个贱男人知道吗?”陆白眼中有得意的光一闪而逝,接着引导小龙女说,“他会心疼吗?他会难受吗?还是,他正在别人的温柔乡里逍遥快活,早就忘了你是谁了?”
她这一生,事事都追求完美,眼里绝对容不得一丁点儿缺憾。
小龙女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什么,到后来却又合上了嘴巴。
叫她杀人啊?且不说这个是犯法的事情,就算是赦她无罪,她也下不去手啊?别说杀人了,就是看见路上有一只蚂蚁,她也要绕开走的。
况且……那个图像上的人,虽然全身上下都被戳了无数个窟窿,脸上也难以幸免地被出现了黑色的斑点,但是却并不妨碍沈心棠将那个人认出来。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