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结束,前来道贺的亲友远的告辞,近的都留下来喝糖茶吃喜饼,更亲近的,嚷着闹洞房。王家人办事却很奇怪,先是白婶说新房太小把喝糖茶的亲友都请到了中堂。嚷着闹洞房的,王凤羽和二富又堵在门口请大家高抬贵手。
众人热闹一阵儿,狐疑地都散去。白婶脸色也是很不好看,
“原本热热闹闹喜喜庆庆,就这么收场了,怪对不住玉篱!小夏这孩子过了!”
更是狠狠地瞪了王凤羽几眼,让他自个儿收拾去。她也懒怠管。
客人都告辞,王凤羽讪讪地回到新房。一进屋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屋里张灯结彩,被褥鲜亮,屋子正中的炭盆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照得人心也豁然开朗。玉篱侧身站在床头,十指尖尖,小心翼翼地在续一根灯芯。头上戴的百合已经取下来,一头乌发云堆雾绕地附在耳旁,神情温婉至极。
王凤羽心里一热,紧走几步,伸手从后边拥住玉篱。
“我还在这儿呢!”
床上传来夏彩脆亮的声音。
王凤羽一凛,转身瞪着夏彩,
“你怎么没睡?没睡就下来赶紧回去!”
躺在床上的夏彩撑起半个身子,惬意地打了哈欠,顺手从身旁拖过一床被子垫在身后。
“我睡着你俩就自顾亲热啦?过份不过份?”
说着挑眉又拖过另一床被子添在身上,冲玉篱撇嘴,
“屋子里有人睡觉,你把门窗大打开,是不是故意的?”
刚才新房没人。夏彩也躺在床上没动静。玉篱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将床铺收拾了一遍。又把夏彩吐的东西舀出去扔了,敞开门窗给屋里换气,王凤羽进门前才弄妥当!玉篱看着被夏彩一口气就又弄乱了的被子,再看她神清气爽的样子,一直压住的怒火不禁直往上冒。
王凤羽不吭声,玉篱上前一下子将盖在夏彩身上的被子统统都掀起了来!揪住她双臂把人从床上拽下来!
夏彩诧异地看着玉篱,压根想不到一直低眉顺眼的玉篱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大个动作。等回过神。玉篱已经把夏彩推到了门外。“砰”地一声,门上贴的大红囍正对眼前,张着大眼睛像是在对自己笑。
夏彩对着新房门大叫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王-八-蛋,王凤羽!她欺负我你也不管!你俩生儿子没-屁-眼儿!”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静下来的天井里。
王凤羽在屋里脸都鸀了,
“这这,这到底是不是女人?!”
玉篱靠在门后,手捂着脸。双肩微微颤动。王凤羽心虚地走过去,心里又疼又恨。
“对不起,是我连带你!早就都说清楚了,平常也好好的,谁知道今天成这样了!等酒醒了,我让冬子让她跟你道歉!”
说得语无伦次。
玉篱推开王凤羽坐到床边。将头藏在臂弯里靠在桌上闷声不语。屋子里空气凝滞下来,王凤羽烦躁地扯下外套摔在床上。伸手去拉玉篱,玉篱却定定的,一点儿也不通融。
屋外传来白婶,严姐的声音,还有静静和二富的对象秀秀也在跟着劝。七嘴八舌闹了一通,又过了一会儿,外边总算安静下来。王凤羽以为夏彩已经被劝走,稍微松口气。
玉篱仍旧埋头靠在桌边。鬓角的发丝粘在一起。湿漉漉的。王凤羽知道她悄悄哭了,开了门想端水进来给玉篱擦把脸。门打开,夏彩坐在门边的石板上,双手抱膝。直直地目光正跟跨门出来的王凤羽对个正着。
王凤羽略一愣,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门板上,巨大的摔门声吓得夏彩和玉篱都抖了一下。
还没等夏彩回过神来,王凤羽冲过去两手跟铁钳似地,紧紧钳住夏彩的手腕子往外拉。夏彩疼得咧嘴,见王凤羽真用了劲儿,满眼惊讶,呜呜哭起来。
王凤羽却丝毫不忍手,将人拖到了大门口,一把推出去,然后“嘭”地关上大门。
白婶,严姐他们都从房间里冲出来。隔着门,夏彩的哭声传进来,声音越来越大。白婶捶给王凤羽几下,让他把门打开。
王凤羽气结,
“我怎么了我?没招她没惹她!谁也不准理她!”
守在门边不让打开。
白婶急得眼睛发红,
“怎么着她也是个女孩子,这么闹着也不好看!你快进屋!旁的事用不着你管!”
王凤羽仍旧站在那里,凭白婶怎么说怎么推都不动身。母子俩就这么对着。一个院子,外边哭里边吵,又闹腾起来。
这时,玉篱从新房走出来。大家看去,只见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很是憔悴。白婶不由歇了声。王凤羽快步走到玉篱跟前,
“你进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玉篱斜了王凤羽一眼,不接他的话。从王凤羽身边擦过,径直走到大门边,然后当着白婶的面,将大门打开,对静静说:
“帮我把小夏扶进来吧,她爱呆哪儿,随她。”
静静迟疑地看看自己母亲,又看看王凤羽和白婶,最后连哄带劝地将夏彩拖进院子,想往自己房里带。
夏彩却甩开静静的手,人一闪就又进了王凤羽和玉篱的新房里
大家见玉篱风轻云淡地突然让夏彩进来,正惊疑不定。如今又见夏彩一条道走到黑,白婶当下狠噎一口气。赶紧一把紧紧抓住玉篱的手,
“她人小,家里又遭了事,别跟她计较啊?等她睡了,就把她弄走!”
跟王凤羽打眼色。让赶紧把大门关上。
出乎白婶的预料,玉篱既没有转身就跑回娘家去,面上也不见恼怒的样子。反而冲白婶安抚地笑了笑,
“小夏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我跟她歇一屋没事。让凤羽跟张叔打挤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就进了房,将门紧紧关上。
王凤羽和玉篱的新房里,桔色的灯光柔和而温暖。大火盆里的木炭“啪”地炸了一下。弹起一串火花,空气里还隐约弥漫着喜庆的味道。夏彩将头埋在松软的床铺里,一股淡淡的香味儿直沁心脾。
“你用的什么香?闻不出来!”
夏彩突兀地冲正在续灯芯的玉篱问道。
玉篱背对夏彩低着头,神情专注,
“什么香?不知道!”
夏彩皱眉,直起半个身子狠狠地瞪着玉篱,半晌微笑道:
“你弄的那是什么玩样儿?看你总捣鼓,是不是不能灭?”
玉篱不做声。夏彩声音一低。
“什么香?不说我给它弄灭了?”
玉篱动作一缓,顿了顿,又继续专心致志地侍弄斗上的七星灯,渀佛没听见夏彩说什么。
夏彩坐起来,紧咬嘴唇。迟疑了一会儿,真就蹭下床去。噔噔几下跑到玉篱跟前。
玉篱“啪”地一下将手里顺灯芯的签子拍在桌上!直直地盯住夏彩的眼睛,
“你灭!我看着你灭!夏彩!我今天才算真认识了你!”
夏彩半张着嘴。印象里,这个女孩子向来低眉垂首,和和气气。正因为这样,王凤羽被她抢了,自己才不屑去争。
玉篱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丝失望,
“我一直觉得你直爽坦荡,敢作敢为。没想到,竟然蛮不讲理。整个一泼皮无赖!你不就想搅得我们不痛快吗?现在好了。如你意了!你开心了吧?”
夏彩觉察出玉篱话里令人难堪的惋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玉篱转回身,对着眼前跳跃闪烁的七星灯一动不动。
“这是‘七星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结婚要点它。我妈他们说是祖辈的规矩。有说是姑娘出嫁了。心就随这灯到了夫家一心一意过日子。有说是同‘齐心’。我还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能灭。”
夏彩愣了下,嗤笑一声,
“你就信?”
又说:
“夫家,夫家,听着让人牙酸!感情你嫁人了,心就到了夫家,那养大你的爹妈呢?”
不屑地看着玉篱,
“知道为什么我不跟你争凤羽?”
玉篱回首看着夏彩。
夏彩锐利的眉锋稍扬,
“因为一看你就是紧紧缠住男人才能活的女人!我可不像你!”
玉篱一愣,却忽然捂嘴笑起来。清亮的笑声,听起来很是开怀。
夏彩一阵茫然,狠狠地瞪玉篱,
“难道不是?”
玉篱抿笑着,
“是啊,缠得个,别人结婚横竖都要耍泼捣乱,不依不饶。”
夏彩一赭,别扭地哼了声,
“我可不是缠王凤羽!我就是气不顺!”
迎着玉篱炯炯的目光,梗了脖子,
“我跟凤羽处得好好的,你插了我一腿!现在你们结婚,就不兴我撒撒气?好事不能都让你们占了吧?凭什么就我尽倒霉!”
玉篱蓦地想到才刚王凤羽他妈白婶说的话。再想到夏彩带着她和王冬儿找静静的情形,不由语气软下来。
“谁都有不如意。你说得对,心里眼里只想着靠男人肯定不好。我一直觉得你刚强,别动不动做些让日后想起来自己都绝着脸红的事”
夏彩瞪着玉篱不说话。
玉篱轻瞟她一眼,
“你吃饭没?我这会儿倒好像有胃口了。”
扔下夏彩一个人在屋里,自己去厨房端了好几样香软的蒸菜回来,还舀了两碗糖茶。
新房里静悄悄的,没打也没闹。白婶被严姐和其他人劝走,王凤羽还一直守在外边。这会儿见玉篱出来找东西吃,赶紧跑前跑后帮忙。等饭菜都摆好,玉篱却把王凤羽往外推,目光灼灼地看向夏彩,
“咱们的新婚夜就让给小夏,可过了今晚,以往的事就一笔勾销,谁都不能再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