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喝了药就醒了过来,听着外面响彻天地的哀乐声,顾不得穿鞋子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浪客中文网
下过了一阵春雨,地上潮湿阴冷,袭伊来不及阻拦,连忙拿了鞋子跟了出去。她一身白衣,凄惨却又绝美。
即使那个姐姐,是背叛过她的。
宁苏要跑进灵堂,却被门口的管家拦住了,管家面露难色,"这这"
"让开!"宁苏杏眼一瞪,提着裙子就要往里面闯。
"这,不是不让您进,只是灵堂里容不得冒犯啊!"管家皱眉,看到她身后走来的李御南,像是看到了救星,屈膝道,"王爷,这"
李御南面无表情,瞥了宁苏一眼,见她赤着脚,裙边脚丫都被雨水弄脏了,他眉一皱,"鞋子呢?"
"这儿这儿!"袭伊连忙跑过来,刚要蹲,李御南就抢过了鞋子。袭伊心里明白,暗笑着退到了一边。
宁苏看着他缓缓蹲了下去,冰冷的手抓起她的脚,用袭伊的帕子慢慢的擦拭干净,再极其温柔地套上鞋子,宁苏脸微微一红,对上他的眸,"谢谢。"说完,避开管家就跑了进去。
灵堂的正中央,放着一张红木棺材,白绸丝花,灵位正当。
红莲跪在一边烧着纸钱,红着眼看着宁苏,嘴角一扯动,冷冷一笑。
宁苏睨了她一眼,刚要走近,红莲就发话了,"您还是不要过来打扰我们王妃的安灵!"
"红莲,别忘了她是你主子!"李御南阴着脸看了她一眼,走到宁苏身边,"给你姐姐上柱香吧。"
宁苏一怔,一步一步走到灵柩边,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挡不住的落下来,她伸手模上那丝花,苦笑道,"小时候,有个和尚就说过,姐姐这一生,幸福不易!如果苏苏知道,成为昭启王妃的姐姐有这样的下场,宁苏甘愿替姐姐来和亲!"
李御南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颦眉愁情。
"姐姐,你要好好的。你说的,宁苏一定会记着。以后,宁苏就替你爱,替你活!宁苏咬着唇,心里如同被刀割一般难受,寸骨伤断!
她忽的眼睛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将灵柩打开,李御南心里一惊,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李御南的心里,忽然像是掉了线。
那棺材里,只有一个琉璃罐子,罐子里,是骨灰!
宁苏哭喊起来,趴在棺材边,"姐姐,姐姐,你看啊,他们是多么容不下你!连全尸都不给你留!枉你还对他们这么好,这么好!"
"宁苏!"李御南厉呵一声,"这是你姐姐的遗愿!"
"我姐姐的遗愿?你根本不知道,我姐姐的遗愿是体面地走!你为什么要听那个丫鬟的,不肯相信我!"宁苏踉跄到他面前,一把扯起红莲的手,像是疯了一样,"你为什么要害我姐姐!"
"是王妃亲口和奴婢说的。奴婢不敢奴婢也很舍不得王妃!"红莲一下子慌了起来,皱着脸,结巴地说道。
"既然舍不得,你就和我姐姐去了!"宁苏冷冷一笑,抽去红莲头上的木簪抵在了她喉口。
红莲从来不知道,宁苏竟然会这么强硬,这么咄咄逼人。
和那个任人揉捏的宁妃完全不一样!
李御南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子,高贵冷艳,难以控制。
他伸手拿过簪子,不由自主地将宁苏的头埋到自己胸前,"都是本王不好,都是我不好。"
宁苏一下子软了下来,心里再怎么挣扎,却抵不住这样伤痛里的安慰。她靠在他胸前,哭了很久。耳朵里是响彻的哀乐,哭声。
宁苏跪在一边,看了对面的红莲一眼,见她神色淡淡,却又有些坦然。她怎么会不知道姐姐的心愿,姐姐最讨厌的就是火葬。她说,那些柴火都和尸身混在一起,岂不是沾污了人至纯的灵魂。
不管姐姐是谁害的,红莲一定有问题!
而容媚,就是凶手!
她可以接受姐姐的离开,但是她决不会放过那些伤害姐姐的人。她不会杀人,她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她,欺辱过姐姐的人,永远活在最底层!
守在灵堂前三天,她已经不是之前的秦宁苏了。
那些冷漠的东西,那些珠宝和朝服,多么的华美。可更加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要争取才有。
这个地方,自然有人值得她真心对待。
秦羽娇的棺椁,安置在了陵墓的侧室里。李御南坐在一边,仍是面无表情,宁苏盯着他,知道这一生姐姐的爱错给了他人。
现在想来,能和自己属意的人在一起,那些荣华富贵又算什么?不然,这金雕玉裹的,还是比雪还要冷的东西。
袭伊替她披上了风衣,"主子,天还是有点冷,您别感冒了。这几天身子累了,容易着风。"
宁苏转过身,看着她淡淡道,"以前王爷半夜来萍院,是你们让他进来的吧。"
袭伊一怔松,低头道,"主子,王爷从来没有爱过谁,您是第一个。"
"他如此风流,谁还求他懂得爱。"宁苏一笑,满不在乎。
"并不是的。"袭伊咬了咬唇,"其实真真风流的是寒公子,这,这王府里,除了您和王妃,都是寒公子的女人!只是那些夫人并不知道而已。"
宁苏一惊,颦眉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王爷是有目的的,他和寒公子做兄弟并不是简单的兄弟。"袭伊一愣,瞥了四处没有人,"奴婢之前是伺候着王爷长大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一些。"
宁苏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李御南,"真是一个奇怪的冰块。"
"冰块?!"袭伊笑道,"主子您不愿意了解而已,王爷看上去和真实的他,是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常年没有什么人陪伴,才会少言寡语。幸好,遇到了您。"
宁苏瞪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一会儿风刮了起来,在这陵墓前着实有些阴森。宁苏拿过了卫枫手里的风衣,站在李御南身后帮他披上。
李御南扭过头看着她,心里又是纳闷又是无法抗拒。他拉过她坐到一边,看她愁眉紧皱,不由得笑了起来,"还在怪我将她火葬了?"
宁苏摇摇头,克制着眼泪不落下来,"不是。"
"那是在怪我,将她安葬在侧室了?"李御南有些诧异,她居然如此平静。
"不是。"宁苏莞尔,"我并不是在怪你,我怕母妃和父王会不会太过于伤心,而损坏了身体。"
李御南长舒一口气,看着茫茫的边际,"四月,带你回洪武可好?"
宁苏原本还郁郁怅怅,听着他这句,一下子跳了起来,"真的?"
"我可骗过你?"李御南见她又忽的笑靥如花,不由得微扬嘴角。
宁苏瘪瘪嘴,"你半夜不好好睡觉,来我萍院作何?"
李御南一怔,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你定要将我吵醒了才作数,我又不是死人,能不知道吗?"宁苏看着天边的晚霞,风吹过花初开,心微暖。
李御南低声笑道,"丫头心思。"
"我也不过比你小了两岁,你这倒把自己弄得很老一样。"
李御南侧过头看着她,手模上下巴,笑得浅浅。
袭伊和卫枫站在身后,看着他们。袭伊笑道,"快乐的主子又回来了。"
卫枫冷哼一声,"我才不喜欢宁妃。"
"要你做什么,王爷喜欢就好!"袭伊白了他一眼,倏尔又问道,"王爷真的会做皇帝吗?那他真的会出征洪武吗?"
"主子的事情,我们无权过问。"卫枫双手抱胸,往马车走去。袭伊跟在他身后,"你怎么这样,好歹我还是你师妹!"
"既然如此,听师兄的,不要多问!"
秦羽娇的事情,在这一片春日里过去。
袭伊看着萍院皱了皱眉,"怎么还不能回昭司阁呢?"
宁苏一笑,起身披上一件纱衣,"这月亮慢慢就要消失了。"
"可不是,不然还能赏赏月,倒也惬意。"袭伊关上了门,宁苏忙阻止到,"先别关门。"
"主子您还要出去吗?夜深了。"彩云打了个哈欠,准备在地上铺床。
到底是袭伊明白,那过了灯笼交到宁苏手上,"主子,王爷的屋子就在隔壁,奴婢也乏了,您自己过去吧!"
宁苏瞪她一眼,踌躇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灯笼。
灯笼里的火焰,淡淡的如她的心,被微风吹来又摆去。
她现在不安极了,生生害怕着那件灯火通明的屋子。她拉了拉纱衣,深吸了好几口气,刚要推开门,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哟,怕是宁妃走错屋子了吧。姐姐死了,连自己屋子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