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相对悠闲,虽然不知道早上请过安了,下午还需不需要过去立规矩,但是顾熙然没提,丫鬟们也没说,舒欢才不会自己跑过去找骂呢,干脆挑了把躺椅,坐在厅上的通风阴凉处,晃啊晃的打起了瞌睡。
瞌睡打得正恍惚,顾熙和又跑来捣了一阵乱,也不知道打翻了哪只铁笼,只听见院子里惊叫声连连,有丫鬟们发出来的,也有云姨娘发出来的,她原本想去看看,但只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劲来,再后来,她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云姨娘端了冰镇的酸梅汤来,只是那微垂着的眼睛,看上去有点肿,像是哭过的样子。
舒欢一边接过碗,一边好奇的看她:“怎么,被那小屁孩欺负了?”
云姨娘低头掩饰:“没什么,就是被条蛇吓了一跳。”
蛇啊!
舒欢往躺椅里缩了缩身子,往外张望两眼:“他人呢?”
云姨娘郁闷道:“已经走了,说是明日再来……”
这里说着话,就有香茜进来传报:“纪大夫来了,在院门外候着呢,是不是请进来?”
云姨娘在旁道:“这是往常替二爷瞧病的纪大夫,隔三岔五就要来请个脉,二女乃女乃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舒欢初睡起来,浑身软软的懒得动,只道:“大夫来的时候,你回避吗?”。
只是简单的问句,云姨娘却露出了谨慎的表情,低下头道:“没有。嫣娘的身份低微,原不需要避人,再说还得记着大夫叮嘱的话,好安排丫鬟煎药,防着吃食里有忌口的东西,一向都是不回避的。”
舒欢慢慢的喝着酸梅汤,微微一笑道:“那我也不回避了,请进来吧。”
香茜答应着出去了,须臾请进一位大夫来,出人意料的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木簪束发,面目温雅,着一身天青色的竹布长袍,手里还提着只药箱,不徐不缓,目不斜视的跨过门槛。
看见舒欢后,他微怔了一下,猜不出她的身份,但看着不像丫鬟,就微微躬了躬身子,施了半礼。紧接着云姨娘就迎了上去,熟络的同他说了两句顾熙然的饮食和身体状况,面露忧色的将他请进了内室,香茜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被顾熙然提点过两句,这时舒欢就能瞧出,云姨娘这是状似无意的揽了她该做的事,将她无所事事的晾在一旁,这种不动声色的排挤,让她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多余存在。不过话说回来,她原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没有牵挂,没有归宿感,自然也生不出揽事的心,只想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想着,低头抿一口酸梅汤,酸甜冰凉的口感让她微微蹙眉,再转着看那古朴的青花碗,碗壁上结了许多晶莹细密的水珠,沁得手都湿了。
她忽然觉得好笑起来,现在的自己,还真像被困在闺阁里,锦衣玉食,却又无限寂寞的古代仕女。
这才偷闲想心事呢,过了片刻,忽见那纪大夫,带着一脸诧异的神色,从内室里出来了。
等着香茜放下帘子后,云姨娘就焦急问道:“纪大夫,我家二爷的病可好些了?”
纪大夫摇了摇头,道一句:“奇怪。”
云姨娘不解:“怎生奇怪了?莫不是没按时吃药,引得病情生变?”
纪大夫沉吟道:“脉象奇怪,竟像是除了体虚气弱之外,没有什么大病。”
“好了?!”云姨娘怔住了。
舒欢听着也觉得有些意外。
“上回诊时还沉疴积深。”纪大夫默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好了,还是转成什么疑难病症了,在下有些拿不准,府上最好再请两位大夫过来瞧瞧,在下回去也翻翻医书,等过几日再来请一次脉。”
“不用了。”
这话声响起,众人都转头去看,见顾熙然扶着门框掀帘出来,向那纪大夫微微笑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用再找人来看了。纪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事相商。”
不知道顾熙然有什么事要同那大夫商量,两人又步入内室去密谈了,说话的声音显然很低,外头压根就听不见。
舒欢捧着青花瓷碗坐着发怔,云姨娘就没她这么镇定了,满面都是紧张,不由自主的就在屋内来回踱起了圈子,绕得舒欢有点眼晕,也暗自叹息,看这样子,云姨娘是真的紧张他,对他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
两人足足密谈了有小半个时辰,顾熙然才将纪大夫送了出来,候着大夫走后,云姨娘就赶着过去搀住他,半喜半忧道:“二爷,虽说纪大夫是名医,但这病症的事情说不清,还是再找两个大夫来瞧瞧,若真是好了,咱们也好放心。”
顾熙然固执的摇头,只是看得出,密谈时间久了,大概费了神,他露出了点疲态:“这事你们不许往外传,往常如何,今后还是如何,有人问起我的病,就说还是原先的样子,不见得好,也没有更坏。”
云姨娘纳闷之极:“二爷的病要真好了,回禀老太君一声,她老人家也高兴,还有老爷和太太,他们也盼着您好呢,怎么倒要瞒着不说?”
“你不用管,只别传出去就是了。”顾熙然说着,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尤其是多看了香茜一眼:“我说的话你们都记下了?”
香茜低了头先答:“记下了,婢子绝不往外说一个字,请二爷放心。”
云姨娘也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唯有舒欢,咬着唇,看着他不语。
只见顾熙然瞟了她一眼,朝她招了招手,她就丢下酸梅汤,跟着进了内室。
坐到床沿上,顾熙然歇了一会,递过一张字纸给她:“这是纪大夫开的补气调神的药方,回头你找个妥当点的丫鬟去抓药,亲自煎吧。”
舒欢意外的接过字纸看了看,奇道:“干什么这样偷偷模模的,难道先前的药里有什么古怪?”
顾熙然好笑道:“你想到哪去了?药一向是嫣娘带人煎的,害我,她有什么好处?”
也对,云姨娘好像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
舒欢想了想:“那是有其他人想害你?”
“怎么可能。”顾熙然想都不想就摇头:“换了是你,长年病弱卧床,不管闲事,甚至连院门都不出,会有人想害你吗?”。
“说来说去都是你对!”舒欢叹了口气,看看他道:“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为什么要瞒呢?”
顾熙然一笑:“别问,照做就是了,有些事你今后会懂的。”
越说越神秘了。
舒欢原想继续追问,但看他有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没再说。
低头,看看手里的药方,觉得这事情还真稀奇。
照理来说,在这生梅阁里,他最信任倚仗的人该是云姨娘吧?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却发现他对云姨娘仿佛有些疏离,今天的事就更古怪了,他摆明了态度,只相信她一人。
舒欢藏起药方走出屋子的时候还在模自己的脸,难不成,她长了一张可以让人无条件相信的圣母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