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街道匆忙,交通号志前塞了好长一段,赶着上学的、上班的,都因这个壅塞状况而显得不耐,喇叭声此起彼落的。
“呼--”手摀着胸口长吐一口气,几乎是跑着进大楼的沈佩汝在电梯前见到熟面孔时,兴奋地抱住对方。“噢晨年妹妹,看到妳姐姐我真欢喜,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被突然抱住的陆晨年不大好意思地扫了眼周遭,发现同在等电梯的好几双目光纷落在她们身上,她好笑又尴尬地推推她。“欸,别这样,有人在看。”
“唉唷,因为妳从不迟到啊,我刚还担心这个月全勤飞了,但一看到妳就知道我没迟到,姐姐我多开心呀,下个月领到全勤我请妳吃饭哈!”
“最后一句话妳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好小声地说。
沈佩汝一愣,忙松开她。“别这样,我是说真的啦,只是我记性不好,所以妳要提醒我,不然我会忘记的。”摆摆手,皮皮地说:“要怪就怪台湾的交通,什么嘛,乱七八糟的。拜托,我今天可是提早二十分钟出门的,居然还会塞。”
“虽然遇上塞车,不过妳今天真的比较早。”晨年翻出手机,时间显示八点三十一。
“才八点半?那我刚刚是在跑什么……”大楼地下停车场轮不到她这种小职员停,得自个儿在外头寻车位;赶着找车位,一路又跑过来,根本没去留意时间。
陆晨年笑了声。“没关系,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是喔……啊!”忽然叫了声,周遭人纷纷看了过来,沈佩汝干笑两声,拉着晨年说:“哪有虫吃,我赶着赶着结果忘了买早餐了啦,现在出去买,再走回来大概真的领不到全勤了……”
“三明治妳吃不吃?”晨年拿出一个三明治。
“要给我?”
“妳不嫌弃它只是个三明治的话。”晨年笑了笑。
“说那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嫌。”接过,才想起什么。“那妳吃什么?”
“我还有一个。”陆晨年抬高手中塑料提袋。
沈佩汝瞪大眼。“妳早餐需要吃上两个三明治?我的妈!妳不只爱吃饭,连面包也来者不拒吗?”说完打量人家身材。“噢我的天,妳都吃去哪啦?瘦巴巴的真让人讨厌又嫉妒!”
夸张的言词让晨年一阵好笑,说得好像两人今天才认识似的。“一个早餐要吃的,一个本来要当午餐。”这几天很忙,只因手边正在进行的案子业主夫妻工作忙碌,无法时常到工地;前两天周休她便拨一天过去看施工进度,另一天改图,今天还得再跑一趟现场跟业主碰面沟通。
沈佩汝也知道真忙起来,用三明治解决一餐再正常不过,边吃还能一边画图。“是八里那个案子吗?前几天不是才听妳说木工已经进场了,怎么都开始施工了才有问题啊?”
“太太不喜欢原来的设计。”当初洽谈签约的是先生,最近才瞧见太太,似乎对她原来的设计不是那么满意。
“不喜欢一开始就要说嘛。”
“他们都很忙,之前太太出国,都是先生出面。可能太太看到目前的进度,对先生的品味和需求不是那么认同,前天去看进度时,遇上太太,她拿了张设计图给我,希望我能依样画葫芦。”
沈佩汝瞪大眼。“这不是摆明了要妳抄袭吗?妳有没有问那图哪来的?”
“说是她姐姐家之前装潢的设计师画的。她姐姐家的风格她很喜欢,才希望我把她的屋子也做一样的设计。”晨年也知道那样等同是抄袭了,所以没敢答应,只告诉对方会尽量设计出她想要的风格。
“想要跟她姐姐家一样的风格,那当初就应该跟她先生和妳一起讨论,就算人在国外,也可以把妳画的图mail过去还是怎样的,反正总有办法看到图嘛,哪有合约签了,也都进料施工了,才要人家修修改改的。喔,还有要妳去抄别的设计师的风格,不只不尊重那位设计师,也是在羞辱妳。”埋怨几声。
陆晨年露出浅浅的笑容,眼眸弯如新月。“没关系的。我觉得无限次的沟通,然后修正图面,这本来就是我该有的态度。”
不以为然哼两声。“嗳,那是你们这种年轻的设计师才这么规矩又好商量,要换成我啊……哇,这么多人!”电梯门开,里头约剩三分之一空间。
不过犹豫几秒钟,候在电梯前的都已陆续步入,沈佩汝瞪大眼看着里头。“晨年,我看我们搭下……老板!”眸光扫到里边角落,看见自家老板。
电梯门阖上,沈佩汝拉拉身侧同事的手。“那个人是不是今天要来报到的?”
没听到回应,她转首,轻拍一下同事肩膀。“晨年,发呆啊?”
陆晨年眨眨眼,侧眸看她。“嗯?妳刚刚跟我说什么?”她笑了笑。“抱歉,我在想八里那个案子。”
“那案子有什么好想的!我觉得是看妳好说话,要是遇上我这种个性的,我就不信他们还这么屎尿。有抱负有理想的设计师最好欺负了,我才没这么有耐心让业主在那边调整翻案咧。”
晨年笑了声。“对顾客不能那么凶的。”
谈话间,另一部电梯门开了,里头满满的,沈佩汝默默将跨出去的腿缩回,她侧头看着晨年。“那也要看人。要我们尊重他们的意见,他们当然也要尊重我们的专业啊,哪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不然他们自己画图自己请照自己发包就好了,干脆灌浆也都自己来就好了嘛,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啊?”
当然业主最大,所有的设计该以业主想法为主,并且务必做到让住户住得舒适安全;不过盖房子和装潢屋子不是办家家酒,想怎样就怎样,房子结构、排水、电路、采光等等的,也需要他们相关人员的专业嘛。
想起话题扯远了,沈佩汝唉了声。“我刚不是要说这个的,我是说我刚刚在电梯里面看到老板啦。”
“在电梯里看到老板……很奇怪吗?”陆晨年歪着头,疑惑的眼神。“我上班时,常在电梯里遇到老板啊。”
“不是老板奇怪,是他旁边站了个人在跟他说话。会不会就是今天来报到的那个建筑师?长得挺好看的,如果真是他,那真不赖。咱们公司虽然阳气不少,偏偏都不怎么样,如果来道干净清新好闻的阳气……哈哈,咱们有福利啦!”上周开会时就宣布公司有新同仁加入,大家都很好奇,偏偏老板完全不透露对方底细。
陆晨年摇头失笑。“我没看到。就算是妳看到的那一位,妳也死会了。”
“死会有啥关系?每天上班可以看到帅哥,奇檬子一定思噗拎央的!”
叮一声,前头电梯门滑开,笑得眼眸弯弯的陆晨年就这么和电梯内那双深眸对上,她眨了下眸,笑容始终清丽。
沈佩汝看见男人时,眼睛一亮,朝晨年挤了挤眼,拉着她就要走进电梯。
“妳们要上楼吗?”男人见她们就要走进来,开口提醒:“这要下楼的。”
眼眸落向一旁的指示键,沈佩汝讶道:“啊,抱歉,那我……”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却拉着陆晨年进电梯,很不好意思地朝男人笑了笑。“我想我们还是先进来好了,万一这电梯下去停车场又载了满满的人上来,我跟我同事又得等了。”
男人只是微笑,一手搁在西裤口袋,目视前方。
沈佩汝手心紧了下,被握住手的晨年“嘶”一声,轻轻蹙眉。
“就他就他。”沈佩汝贴近晨年耳畔,用气音说话。
“啊?”晨年缩缩肩,只觉被握住的地方被掐得有些痛了。
“我刚刚就是看到他和老板说话。怎样,是不是很帅?也不知道结婚了没、有没有女朋友?”
“我只觉得……耳朵很痒。”晨年拉拉被贴着说话的那瓣耳垂。
“唉呀!”跺了下脚。“跟妳说这个还真的是对牛弹琴,很没情趣。”
陆晨年笑了两声,电梯门正巧滑开,她见前头男人跨步走出电梯,而门外并无人要进电梯,她遂挪两步,打算摁上关门键时,那人却转过身来。
“抱歉,可不可以--”男人回身,对上她目光时,稍顿了下。
晨年像是被他这一转身给吓了一跳,手停在半空中,动也没动。
“不好意思,我只是忘了拿手机,能不能别关门,我马上回来?”男人指着前头一部绿色丰田。
晨年不知怎地,傻愣愣,什么反应也没。
沈佩汝看了像被点穴的晨年一眼,对男人笑道:“可以可以!我们等你,你慢慢来,不急啊。”
“喂,干嘛?终于发现他很好看,看傻啦?”沈佩汝在男人开车门时,手肘顶了旁僵化的身影,顺便给男人评个分。“不过老实讲,男人那样太瘦了,妳看那个身板,那么单薄,抱得动老婆吗?扣十分,给他九十分好了。”
长睫眨了下,陆晨年偏过脸蛋,慢吞吞地开口:“佩汝姐,我刚刚……好像看到有白影闪过。”
“啥?”沈佩汝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晨年,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直朝外边停车场瞧。“妳、妳说有……有白影?”
晨年咬咬唇,说:“就刚刚那男人后面有白影闪过,可能……也可能是我眼花啦,妳别怕。”
闭起眼,沈佩汝靠在晨年肩窝,面朝电梯角落。“妳不是眼花,这是停车场,白天不见天日,终年晒不进阳光,有什么那是很有可能的,只是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妳有阴阳眼,我、我……妳快看一下,那个东西还在不在?啊?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上帝、耶稣,噢阿拉真主噢圣母玛莉亚……我们无冤无仇啊,千万别来吓我,如果是上辈子的冤情债主麻烦请等七月半,我一定普渡啊……”
“……”陆晨年哭笑不得,她只是那瞬间,心脏好像痉挛了下,一时间她才动不了的,怎么随便一个借口,就怕成这样?
拍拍前辈的肩,她说:“佩汝姐,我想我真的只是眼花,因为我没再看到有什么白影,妳不要怕。”
“真……的?”
她笑了笑。“真的,我没--”
“谢谢,我东西拿到了。”男人这时候跨步进来。
晨年一顿,肩上的重量没了,然后她看见前一刻还抱着她的前辈,这刻精神抖擞,笑得春暖花开。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东西拿好了啊?”沈佩汝笑容满面。
“拿到了,手机掉在车上。”
门就要阖上,沈佩汝望了眼停车场,倏然想起这男人方才好像是走到一部绿色的丰田……那不是老板的车吗!
“你……你是不是认识我们老板?我刚刚看你跟他说话,然后你刚才好像是开了我们老板的车门……”探究地问。
“妳们的老板?”男人眼眸淡淡,流转的目色有什么情绪。
“就方万钧呀,大钧建筑事务所的老板,你刚在电梯内有跟他说话的。”
“认识。”他轻轻颔首。“我手机掉在他车上。”
“原来真的认识哦?我就说嘛。”
“他是我新老板。”
沈佩汝睁大眼,又惊又喜。“所以你、你真的是新来的?”
“是。”他笑容很淡,或者该说,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淡淡的。他五官清俊,肤色白净,斯斯文文的,很典型的书生样;真要挑毛病,大概就是眉间的褶痕有些深,还有那身板也太单薄了些。
“妳看妳看,我说对了吧!我就说他是新来的建筑师。我神不神?”开心地扯着晨年的手。
陆晨年无力地笑了笑,忙点头道:“嗯嗯,佩汝姐,妳好棒、妳好神,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嗤一声,沈佩汝瞪她一眼。“哼哼,虚伪。”
说完转眸望向男人,朝他伸出右手,端着美美的笑脸。“你好,我们也是大钧建筑事务所的,我是室内设计部的,她也是。我一组的,她二组。”
男人握住面前的手掌。“妳好,我是傅平青,平凡的平,青山的青。”
“沈佩汝,玉佩的佩,汝就是文言文那个你。”介绍完,手肘一曲,顶了顶身旁人的腰侧,暗示着。
晨年被顶得颤了下,她垂下眼,轻轻颔首。“你好,我是陆晨年。”尾音方落,眼帘下出现一只大掌。
“妳好。”傅平青朝她伸出掌心。
看着那只大掌,她伸出手,方碰上他的,他便收拢五指,握住她手,道:“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别这样说,指教不敢啦,以后就是大家互相交流。”沈佩汝抢着说。
晨年在对方手略松时,轻轻抽回手,搁在腰后,手心上还有他掌心余温;他手很凉、很湿润,还很……粗糙,她指尖滑过时,还能感觉到粗粗硬硬的茧。
沈佩汝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你之前在哪家事务所啊?”
佩汝姐本来就比较热情好客,平时也挺爱聊八卦,见她好像真聊出兴趣了,陆晨年退两步,站在角落,看着楼层灯。
“这是我出社会后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沈佩汝睁大眼问:“那一定是刚考上建筑师对吧?”
他静静牵唇。“我大学毕业那年考上的。”
“呃?”顿两秒,才带着疑惑的口吻:“你不是才刚大学毕业吧?”
他微笑。“不是。我大学毕业好几年了。”
大学毕业好几年,然后这是第一份工作,那中间几年在干嘛?沈佩汝禁不住好奇。“所以大学毕业后你还继续念书啊?”
“嗯。”
“研究所吗?”想了想,沈佩汝睁大眼睛说:“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国外念书对吧?”
问话时,傅平青的目光已挪到一旁跳着数字灯的面板上,像是没听见,迟不见响应,直到数字灯亮着十二,电梯停下了,才听他道:“不,我自修。”
***
一大早,大钧建筑事务所便热热闹闹,不为别的,只因为今日来了个新同仁。
工作嘛,员工来来去去的,有走有留,来新同仁也不是新鲜事,但今日这个太特别,因为有位工程师瞧见这位新来的建筑师居然是搭老板的车来的。
“我真的看到他坐在老板车上啦,老板那部车的玻璃纸颜色又不深,里面坐了什么人都很清楚的。”建筑设计部的绘图工程师跑到室内设计部来八卦了。
“什么来头啊?居然老板亲自开车接送。”计算机屏幕闪烁着,助理小张啃着汉堡,右手移动着鼠标。
“原来是老板亲自开车接送的呀,难怪……”沈佩汝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难怪什么啊佩汝姐,妳说话也快一点。”进来补影印纸的小妹赶上八卦,催了催。
“没啦。我和晨年在电梯里有和他聊了几句,他手机忘在老板的车上,我还想着怎么他手机会哪里不掉却掉在老板车里,原来是老板载他来的。”
“是哦?所以他跟老板有什么私交吧?”
“不知道哩。”耸耸肩。
“妳跟晨年姐不是有跟他聊几句,妳没问哦?”
“我那时又没想到他可能是搭老板的车。”
“那长怎样?几岁人?”小妹还没见到人,很是好奇。
“我有瞄到一眼,满年轻的,外型嘛……”小张想了想,摇头叹道:“还差我很多很多点。”
“我呸!明明差很多好不好?人家那么帅,你看看你,坐在那肚子都一圈油了。”沈佩汝丢了个纸团过去。
“矮油,别这样嘛,我话还没说完呀。我是要说,比丑度他还差我很多很多点啦。”哇哈哈笑了几声。
“嗤!”
“转真硬!”马上被接连吐槽了。
“佩汝姐,那个新来的建筑师真的很帅啊?”小妹凑到沈佩汝凌乱的桌前。
“以我眼光来说,他很帅,至少大钧里还没哪个男性同胞比他强,就是太瘦了。”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袋子揉一揉,扔近垃圾桶里。
“有你们蔡主任好看吗?”小妹眼眸亮晶晶地转向绘图工程师。
“蔡主任?”沈佩汝抢着回答:“拜托,蔡主任今年不是四十二了吗?再怎么好看也是要败在年纪上啊。”
小妹眨眨眼。“所以那位建筑师长得比蔡主任好看?”建筑设计部门的蔡主任实在是帅到不行,且风度翩翩的,只可惜人家有妻有子了;不过蔡主任是个目标,将来结婚对象非得像他那样又帅又顾家不可……当然还要年轻一点啦。
“我是这样觉得啦。”沈佩汝点点头。
“这样比不公平啦。”工程师跳出来说话了。开玩笑,他怎能不帮自己的上司说句话呢。“我们蔡主任又不差,虽然已经四十二岁了,可是还保有那样匀称的身材,这可是不容易的。看看你们小张,三十不到肚子那么大。”
“喂!扯我干嘛,我这是因为肚子里有墨水!”小张摆摆手。
“你那是馊水吧?”沈佩汝完全不给自个儿的助理面子。
噗嗤一声,小妹喷笑,眼眸一转,发现另两个相邻座位的同事没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过去。“晨年姐。”
陆晨年盯着屏幕,轻轻应一声。其实行政小妹也不过小她两岁,这一声“晨年姐”老是让她听了很别扭。
“那个……妳有跟新来的建筑师说上话不是吗?真的很帅?”
晨年看着屏幕,点出软件内建的对象模型,贴在适当的位置,想了想,又做了些调整。
“呃……晨年姐?”小妹五指一挥。
“嗯?”那五根手指一晃,陆晨年目光从屏幕挪到小妹的脸上。
“她是问妳,傅平青是不是很帅。”对桌的沈佩汝抬起脸蛋,隔着OA隔屏望向对座。
晨年笑了笑,微弯的眼眸盛了水似的,蒙蒙的。“在同公司上班,妳一定会见到他的。”
“她就猴急等不及了啦。”小张冒了句。
“你才猴急啦!”跺了下脚。
晨年脸蛋微微一侧,看向身侧位置的助理,轻道:“誉霖,天花板的配灯数量有比较多,你记得电源部分要分开,还有,纪太太说餐厅要改用吊灯,你--”
“晨年姐……”
“欸?”陆晨年回首,见小妹还不死心,她弯着笑眸。“我忘了他的样子了,妳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妳可以现在去敲老板办公室的门,就说要送茶水给新来的建筑师喝,那样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妳不是刚刚才和佩汝姐见过他,马上就忘了他的样子啦?”
“我没怎么看他的脸。”晨年淡淡的口气。
“这倒是真的。”沈佩汝接话后,突然站起身,瞧着对座的晨年。“我说晨年啊,妳好像对帅哥免疫?像上次那位业主,就C大儿童急诊部的那位颜医生有没有?长得那样一表人材,又是医生,且还是很温柔很有耐性的儿科,妳居然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晨年歪着脸蛋,一手撑在柔润的下巴上,像在思考;半晌后,问:“那见到帅哥应该要有什么反应?流口水?飞扑拥抱?还是抱住对方大腿?”
“呃……是不用这么热情。只是说……”沈佩汝朝她脸蛋左看右看,道:“妳该不是喜欢女人吧?啊?怎么就没见过妳交男朋友?之前不是有个业主说要介绍她儿子给妳认识,妳见过对方了没?”
晨年微笑,目光回到面前屏幕,手移动着鼠标。“佩汝姐,没有男朋友不代表我喜欢的是女人,我只是没时间;还有,好看的男人通常都沾不得的。”
小张击了下掌。“说得好!好看的男人沾不得,我这种男人最可靠了。晨年,我看我们凑合一下怎样?把沈玉琳配给我们沈大设计师使用,我就任妳这个陆大设计师蹂躏?”
“小张,我让你蹂躏怎么样?”门口传来一声,众人纷纷转首。
“老、老板,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张一见着门口那道身影,干笑两声后,小声道:“您的龙体,当然该由老板娘蹂躏的……”
离他近的小妹听见这话,噗地一声,喷笑出来。
“妳怎么在这?图柜整理了没?跑照流程搞清楚了没?纬真有没有告诉妳要备哪些文件?”大老板方万钧走进来,身后跟着蔡主任,见了小妹皱起粗眉。“虽然是来当行政助理的,但我希望妳在这里能学到东西,将来我也才有机会把妳升上来做设计师嘛。”
“我是来补影印纸的啦,要出去忙了。”老板人不错,就是嗓门大。
小妹经过方万钧时吐了吐舌,眼眸一转,瞧见门外被窗外探入的日阳晕出一圈柔光的身影时,呆了几秒才做出反应:“请问你是……”
听见小妹的问话,方万钧才想起自己走进这里的目的。“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他看着众人,道:“今天来了新同事,我带他过来跟各位认识一下,顺便让他了解一下工作环境。”
男子方步入办公室,方万钧手臂便搭上对方的肩,笑道:“这位是傅平青,平衡的平,青年的青,E科大建筑设计系毕业的,同年参加建筑师高考就拿到了执照。”得意的口气。
傅平青淡点下颚,迅速地看过每一张脸孔,唇角噙着淡笑。
“这里是室内设计部门的同事。这位是沈佩汝,她的助理张呈彦。这是陆晨年,助理王誉霖,小张喜欢叫他沈玉琳。”方万钧一一介绍着,瞧见一旁站着建筑设计部的,眉一挑,道:“原来你跑到这里来。”
一旁蔡主任侧头对着傅平青说:“这是陈冠维,在我的部门,和吴纬真一样都是绘图工程师。”
“你好。”陈冠维伸出手。
傅平青礼貌性回握,抽手时,却听闻对方问道:“你是哪届的?”
“嗯?”傅平青看着面前这张脸。“你E科大的?”
“嗯。我今年二十六岁,进来大钧一年,不知道傅建筑师今年多大了?”
“叫名字就好了。”声音淡淡的,略顿,才又道:“我三十一。”
“所以……”算了算。“我进E科大时,学长你已经毕业了?”
“大概。”傅平青随口应了声。
“难怪我对你这张脸没什么印象。”想起什么,挪了几步,一掌搭上陆晨年的肩。“晨年也E科大的,跟我同届。”
没想会扯到自己这边来,陆晨年垂着眼,抿着淡淡的笑容。
“是学妹?”傅平青的声音不大,仍是淡淡的,低低的,可也不知怎地,问这话时,听来像是带了点感伤。
晨年只是轻轻点了下下巴,目光从方才便一直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建筑系的?”
“不是。”她终于抬眼,笑着摇头。她眼睛弯弯的,密长的眼睫让她像勾了眼线似的;她眼睛很湿润,天生水汪汪,这一笑,那双眼看上去就像两颗星星藏在水幕后。
“学长,她是工设的,我才是建筑。”陈冠维热心地解释。“不过她很优秀啦,在校时参加全国室内设计手绘设计图竞赛拿了优选奖,家具设计也拿过奖。”
傅平青点了下头。“E科大的工设很不错。”
“可不是吗,E科大的建筑更有名。以前的企业爱用台南C大建筑系的,这几年大家都晓得科大毕业的也不差,现在是精英都在咱们大钧啦。”方万钧笑得欢快,一掌拍上傅平青的背,对着众人继续道:“我去年就邀了平青进来,不过他一直不点头,好不容易点头了,希望各位好好共事。”
“那当然!我最照顾人了,学长你要是有任何疑难杂症,吩咐下来,我马上就帮你处理。”小张拍胸脯。
“你哪时也成了E科大的?别乱认学长。”沈佩汝手拍过去。
方万钧拍上小张的肩。“就是。你不能喊他学长,要叫主任。”
“主任?”沈佩汝讶问。
方万钧笑了两声,道:“是这样的,我想以我们目前的业务来说,室内设计部分的工作量有比较多,有时接到一些需要动到梁柱、重墙的装修案子就需要建筑方面的专业,如果有个建筑师来带领这个部门的话,大家在工作上除了会比较轻松,设计上也比较不会出现问题,总不能把业主原来好好的屋子改装成危楼嘛;其次,东部那个都会公园的设计招标虽然流标了,不过县府前两天已经宣布重新公开招标,评审也有做出说明,我们上回的设计就是没有考虑到生态工法,所以不被评审青睐,这次我和蔡主任会针对这部分做调整修正,我们打算再次参加投标。最近我跟他会很忙,因此我决定让平青过来带领这个部门,目前手边的案子也都交给他负责,往后有什么专业性的问题可以直接找他。”
“所以他现在是我们部门的头儿?”沈佩汝又问。
“是呀,他是你们的头儿。”方万钧笑得眼角都堆出皱褶了。“晚点有空,小张跟誉霖把那个地方清出来,平青的桌椅送来时,就让他们摆那边。”
大家顺着老板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晨年自然也将目光挪了过去……就在自己办公桌后。
沈佩汝笑出声。“晨年妳惨了。”
“……啊?”陆晨年看向她。
“妳学长我们主任就坐妳后面,妳以后会被监视了。”
“平青没那么无聊,我也不是找他来监视你们的。是说我这老板是那么没度量的啊?”方万钧摇摇头,又说:“晚上下班都别走,我订了餐厅,大家一起吃顿饭,算是欢迎平青。”交代完毕,搭着傅平青的肩,和蔡主任一道转出门外了。
“所以晚上是迎新会?”小张像是自问。
沈佩汝认真地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傅主任跟老板到底什么关系?”
“我记得老板是D大建筑的,学长E科大,那他们就不可能是学长学弟关系……”陈冠维低低说着,一边往外走。
“而且老板有妻有子,不可能跟傅主任搞基。”小妹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妳不是出去了怎么又冒出来?”沈佩汝见着门边那张脸,走过去捏了捏,说:“我缺麦克笔,有空帮我补一下……啊,我习惯用T牌的,记得啊。”
小妹一走,沈佩汝走回位子,落坐前见对座女子从头至尾都很淡然,这刻又专注地盯着屏幕,忍不住就道:“晨年,傅平青是妳学长欸。”
“嗯。”晨年握鼠标的手没停过,仍是没什么表情的。
“妳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呀?”
“噫?”晨年终于抬眼。
“妳学长欸,妳都不好奇他的吗?”
晨年微地一怔后,轻轻笑着,一颗小虎牙不经意露出来。“一,我在学校没遇过他,那时他大概毕业了;第二,我们这一行,来自E科大的学生很多,冠维也是,有什么好好奇的?”
“好奇他跟妳老板是什么关系啊。”沈佩汝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拜托,正常人都会好奇吧?哪有员工搭老板的车的?要嘛来头不小,要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情吧。
“这答案很简单呀。”晨年瞇着眼笑。
“简单?”小张抬起身子,很感兴趣。
“嗯嗯。”她点着柔润的下巴。
“答案是什么?”沈佩汝凑近脸,整个人趴在隔板上。
像是吊人胃口,晨年转了转美丽的眼珠子,才慢吞吞说:“他们一个是大钧的负责人,一个是大钧的主任,所以……就是上司和下属关系呀。”
“……”
“切!还以为是什么答案咧……”
陆晨年看着同事们的反应,只是弯着眼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