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昨日一天太累,莲若起床时已经错过了早饭时间。
见莲若从后院走出,杏儿忙上前迎到:“徐公子起来了?我这就去给你端早餐来。”
莲若笑道:“怎么没来叫我起床呢?”
“是两位少侠不让,说你昨日太累了。”
“他们人呢?”
“在诊室呢。一大早来了很多病人,他们也去帮忙了……”
“很多病人?我去看看。”莲若一听有病人,便急着去诊室。
一走进回春堂的接诊室,眼前的情形让莲若大吃一惊。本来面积不大的医馆里或站或坐,或躺或卧,挤满了病人,上有古稀老人,下有黄发稚子,一个个莫不是愁眉苦脸、形容憔悴。
接诊桌前,葛仪正埋头为一个病人开处方。药柜旁,白术在一个木桶里搅拌调配什么药剂。候诊区里,墨砚正充当临时助理,筛选候诊病人,挑选出症状最重的优先看病。
白术见了莲若便问:“起来了?早饭吃了没?”
“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病人?”莲若不答反问。
一旁墨砚正扶起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婆婆,听了莲若的问话,那老婆婆到先作了答:“街西头的刘员外昨日嫁女,中午办了几十桌酒席,街坊们去参加婚宴后,大多人都又吐又拉,一个晚上折腾下来,人都要散架了……”
“莫非食物有问题?”
“很有可能。”墨砚一边答一边扶了老婆婆往接诊桌前走。
“是有人在食物里下了毒。今天一早,衙门就来人把刘员外一家带走询问了……”老婆婆在接诊桌前坐下,却转回头继续作答。
“下毒?”莲若有些惊讶:“谁会这么恶毒呢,在别人的婚宴上下毒?”
“哎,那刘员外先把女子许给了城南的赵家,后见城西的彭家更有权势,便听信了媒婆的话毁婚另嫁……想是那赵家气愤不过,才会投毒吧……”
“衙门已经调查清楚了?”
“哪有那么快啊。隔壁李老伯的儿子在衙门当差,听说官差一早去赵家拘人时,赵家却称儿子昨日离城去了亲戚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分明是畏罪潜逃了……”
莲若走到葛仪身旁,倾身询问:“这些病人都是中毒么?”
葛仪叹气道:“中毒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的症状普遍比较象服用草乌头过量后的情形,月复泻、呕吐、乏力、头晕,个别有肢体发麻。”
“那怎么处理呢?”
“先按草乌头中毒处理,碳灰、碱水洗胃,再用金银花、甘草解毒。”
莲若沉吟道:“草乌头中毒发作的时间很短,昨天中午进餐,按理下午就应该出现症状才对啊……”
葛仪道:“发作时间也与服用剂量有关,如今尚不知道投毒者是在哪种食物里下的毒,大家的进食量如何,先常规处理比较稳妥。”
“那我也来帮忙。”莲若说罢在接诊桌另一侧坐下。墨砚便按照病情轻重,分了一些病人到莲若跟前。
连续看了三个病人,发现病人的皮肤暗淡无华,口唇干裂,有较明显的月兑水症状,个别病人还有轻微发烧症状,仔细探查脉象后,便越发觉得不象是草头乌中毒。
莲若停下接诊,对葛仪道;“我感觉大家的症状不象中毒,还有必要再查一查。”
“官府的人不是在查么?”葛仪头也不抬地答道。
“他们查的是人,我们要查的地方不一样。”莲若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先按中毒处理着,我来负责查找致病原因。”
葛仪虽觉得莲若是多此一举,但碍于师叔的面子,便点头道:“也好,弄清楚病因总归是好事。”
莲若叫了白术和墨砚过来,对接下来要做的病因调查工作作了分工。她负责对来医馆的病人进行症状、体征的分类登记,白术去客栈会同合欢、木香到刘家的厨房查找原因,墨砚去赵家走访查看。
白术和墨砚当即点头,各自分头行事。
莲若安排妥当以后,到候诊的病人中找了个症状较重女病人一起去茅厕。
“大夫,你也跟着去啊?”在茅厕外,女病人一脸惶恐。
莲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男子装扮,忙叫了杏儿过来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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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杏儿一手捂鼻一手将接有大便的陶盆端出茅厕后,莲若便上前俯身查看。
“徐公子,你等等,我去给你舀张毛巾来。”
“舀毛巾?”莲若不解。
“你好捂鼻啊,这么臭呢。”杏儿皱眉道。
“不用,我很快就看完了。”说罢,莲若便蹲在陶盆前仔细端详起来。
杏儿先是惊讶,随即便对莲若刮目相看,自己捂着鼻子的手也放了下来。
观察后,莲若回到接诊室,开始一一询问候诊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性状,并对病人月复痛发作的时间、呕吐月复泻次数、发热情况作了详细登记。
两个时辰后,墨砚回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莲若当即起身询问。
墨砚看了看一屋的病人,拉了莲若到后院说话。
“我去的时候,赵家的老两口已经被衙门的官差带走了。守在家里的只有一位七十多岁卧病在床的老人,说是赵家的老管家。我就冒充衙门的便衣探子跟他聊了一阵。”
“那赵家公子果然是昨日去走了亲戚?”
“不是。听老管家说,赵家公子确实非常喜欢刘家的小姐,被刘家退亲后,一直郁闷不乐。虽多番上门请求,刘家仍不同意恢复婚约。绝望之下,那赵公子便生了剃度出家的念头。他选在刘家小姐出嫁这日,把自己的头发剃光后,去了城南十余里外的普光寺。”
“那赵家为何撒谎说他走亲戚了?”
“赵家虽不及彭家有权势,却也是书香门第,这赵公子又是家中独子,他们不想惹人闲话,便编了走亲戚的借口,指望哪天还能把他劝说回来。”
“这赵公子恐怕很难摆月兑嫌疑啊?”莲若皱眉道。
“确实。听说越山镇去普光寺必经城南的越水河。我赶去码头做了打听,昨日卯时确实有一个光头男子乘船过了河。”
莲若心下明白这赵家夫妻是被衙门误抓了,可要想彻底摆月兑嫌疑,光是有人看见赵公子离城还不行。
正思索间,白术也回来了。莲若赶忙询问那边的调查情况。
“刘家被查封了。我们几个从后院潜进去,合欢和木香分头对刘家厨房的炊具、餐具、调味品,以及婚宴当日剩余的饭菜、酒水、果品、泔水等一应物件做了检查,没有发现投毒的痕迹。”
“我就觉得不象中毒……”莲若越发肯定了自己的诊断。
“我们离开时,经过刘家正门,门前有很多街坊在围观议论。我们无意得到了点线索。”
“什么线索?”莲若眼底闪现一丝期望。
“围观的人群中,有两个行迹鬼祟的男子,一个责怪另一个缺德,说他害了满街坊的人,另一个则紧张地捂住他嘴不让说下去……”
“这到有趣了。”墨砚笑道。
“后来,我们跟踪这两人,发现他们是街西菜市的屠夫。走访街坊后,得知其中一个是刘家婚宴主厨的小舅子。听一个卖菜的说,那人前几日在镇外百里坡拣回一条死牛,摆到菜市卖了两日也无人问津,知道姐夫要给人做婚宴,便把那死牛以鲜肉的价格卖进了刘家……”
莲若听到这里,顿时眉头舒展:“这就对了,食用腐肉才是真正的病因!”
莲若赶忙回到接诊室,把事情的始末给葛仪讲了一遍。
葛仪听完,疑惑道:“这么说来,大家不是药物中毒,而是患了肠澼?”
“恩。我查看过病人的排泄物,确实是肠澼的典型症状脓血便。”莲若道。
葛仪沉思半晌,一一回忆接诊病人的主诉和症状,最后点头道:“确实啊,这肠澼的诊断到更符合他们的症状啊!”
“我对这几十个候诊病人一一作了询问,不论症状轻重,却都在肠澼的症状范围内……”
“惭愧!行医几十年了,我竟也被病人讲的刘赵两家的婚配纠葛给带进去了,脑袋里就只往中毒方面考虑了。”葛仪面露愧色。
莲若又分析道:“参加婚宴的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吃了牛肉,所以不是全部人发病。只要确定就诊病人都吃过牛肉,那这个诊断就绝对无误了。”
随即,墨砚和白术分别询问候诊病
人,发现大家都说吃了婚宴上的一道卤牛肉。而那些吃得多的,症状也明显更重。
“诊断明确了,那就不用洗胃催吐了,煎服几剂汤药服下就好。”葛仪说罢,开了药方让杏儿为病人配制新药。
这边莲若也到药柜前帮忙,结果发现还差升麻和黄连两味药材。
方子缺了药,疗效自然就要打折扣。看着一屋愁眉苦脸的病人,莲若便叫了白术过来询问:“白术哥哥,我们那批药材里,好象有这两味药吧?”
白术点头,随即又道:“你要是私自挪用了,我怎么给谷主交代?”
“救人要紧。回去我会跟爹解释。”莲若语气坚定。
虽是犹豫,最后白术还是回客栈货仓去将这两味药各搬了两箱来,却对葛仪说是从城里其他药材铺买来的。能解急救人,葛仪已是感激不尽,对这药材的来历自然也未作多想。
葛仪负责按照病人症状的轻重缓急处方,莲若和杏儿负责按方配药,白术和墨砚帮忙打包,几人分工合作,大大缩短了病人的就诊时间。即便如此,将所有病人按处理完毕,便已忙到了未时。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莲若顿觉饥肠辘辘,这才想起自己连早饭也还没来得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