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掌声响起,苏小晓眸中含笑,起身,身后的宫女急忙撤开椅子,她缓步走到古筝前,声音微扬:“王小姐的曲子,真是不错,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呐,本宫真是有幸,能听到这样的仙曲。舒榒駑襻”
王小姐高傲的一仰头,青丝飘扬,冷艳孤傲,唇角的笑容,再也不加遮掩。
却听苏小晓话音一转,轻声道:“王小姐既然有如此雅趣,本宫忽然也起了兴致,不如再献曲一支,为母妃娘娘和各位夫人们姐姐们妹妹们助兴,如何?”
不待回答,她已端坐于软垫上,轻起琴弦。
王小姐退开两步,笑着道:“能的闻王妃娘娘一曲,小女子不胜荣幸,王妃娘娘请吧。”
那首曲子,可是她练习了许久的,自信在京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何况,王妃就算琴技上赢了,面子也是搁不住的。毕竟在座的都是精通音律之人,这缠绵悱恻中的暗暗情语,有谁会听不出来?
苏小晓的笑容忽然消去,眉尖轻蹙,暗含一分苦涩。14671475
琴弦拨动,凄凄婉婉的音从筝中飞出,飘飘忽忽传到耳畔。
眼前仿佛出现一位女子,一袭素衣,淡妆,坐于白花盛开的梨树下,一阵清风拂过,纷纷扬扬的花瓣迎风飞舞,旋转,跳动。
本是至美之境,可瞧着那一片片雪白的花瓣离开枝桠,飘零落地,女子的心中,不禁升起浓浓的哀伤,不忍欣赏。
美景无人可见,待到众人记起时,已是满地繁花落尽,只见萧条。
女子大概亦是如此,想到芳华之年,竟无人问津,不禁垂泪,可怜那命运,与这遍地白花何其相似,悲从中来,掩面而泣,拾落花数朵,放于浅粉的手帕上,一步步走到小溪边,手帕轻抖,花瓣散落,随河水静静地向前流淌。
曲调一点点低沉,低沉,细不可闻,倏而戛然而止,余韵犹存……
泪水,早在不知何时,悄然爬满脸庞。
半晌,悲伤的气氛仍久久回荡,甚至有夫人拿出帕子,轻掩面容,低声啜泣,显然是想到自己平生,不过如这个女子一般,可怜凋落无人知。
苏小晓静静起身,走到王小姐面前,轻声说了几句话。
花园宁静,只有清风席耳,话音虽然压低,却被其他人亦听得清清楚楚。
“王小姐,这首曲子,是本宫曾认识一位王侯的妾室,听闻她的故事,一时颇有感触,即兴而作,只愿世间,能少几个这样命运悲惨的女子。”
“那位妾室,二八妙龄嫁入,初时极得恩宠,可日子一久,那贵人心便不会搁在她一人身上,以至独守空闺,再也不见问津。她独坐于河边,见梨花飘落,悲伤哭泣,欲投河自杀,幸而被本宫遇见,这才将她救下。”zyih。
“此曲的意蕴,还请王小姐谨记,莫要辜负本宫一片好心呐。”
王小姐也是个聪明女子,如何不明白苏小晓的意思,怔忪的站了许久,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喃喃自语:“何必?这女子何必如此?”
苏小晓微微一笑:“只因这男子是她的性命,不是爱恋,不是仰慕,她只是不知道,当这个男人不再需要她时,她还能活着做什么?”
“是啊?我们这些女子,离了男人,还能做些什么呢?”王小姐茫然的望着苏小晓,目中凝聚着水雾。
“这就要问那女子自己了,她当初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利,却只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表面,宁做妾室,可怜落得个孤苦伶仃,若是她愿嫁做大户人家的夫人,当家作主,又何至于落得这个局面。”
“不知是男人想要地位,女子更是需要,不是面子上的高贵,而是真正的,一个聪明的女人,能让男人将你放在心上,而非一件随意可以丢弃的,可以被任何人替代的东西。”
“这些话,还请王小姐回府慢慢思量,以免误了终生,落得那般悲惨。”
王小姐捏着帕子擦去眼泪,垂眸沉思,而后深深俯身行礼:“王妃娘娘,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娘娘赎罪,娘娘的教诲,小女子谨记在心,终生不敢忘记。”
座中,亦有夫人闻言,心情激荡,难以自持,不得不起身告辞。
苏小晓亲切的牵着王小姐的手:“瞧小姐客气的,何时得罪本宫了,本宫竟都不知,以前的就不说了。”
“你的曲子,其实弹得很不错,就是缺了几分真情实感,琴音里的浓情蜜意,太过浓烈,也就虚幻缥缈,仿佛是浮着的,落不着根,一听就有些虚假,这些王小姐再多加揣摩,他日定然是极有成就的。”
王小姐红着脸谢过,这才回了桌边,落座。
苏小晓走到吉妃娘娘身前,看着她惨白的面色,知道方才那一曲,大概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忙举起酒盅笑道:
“哎呀,瞧我这大意了,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弹奏这样的曲子,是妹妹的错,该罚该罚,来,妹妹自罚一杯。”
仰头,将酒灌下,辛辣的气息顺着脖子,直直的燃烧到内心,烫得她直眨眼睛,努力的将眼眶内的泪水逼回。
知道自己是半杯醉后,她可是刻意练习了酒量,这小小一盅,还不至于将她灌醉。
头扬三梁。但是这里,她实在精疲力竭,不愿再多停留一刻。
身子一歪,挂到身旁一个宫女的臂弯,眼睛微红,半睁半闭,红唇轻动,还在小声嘟囔着:“我,我给姐姐们赔罪,赔罪。”
吉妃连忙起身,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王妃娘娘扶到殿中休息!”
她远远地,看见那道背影消失,心里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这苏家小姐,真是太可怕了,明明还是个小毛丫头,似乎浑然不在意别人话里的涵义,言语间,轻描淡写,却能把人收服,还是心甘情愿感恩戴德。
这种女人,就像只藏着尾巴的狡猾小狐狸,真是可怕!
浑然忘记,方才是谁将员外夫人和王小姐遣派过去,若论起心狠手辣,又究竟是谁先出的阴毒招数。
这苏小晓一曲落幕,生生的搅了人的好心情,夫人们小姐们,都在没了用膳的心思,宴会草草结束。吉妃回到殿中,找宫女问苏小晓时,才知方才泱王爷已经派人将苏小晓接走了。
赔兵损将,一想到今日几次出招,都被苏小晓不动声色的化解,吉妃的心里,便蓦然燃起怒火,这口气不出,叫她怎么忍得下去,难不成她堂堂皇贵妃,日后见个小丫头,还要绕着她走路,给她陪笑脸不是?
本想着让人教训苏小晓一番,她便会知难而退,谁知竟是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在手心印下几道白白的月牙弯。
这个仇不报,她就不是吉妃了!
苏小晓,你等着,我不会承认你这个正妃的,原先是因为你们苏家的身份地位配不上泱儿,现在,我愿叫任何人做泱儿的正妃,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你。
生气时,却是一点也不想,即使她三番五次出手,苏小晓也依旧顾全着她的面子。这才点到为止,依旧对她微笑,笑容里,甚至带着点难得一见的讨好。
这些,早就被吉妃自动的忽略了。
身后,一位新调到吉妃身边的小宫女瞧着她这副模样,心生一计:“娘娘,您若想除去那位苏家小姐,可以用的法子,那可就多了。”
“哦?”
吉妃回头,看着那个小宫女乌眸顾盼,面相一副机灵的模样,扬眉问:“你有何法子,说来听听。”
宫女一笑,俯身替她捏着肩膀,轻声道:“娘娘,您看这王妃得宠,不就是因为泱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女子吗?自然是她承受恩宠,地位无双,这王府里若再多出几位妙龄的女子,可就轮不上她得意了。”
吉妃撇嘴,不屑得道:“你以为本宫未曾想过吗?只是王妃毕竟才嫁给王爷,,本宫这样一做,就是让别人看我们笑话,落了口实。”
小宫女轻笑道:“娘娘想想,若这女人,不是指明了送给王爷,而是王爷自己缠上人家呢,这样你情我愿,就算是王妃亦无话可说呐。”
吉妃嘴角扬起笑容:“你的意思是?”
“娘娘在泱王府有自己的院子,指明几个貌美女子,就说是去王府打理娘娘的院子,到时候再略施小计。王妃与王爷只见,自然会心生间隙,又有其他人转移了王爷的注意力,那是,王爷哪里还会对王妃多看丝毫。”
“这……”吉妃斟酌半晌,还是有一丝犹豫,“这计是好计,只是如此,若泱儿沉迷,无法自拔,可如何是好?”
宫女嘻嘻笑道:“娘娘果然善良,可毕竟皇上身子不好,泱王爷是唯一一位可堪继承大业的皇子了。若是如此,这朝廷大权,不就全把握在娘娘的手上了吗?”
吉妃沉默,剧烈的挣扎一番,想到那十几年的心酸孤苦,面容终于出现了一抹狠厉。
“好,此事就这样办,交给你了,就从本宫身边的人选吧,一个人就好,要容貌最上等的,明日便送到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