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医诊所的独立诊间里,朱尔雅伏在一张按摩床上,任由一名精壮的老师傅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终究是抵不过师傅的巧劲,张嘴解放那椎心的痛楚。
“啊……喔……嗯……”
一声比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让原本瞪着十八铜人装没事的童央喜也忍不住面红耳赤。
“你叫小声一点啦!”是有没有那么痛啊?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他不受控制地面目狰狞。
“噢,对不起啦!”是她的错。
她一紧张就把他推间,结果忘了他后面是一整排不锈钢书架,他的腰重摔在钢架上也就算了,还被一堆书砸得满头包。
童央喜垂下眉眼,摆出忏悔的表情真是楚楚可怜。
“臭小子!自己没三小路用还怪女朋友!”老师傅忽地冒出冷哼。
“我……”他好冤啊!
“我说错了吗?”师傅瞪大一双牛眼,厚实的大掌不怀好意地在他腰上徘徊。
“您教训的是!”朱尔雅直觉嗅到了危险。
看到他这么俗辣,童央喜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还是很有良心地请师傅手下留情。
“小泵娘,我这可是为你好。这要是治不好,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飞了!”老师傅这话一说就把某张俏脸给说红了。
“我我我的下半辈子跟他又没关系!”她全身上下的血管都爆掉了!
“怎么没关系?”朱尔雅立刻跳起来,然后在自己的哀号声中重重跌回去。
“你们好好确定关系吧。我先出去了。”老师傅忽地站起来,从一边的保温箱里拿出一条大毛巾盖在朱尔雅的腰背上。
“结束了?那我也……”童央喜立刻跟在老师傅后面。
“你跟出来干嘛?压着他别让他乱动!”老师傅又把童央喜推回诊间,然后重重关上门。
“还不快过来压着我!”朱尔雅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你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乱动?”她觉得脸好烫呀!
“谁说我不会乱动?”他挑眉。
然后他竟然开始翻来覆去,毛巾都要滑掉了,让她不得不过去把他压制住。
这个幼稚鬼!
“看来你还是挺担心下半辈子的幸福嘛!”他眨眨眼继续逼她。
他就喜欢把她的真面目逼出来!不管是骄纵月复黑的大女人,还是像现在这样脸红似火的小女人,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谁担心了?”她瞪。
“是啊!我会没事的,你放心!”他笑。
“我才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的幸福不关你的事!”小女人被逼急了又变身大女人。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未来还是我老婆,你现在眼未来的幸福,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我的事了!”他振振有词。
“谁说要当你现在的女朋友跟未来的老婆?”可恶!她才不让他太得意!
“你啊!”
“我哪有?”
“你说只要我表现得好!而我表现得……”
“糟透了!你还躺在这里呢,先生!”她接口,然后好笑地戳着他正接受热敷的部位。
“这是意外!你明知道我可以让你……”他眯起眼,轻易就勾起那些火辣的回忆。
“闭嘴!”童央喜慌张地捂住他的嘴巴。
拜托!这是木板隔间耶!他以为大家脸皮都跟他一样厚喔?
“呜呜呜!”想也知道他是在说放问我。
“不放!放了你又乱说话!”
“呜呜呜!”
“我偏不……啊!”
这无赖竟敢舌忝她的掌心?
“喜欢吗?”朱尔雅又露出迷人的酒窝。
气死人了!
不甘屈居于下风的童央喜不假思索就住他的背上搧了一掌,搧完她就后悔了。
他疼得五官都纠结在一起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忍不住哀上他沁着汗珠的额头,而他趁机抓住她的手。
“没关系啦!其实,就算要我一辈子腰酸背痛换你的腿伤都值得。”他深深地望着她。
他对她那次痛到昏倒还记忆犹新,对她的伤势始终耿耿于怀,恨不得时光倒流,受伤的是他。
“你胡说什么!”害羞的她只想抽回手,可是看着他比自己更加纤长优美的手缠绕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忽然就又有点舍不得了。
朱尔雅留意到这一点,五指更是大胆地模上藕臂将她拉向自己。
“我没胡说,句句属实。”
“你……”童央喜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晓得自己要讲什么。
在她越显迷茫的眼神下,他的唇瓣一下子贴了上来,又一次掳获了她诱人的嫣红。
“不行……我还要再想想……在那之前你不能再……”她脸红似火。
她怎么可以在还没确定要再相信他之前,就屡屡败在他的诱惑之下?
“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亲一下……亲一下就好……”他的这一下吻得又重又深,甚至转过身来,不规矩地抱住她的纤腰。
“嗯……不行……”噢,她不能每次都让他为所欲为。
“今天是我生日也不行?”
“你生日?”她愣了一下,他又缠了上来。
噢!
“生日也不行!我们这里是诊所,不是摩铁。”
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劈开吻得难分难舍的男女。
两人惊魂未定地往声源看去,发现诊间的门不知道何时被人打开,那里站了竟不只老师傅一个人。
在朱尔雅家的餐桌上,童央喜一回想起中医诊所的事情就还是羞愤欲绝。
“真是丢死人了!”她恨不得把脸埋进去意大利面里。
为什么会有意大利面呢?朱尔雅做的。
他为什么要做意大利面?据他说是庆生,而他今晚想吃意大利面。
有人这样庆生的吗?寿星自己下厨,而唯一的客人一一她,两手空空,纯粹到场白吃白喝。
不过他说,只要她在就好。
“你脸好红。”他坐在她对面,眼神是溺死人的温柔。
他说他会用尽一切方法让她点头,而她早就准备好要让他碰壁三个月……嗯,至少三周也行。
可是现在,才不到三小时,她就怀疑她会死于心脏麻痹!
他的眼神好像带着高温辐射,不然怎么只要那双眼睛一扫向她,她浑身就像着火般的热烫难耐?
“喝酒的关系吧?”结果她在他的凝视下,紧张的又灌了一大口红酒。
“我喜欢你喝酒的样子。”他偏头微笑。
他是故意的吗?这是她最喜欢的表情。
“为什么?”她只是随便问问,目光依然胶着在他迷人的笑容上。
“因为喝了洒的你总是特别热情。”他俯身上前,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舌忝去了上面的酒渍。
在她有任何反应之前,他就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开始收拾起两人吃得一干二净的杯盘。
看着他修长的手有条不紊地堆栈着餐具,她又看呆了去。
“喝光吧,别浪费。”他举起她的红酒杯递到她的唇边。
他的食指就算屈起也还是很漂亮。
她就着他的手一口饮尽,然后不甘示弱地开口: “你怎么可以亲我?我们说好的!”
“是!都是我的错!”
可恶!笑得这么可爱诱人,当然是你的错!
“要我帮忙洗碗吗?”她还是有点良知的。
“不用,你坐着吧,我的公主!”
她脸红了下,呐呐道: “我可不是在乱讲喔!我是真的不擅长做家事,你千万别对我的手艺抱持任何期望。”
“我又不是要应征女佣。我要的就只是你。”
“花言巧话,鬼才信你!”论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所以她立刻跑走,走到看不到他的角落。
那里摆着一台大钢琴。
“欸,我之前就想问了,这钢琴是装饰用的吗?”如果他的双手弹琴……
“是啊,那是我妈妈的琴。”
“喔,还真是高级的装饰品。”她有点失望。
“你要来杯咖啡吗?”
“卡布奇诺,画花记得漂亮一点,不然我不喝!”不知为何,面对他,她总爱展现任性刁钻的一面。
“收到!”
当另一头传来他毫无犹豫的应允,她忍不住对着钢琴笑了。
她喜欢他的阿说奉承。
当然,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她爱的男人的阿说奉承。
她爱的……唉,是啊,她爱的。
什么时候爱上的,她不知道。
一开始只是习惯地注视,却忘了习惯会让人上瘾,会让人无法自拔,会让人逃无可逃。
她不是没有挣扎,不是没有抗拒,可是在历经十年的等待之后,她发现她还是想爱他……
他们已经浪费了十年,难道还要继续浪费下去?
似是想过了什么,童央喜脚尖一旋,往男人所在的地方走去,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逛完了?”
“你以为你这里是美术馆啊,难道要逛几小时?”她嘟着嘴,嘴角带着笑花。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朱尔雅觉得她有些不一样。
“没啊,能有什么事?”她睁圆了眼睛,又是他没见过的表情。
可爱极了!
“要看我画花?”他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过来了,而且毫不避讳地靠得他很近。
她一一
“我要一个爱心。”
“爱心?”
“嗯,爱心可爱啊!要漂亮一点的、圆满一点的、再也不能有缺陷的……唔!”她被他吻住了。
这个吻结束得很快却万分甜蜜,他甚至激动得脸都红了。
“你决定要我了是不是?”
“等我看完你画的爱心再说!快点啦!”她的脸是一样的红。
“好!好!”他笑得像个大傻瓜,而她就是小傻瓜。
看着他灵巧地用长柄铁匀拨弄着杯子上的女乃泡,专注的侧脸大大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发现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他能轻易引发她的渴望。
接受吧!
他亲口说他爱她的,她再一次选择相信。
“怎样?够大够圆够漂亮吧?”朱尔雅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他讨赏的笑容里,她才悠悠往杯子看一眼,他手中的勺子却在这时候抖了一下,爱心被搅散了。
他的笑容瞬间垮下,看得她忍不住喷笑出声。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乞求。
“机会只有一次!”她摇头。
“可是我——”他还想上诉,却被一张惯性口是心非的小嘴给堵得严严实实。
童央喜从来都把自己的表里不一藏得槽好,可是当她遇上朱尔雅的时候,却总忍不住露出本性来。
幸好,照目前看来,他非常喜欢这个特殊待遇。
在朱尔雅的惊喜跟热吻中,童央喜的热情从餐厅一路延烧到了房间里。
……
就在身心合一的激情过后,童央喜就赖在朱尔雅的胸膛里动都不想动了。
他们都有些疲惫,却也都不想入睡,于是面对面拥抱着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会忽然出国?不会真的是为了躲我吧?”
“傻瓜!这怎么可能?”他捏捏她的鼻尖。
“那是为什么?”她很是迷惑,但是在看到他瞬间暗下的眼神时,她就后悔发问了。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啦,真的!”她怕他以为她是口是心非,赶快再三保证。
“不,这也没什么。只是我很怕我说了以后,你就会发现我的不完美。”
“没想到你这人真的挺自恋,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完美啊!好吧,曾经有一度啦,但是那就是我觉得你很无聊的时候。”她努努嘴。
“真的吗?”他没想到她所谓的无聊,原来来自于他自豪的形象?
“真的啦,所以你放心地说吧。”
“嗯……那时候我哥哥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我在台湾本来有妈妈照顾,可是妈妈要回美国照顾哥哥,我也想回去看哥哥,所以才会走得这么快。”他回想起当时,脸色依然不甚好看。
“你哥?不也是脑科权威?我看过他的报导。”她说。
“对。他大我很多岁,很聪明,才三十岁就在美国念完了医学院,他才是真正的天才。可是,因为有这样的哥哥,可想而知我的学习成绩从幼儿园就不断被拿来比较,而且我是不可能超越哥哥的。”
“有这样出色的兄弟姊妹是还满辛苦的,我一个同事就是这样。”
“所以我曾经恨不得哥哥死掉。”
“啊?”该不会……
“我甚至觉得哥哥后来会车祸或许是我害的……”他说完后重重喘了一口气,显然这是他埋在心底最大的结。
“停!”童央喜忍不住打断他的自艾自怜,还大大捏了他的脸颊一下。“你真要有这么厉害的念力,那麻烦我账号给你,帮我加持个几十亿上下好不好?”
“啊?”朱尔雅忍不住因为她离谱的请求失笑。
“做不到?所以说,你就别再自以为有超能力了!地球很危险,赶快回火星去吧!”她刻意搞笑又惹得他终于忍不住捧月复大笑。
“是说你哥哥现在情况还好吧?”
“嗯,有惊无险,只是那场车祸影响他的手的灵活度,他要再操刀是不可能的了,现在都在医学院内任教。我爸爸觉得很遗憾,他一直希望我们兄弟俩能继承他的志业。”
“那你怎么还能选择整形外科?”
“用这个换来的。”他指指自己的下巴。
她这才发现上面还真有一道疤,不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
“你老爸弄的?”
“是啊,当初我选择整形专科的时候,他差点跟我月兑离父子关系,这道疤是他用杯子砸出来的。”
“为什么你要坚持整形外科,不选脑科?”
“因为我觉得各种外科手术都是为了救命存在的,但是整形外科救的是病患的心。”
“喔?”这她倒没想过耶。
“比方这次义诊的孩子,他发生严重车祸时,虽然挽回了他的命,但是他颅颜破碎,如果不透过整形手术帮他重塑颅颜,他想必生不如死,是不是?又好比我哥哥,手的后遗症几乎毁掉了他的人生,如果当时能够有更优秀的整形手术……”
“你怎么不想帮你哥做手术?难道时间经过太久不行了?”
“不,其实可以,只是我怕令他、令我爸妈失望。”他脸上的忧虑令她心疼。
其实最怕面对失望的是他自己吧?
“你就试试看啊!就像你在那场会议论的一样,不去试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我想手术就算失败,你也不可能剥掉你哥的手吧?”童央喜努力让口气显得轻快,替他加油打气。
“当然不可能。”他医术真有那么两光还叫名医?
“那你还怕什么?再坏也不过如此。而且我相信你的医术。别人做不到的切割片数你都能做到了,就算你哥的手不能完好如昔,也肯定比现在的状况更好,你要有信心!”她凑上前,给他一个勇气之吻。
而他,当然是趁机加深这个吻,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在彼此的怀抱里相视而笑。
“我发现我好爱你!”朱尔雅深情款款地告白。
她竟然轻而易举就扫去他心中的阴霾,让他再一次惋惜太晚爱上她。
可惜这脸皮薄的小女人总是难得开口说爱。
“我也是。”
“咦?”
“咦什么咦?怀疑啊?”她对他抛了一个大媚眼,无比傲娇。
“再说一次!”他眼里道出的神采几乎要把她给闪瞎了。
有那么高兴吗?嘻嘻。
“不要!”男人的脸皮果然比较厚。
“再说一次啦!”他又一次欺上去。
“不要啦!好话不说第三遍!”童央喜红着脸躲进被窝中,缺而不舍的男人也追了进去。
幸福,就此定格……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