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30
条顿骑士学院之外，勃兰登堡的深宫之中。
布吕歇尔侯爵身着骑士甲，一手持盔一手扶剑，单膝跪在房间的地毯上。
以布吕歇尔如今的身份与名望，放眼勃兰登堡，也只有一个人值得他下跪。
勃兰登堡国王，帝选侯，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或者他还有个更让人熟悉的称呼，腓特烈一世。
腓特烈一世老了，而且老得平凡无奇。月兑下华贵的袍服，他看起来就像个随处可见的老人，须发修剪得还算整齐。但满面皱纹，双眼浑浊无神，让人提不起一丝精神。
可布吕歇尔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位看似老迈，一生只发动过一场战争的平凡国王，在这个国家的军人中有多么高的威望。
因为他是腓特烈一世，著名的“士兵王”，勃兰登堡军国制度的先驱。在他手上，骑士与军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他以吝啬闻名，登基典礼只花了5000个银币，这还不到大贵族的一道菜值钱，即使是他身上的锦袍，也是他父亲所留的旧衣服。但在军队建设与骑士训练上，这位吝啬鬼慷慨得让人吃惊，他让全国的青壮年男子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国家出钱补偿损失。他把大量的金钱扔进条顿骑士学院，这所古老的学院在他这个“大团长”的手上重新焕发光彩，一年损耗的兵器数量达到了大陆规模最大的马赛骑士学院的两倍之多。他年轻时只要身体允许就与士兵一起操练，甚至住在军营里。他对好的骑士苗子有变态的渴望，曾经亲自组织人去外国绑架适龄强壮儿童参军。
在他治下，勃兰登堡的军队数量从1万8000人腾涨到3万8000人，而布吕歇尔更清楚，那些受过训练的平民，还有大量的退伍兵，一旦全体动员，这个国家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军事潜力。
老国王只有一个死去的妻子，唯一的儿子腓特烈二世与他关系不好。他曾戏称“再美艳的女人对我的吸引力也不如一个强壮的士兵。”
正是因此，布吕歇尔才如此敬畏这个把生命奉献给勃兰登堡军队的人。
国王发话了，他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的衰弱“布吕歇尔，那个女人打算在四个月后召开帝国大会。我想要你告诉我。‘巴巴罗萨’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侯爵低头，“陛下，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国王点了点头示意允许，他换了个姿势。这个轻微的动作就让国王累得喘了口粗气，看得布吕歇尔眉头微皱。“一时半会儿还不要紧。不过听说你想把私生子也塞进骑士团去？”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现在他正在条顿骑士学院里面学习，据我所知成绩很不错。巴巴罗萨还需要二到三年的时间才能组建完成，我觉得他可以尝试。”布吕歇尔的话没有太多的感**彩。
“好，你想补偿他。我理解。今天就这样吧。”国王闭着眼，摆摆手，示意臣子退下。
布吕歇尔站起身来，高大的骑士跟瘦小的老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侯爵看着老人的目光有点异样。他突然觉得这个老人很可惜，如果他出生在哈布斯堡家，那么神圣凯撒帝国会不会有统一的希望？如果老人能有机会，特雷西亚那个只知道玩弄政治的女人怎么可能把帝国变成如今这个令骑士们厌恶的交易场？
布吕歇尔转身离开，他忽然觉得命运很残酷，神很残酷。有才能的国王奋斗了一生，还是没能胜过那个卑鄙的女人。这让他想起一句谚语“是我们选择了生于这个时代，还是时代挑选了最适应这个时代的我们？”现在，伟大的国王快要死了，那个享受着全大陆顶级服务，为了保持美貌愿意花光国库的女人确还健康地活着。
临走，他忽然踌躇了一下。回头，他犹豫着说：“陛下，关于和他们合作，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国王睁开闭着的双眼，紧盯了布吕歇尔一会儿，才说道：“我有分寸。”没有细问布吕歇尔何处得知他们的底细。因为国王清楚，凭他们的实力，只有可能是亲口告诉布吕歇尔的。
“那么臣下告退了。”布吕歇尔离开房间。他依然忧心忡忡，从内心里他其实很尊敬乃至佩服那些人，但正是因此他更明白他们对这个自己所守护的国家有多大的威胁。
国王在布吕歇尔走后沉思着，这是他一辈子的习惯，对着火炉思考。
布吕歇尔是个好军人，但不是个优秀的战略家。自己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危险有多大，但如今的情势又能如何？罗斯人在东方一边内斗一边跟昔日的蒙兀主子大战，法兰斯人试图维持大陆平衡，卡尔玛半岛上的异族冷眼旁观，尼德兰的盟友们首鼠两端，色雷斯帝国在奥图曼异教徒的冲击下自顾不暇，布瑞登岛民忙着玩自己的，唯一可以依靠的盟友卡斯提尔还在跟邻邦阿拉贡打得热火朝天。
特雷西亚是蠢，是卑劣，在他这种老军人的眼里，那个女人玩弄平衡与选举的天才只是无用的把戏，一切还得靠实力说话。但可惜，自己只有孤零零的勃兰登堡，而特雷西亚是无能，却也依然背靠着哈布斯堡家庞大的政治势力，这是一个轻易绞杀了圣徒华伦斯坦的庞然大物。自己为建设军队花了半辈子，已经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奥斯丁人的注意，西里西亚，那块自己垂涎了十年之久的土地，早已被奥斯丁白衣骑兵们严密保护起来。东边的马佐维亚，西边的汉诺威、吕纳堡、布伦瑞克，随时准备在女皇命令下打进自己的王国。自己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可小弗雷德里希的军事才华他这个父亲最清楚。孩子虽然恨他，但王家的责任感会迫使他在自己死后继续追逐西里西亚那富饶的纺织产业，而到时候，就是神圣凯撒帝国即三十年战争后最大的内战。
这种情况下，即使那群人是毒酒，他也只能选择一试。勃兰登堡，太需要盟友了。更何况……老头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想到那个智慧通天的老人如今已经过了六十，再加上那个八字胡无意间露出的野心。腓特烈很清楚。那些人即使怀着崇高的理想，依然不是铁板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