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139章斩断情缘
五天时间,对白苏来说绰绰有余。i^
他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再故意拖延。望着手里两只小小的瓷瓶,轩辕梦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就这样小小的一个东西,就可以令人忘记所有忧愁,不管是伤心的,绝望的,寂寥的,所有的烦恼,通通都可消失不见。
可忘记这些,真的就会快乐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就算不快乐,起码也不会悲痛,就这一点,哪怕忘忧蛊有千千万的坏处,她也认为是极好的。
云锦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她每日都要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轩辕梦决定再次差人下山打听情况,还没等她行动,便有人来报:“姑娘,朝廷派人送信来了。”
朝廷?那就只能是轩辕慈了。
来到议事厅,静立在厅内的男子转过身,客气地微笑道:“九妹,别来无恙。”
轩辕梦惊讶,原以为轩辕慈只会随便派个人上山,没想到,前来送信的,竟然是七皇子。
“原来是七殿下。”她亦客套微笑,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七皇子细细打量她,两年时间,她除了比以前更骄狂傲世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反观轩辕慈,虽然坐上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高位,但从前身负的那些野心豪气,皆已被消磨殆尽,身未老,心已倦。
轩辕梦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已嫁为人夫的七皇子,当初两人在小年宴上的对话,她还记忆犹新,能说出那番言论之人,必不简单,就算没有过人之处,也不会落于俗套。这样的人,原本该有自己闪光点,可惜,却投靠了轩辕慈。
“给七殿下上茶。”在椅子上坐下,轩辕梦向左右吩咐道。
“不必了。”七皇子出声打断,“我只是来传话的,话说完就走。”
轩辕梦也不假意挽留,直接道:“那说吧,我听着呢。”
“明日我们会将祁锦禹送归,也请你准备好,将凤后礼还皇上。”
轩辕梦手指点着桌面,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的皇上,别耍花样,我是无所谓,就怕她玩不起。”
七皇子眸光一跳,斟酌片刻,忽地道:“你真打算将云锦送回?”
这话不客套了,语气还有些激进,她抬头,纳闷道:“难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
七皇子嘴角一抽,两年不见,这位九妹是越来越不拘小节了:“我以为,你会趁此将云锦留下。”
轩辕梦忽地笑了,“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轩辕慈的想法?”
七皇子看着他,也不避讳:“是我的想法,我认为,云锦既然已经回到你身边,你就该好好照顾他。”
轩辕梦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拉大,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对云锦依然旧情未了,“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将他掳来,也是为了给轩辕慈一个警告。”见七皇子微蹙眉心,眼中有不信的情绪化过,她语调更是平缓淡漠:“凤后的身子似乎不怎么康健,这么一个随时会归西的药罐子,我压根不稀罕,你的皇上喜欢,我就还给她,也就只有轩辕慈把他当个宝。”
七皇子一脸不可置信:“你……你竟然这么对他!”
“我这么对他怎么了?”轩辕梦脸色骤然沉冷,抬目看向七皇子,肩上的箭伤虽然已经愈合,但疼痛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在我轩辕梦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朋友和敌人两种概念,你和云锦都是伤害过我,出卖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七皇子神色复杂,眉心蹙得更紧:“你的确应该恨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绝不会辩驳一句,但云锦……”他深吸口气,似乎在说与不说中做着挣扎:“这两年来,我看着他没日没夜地忏悔,看着他不停地折磨自己,你以为他做了凤后,就过得心满意足吗?他根本活得不像个人。”
轩辕梦想到云锦孱弱的身体,想到他长时间服用冰灵芝的事实,心头如绞,却还是冷漠道:“这是他的事。”见七皇子还想说什么,她又笑着补充道:“等送他回去,他就不会再这样了。”
见她态度如此,七皇子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于是不再多言。
“话已带到,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转过身,大步朝议事厅外走去,走到门前,正欲抬脚跨过门槛,终是忍不住,快速而小声的说了句:“一切都是轩辕慈的阴谋,与云锦无关。”
他的声音虽然小,语速虽然快,但轩辕梦还是听清楚了。
呆呆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纷繁杂乱。
云锦,云锦……这个定格在脑海中,镌刻在心田上的名字,终于到了要彻底放手的时候了。
她不悔,绝对不悔!
可为什么,在一遍遍坚定地说着不悔的时候,心却这么痛,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目光不由得落在掌心上,两只袖珍瓷瓶,代表了彻底的恩断义绝,当真衬了那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这是最后一天的相处,轩辕梦心里清楚,云锦心里更清楚。
晚饭过后,轩辕梦陪他回房,大概是觉得,反正今日过后,两人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系,她对他的态度,变得自然亲切许多。
第一次,她认真问起他的病情:“在这之前,轩辕慈用什么方法为你压制寒气?”
他静静坐在桌前,捧着一杯热茶:“天山灵芝。”
虽然知道轩辕慈为了云锦可以不惜一切,但听到天山灵芝时,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传说中上千年才长成的天山灵芝?”
云锦抿了口茶,点头:“是。”
轩辕梦觑着他的神色,清淡如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那灵芝有多名贵。果然是当惯了凤后,不知民间疾苦:“有那灵药为你续命,你的病,应该还有救。”
依然波澜不兴,云锦两手包裹着茶杯,用滚烫的茶水温暖掌心:“能活一天是一天,我并不觉得遗憾。”
听他这么说,轩辕梦心里顿时又开始难受,走到他面对坐下:“我送你回去,轩辕慈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她是皇帝,要什么有什么,你的绝对病能治好。”
他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眉宇拧起,又渐渐舒展开:“你不用安慰我。%&*";”
她一时语塞,以云锦的聪慧睿智,她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与跳梁小丑无异。
沉默半晌,决定转移话题,“想下棋吗?”
云锦诧异抬头:“你跟我?”
她讪讪一笑,自己哪会下棋,那种附庸风雅的东西不适合她:“可惜祁墨怀回昊天了,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他棋艺精湛,我这种半吊子,你也看不上眼。”
“你从来没有陪我下过棋。”他依然垂目看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出一句,没有指责,没有幽怨,却听得人一阵心酸。
抬目,望着对面的人,发现他脸色虽依然苍白,神色疲倦,却不似几天那般形容枯槁,目光也不再空洞无神,眼前的他,突然和记忆中的他重合,想起从前安逸温馨的日子,心头重重一叹。
取过棋盘,剔亮灯芯,这是她唯一一次陪他下棋,也是最后一次。
捏起一枚黑子,率先落下,因为是仅有的一次,所以她很认真。
同样,云锦也很认真,一盘棋下来,他将她杀的片甲不留,放眼望去,棋盘上黑子寥寥无几,只剩大片的白子。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知道,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温和无害,他这样的人,在朝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野可一手遮天,独步江湖,她束缚了他,同样,轩辕慈也束缚了他。
祁墨怀尚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和空间,他呢?当真甘心一辈子作他人禁脔,一腔才华就此埋没?
目光紧盯棋盘局势,他节节逼近,以横扫之势掌控全局,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喜好掌握主动,当初两人对决,通常以她的败绩来作为结束。
他的心很宽广,无奈却施展不开,唯有黯然神伤。
面对这样的他,她突然不想再用怜悯之心对待,同情是给予弱者的施舍,云锦,并非弱者。
既然要斩断情缘,又何须再手下留情?她将一枚捏得发烫的棋子,落于一片白子中央,黑色的棋子,在一片白子中显得极为扎眼,云锦正欲落子,神色却蓦地一变,定定看着棋盘,眼中写满惊诧和难以置信。
一子定乾坤。
轩辕梦已呈败象,看似回天乏力,却仅用一颗棋子,就挽回败局。
瞬间,棋盘上的局势,天翻地覆。
指尖夹着白子,云锦望着棋局,眼神有些飘忽,良久后,澹然一笑,将手里的黑白子丢回棋盒:“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轩辕梦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就这样赢了云锦?注目于棋盘上的棋局,忽然发现,正是因为自己心无旁骛,不怕落败,一心一意只专注于棋局变化,所以才会反败为胜。
听到云锦的赞叹,她展颜一笑,轻快道:“或许这就是人生,当你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坚持,就会看到一条明亮的康庄大道。”
云锦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放回棋盒:“你说得对,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到柳暗花明那一日的。”
他语气平平,神色淡淡,声音亦温和无波,明知他是无心之说,可轩辕梦偏偏要往某些事上想:“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如果我坚持,会有希望吗?”他无意识拨拉着盒中棋子,听着玉石棋子触碰时发出的清脆“劈啪”声。
轩辕梦想也不想,月兑口道:“会。”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眸望向她。
他眼神沉幽,映着烛光,似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无可诉说,她心弦一颤,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忘了我曾说过的话吗?”
他眼神骤然一黯,连明亮的烛火都照不亮:“记得。”
“既然记得,又何须再问?”
“我知道……”他闭了闭眼:“覆水难收。”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轩辕梦起身,将棋盘和棋盒收起,一局棋,便以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搅乱她的心神。
“云锦,我说过,我不会恨你,但也不会再爱你,我们之间,从我被废黜,冠上弑君谋逆之罪起,就已经结束了,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他不睁眼,只有蝶翼般的长睫在不住轻颤:“真想忘了这一切。”
她探手,握住他微凉的腕脉:“你真这么想?”
“忘了这一切,我就不会再痛苦,不是吗?”
握住他腕脉的手无端一紧:“明日我就会送你回行宫,至于我们之间……”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苦笑声:“就此再无瓜葛。”
他终于睁眼,眼神已恢复平静:“你要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吗?”
“是的。”
“如何斩法?”
“你应该听说过忘忧蛊吧?”
话落,云锦好不容易维持的淡然自若,仿佛突然龟裂的琉璃,他猛地起身,却因身体虚弱的原因跌回椅子:“你……你要用忘忧蛊?”
不就是一个忘忧蛊吗?白苏惊讶,他也惊讶,只有她最沉着淡定:“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虽不恨你,却也不想再记得你。”
瞬间,仅有的血色从他脸上褪去,脸色白得像鬼,轩辕梦神经立马紧绷,生怕他再次毫无预兆地昏过去。
可片刻后,他便恢复如常:“好,如此……甚好。”
他说好未必真觉得好,除了血瞳说话比较直白外,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不怎么坦荡真诚。“早点休息吧,明天轩辕慈会派人来接你。”说完,转身朝屏风后的美人榻走去。
一夜无眠,听着屏风后的动静,云锦似乎也在辗转反侧。
她与他走到今天这步,已是必然,不管谁对谁错,这场孽缘,马上便会结束。
清晨天色灰蒙,乌云压顶,无形中,给人一种沉重之感。
轩辕梦早早来到议事厅,桌面上,放着两只茶盏。
轩辕慈的人已经在山脚下等待,她按照云锦所说,命人先将祁锦禹接回山上,轩辕慈虽百般推拒,但听了传话之人带去的威胁,只好做出让步。
不可否认,无论何时,云锦的心机,永远无人可及。
“挑一杯吧。”她看着桌上的两只茶盏,向对面一身霜白的男子道。
其实,挑与不挑根本没有区别,两杯茶中,都被她放入了忘忧蛊,让他先挑,只是为了亲眼看他喝下,毫无理由的固执,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杯,“不如一起?”
一起?她挑挑眉,也伸手端起剩下的那杯:“既是离别,应以酒相送,但碍于你身体虚弱,就以茶代酒吧。”
他笑笑,脸上看不出难过的表情,抬手举起茶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你说以茶代酒,那么,不妨将这作为一次鸳鸯合卺酒,你意下如何?”
鸳鸯合卺酒?他在说什么?“你是凤后。”
“我不承认。”
“你是轩辕慈的夫。”
“我没与她拜过天地。”
“你……”
“不可以吗?”他缓缓放下手,目中一片坚决:“若你不愿,这杯茶,我不会喝的。”
头疼,他向来拿捏得准自己的软肋,这一次,依然不例外。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催促,轩辕梦心一横,点头:“好。”
朝前走了两步,云锦抬起手,动作优雅高华,一举一动,皆给人荣宠不惊的惊艳。
望着他,胸口骤然闷痛,却还是扬起淡淡的微笑:“你会忘了我吧?”
他绕过她的臂弯,霜色的白和艳丽的红交缠在一起,暧昧中,带着隐隐的惨烈味道:“是的。”
心里虽然很痛,她却还是绽开了舒心的笑,忘了就好,她也会忘了他,从前的一切,将彻底抹去。
“为什么不喝?”
他道:“鸳鸯合卺酒是要一起喝的。”
她无奈失笑,点点头,举杯就饮,余光中,看到对面的男子,也抬起手,将茶盏送到唇边。
苦,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苦的茶,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狠狠地融入呼吸。
放下茶盏,一瞬间有种月兑力的感觉。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不再有任何牵绊了。
曾说过,此生此世,她的生命力,永远不会有云锦这个人。努力地忘记,拼命地忘记,直到后来,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可事实上,却只是自欺欺人而已,现在,她才算是真正做到。
霜白的袖口话落,他脸上是死寂的平静,外面的催促声越来越急,大概是轩辕慈以为她出尔反尔,所以耐不住性子了吧。
转头,不再多看云锦一眼,对左右吩咐:“送他下山。”
云锦微微一笑,只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跟随在两名卫兵身后,缓步朝屋外走去。
从今以后,他就真的只剩思念的权利了。
虽然她给了他月兑离痛苦的机会,但他宁愿保留着这份痛,即便生命在不停凋谢,绝望似扑火的飞蛾,但这份惨烈,也依然能够化做破茧成蝶的喜悦。
对不起,我答应过会忘了你,但我却没答应我自己。
一阵粘稠闷热的风吹过,扬起半湿的衣袖,茶渍将霜白染出一片半旧的暗黄。他捏了捏掌心,抬起头,云淡风轻地朝前走去,身后雨落成霜,将那不明显的暗黄,氤氲在了一片潮湿的凉意中,再也无迹可寻……
几日不见,祁锦禹瘦了整整一圈,精神也不怎么好,但当看到她的那一瞬,黯然无光的眸像是被焰火点亮的夜空,带着令人心悸的色彩。
她靠在白苏肩头,别过脸去,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见他。
“觉得怎么样?”白苏垂首,柔声问道。
她点点头,捂住心口:“还好。”
“你……”白苏揽住她的肩,目光在被人搀扶远去的祁锦禹面上一扫,沉沉一叹:“既然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将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第一次,她需要他的安慰,“正因为痛苦,所以才要忘记……”不知不觉,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她微一侧首,泪水立刻氤氲了白苏胸前的衣衫:“忘忧蛊是不是马上就要发作了?”
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只静静揽着她,轻轻颔首。
“苏苏,我就要忘了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从今以后,我的生命力,再也没有云锦这个人。”明明不想落泪的,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白苏神色哀戚,却还是强迫自己挤出完美温柔的微笑:“这不是你的错。”
“不。”她摇头,手指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我不得不这样做,苏苏,你不晓得,我在饮下忘忧蛊的时候有多绝望,你也不知道,我在将匕首刺进祁墨怀心口的时候有多心痛,虽然这一切都并非我所愿,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云锦会死,祁墨怀也会死,有时候我真的宁愿自己是个负心凉薄之人,这样就不会为难,不会心疼,更不会肝肠寸断。苏苏……”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哽咽道:“我这里好痛,痛得想要裂开一样,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不圆满,为什么呢……”
白苏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更加用力的揽紧她,“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
她颤抖着双肩,竭力想将自己藏匿于他的怀抱中:“苏苏,其实我根本不想忘,可我不想忘,却还是选择忘了。”
“既然已经选择忘记,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忘忧蛊开始发作:“你说得对,既然已经选择忘记,那就接受现实,只是我……呵,这不完美的人生啊。”
轻声的呢喃,最终彻底消失,她静静靠在他的怀里,双目紧闭,脸上挂着残泪。
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仿佛天大的事也难不倒她,只要有她在,一切便可高枕无忧。
习惯了她的呵护,习惯了她的坚强,习惯了她的乐观,却忘记了,她也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女人。再强大的心,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更何况,她背负了那么多的责任,如果他是她,怕是早就崩溃了吧。
“梦。”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为她拭去颊边的残泪:“既然累了,那就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
轩辕梦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饥饿无比。
晃晃脑袋,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一股莫名的空落感袭上心头,冥思片刻,却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下了地,点燃了火烛,正想出声唤人,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食物的香气立刻引得她馋虫大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嘻嘻一笑,搓着手,自觉地坐在桌边,看着白苏将丰盛的食物一一端到桌上。
从进门起,白苏就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待将所有菜肴端至桌面,看到她满眼的蠢蠢欲动,这才松了口气。
昨天的事,她应该已经忘了。
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苏苏。”她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有些事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白苏不动声色,“怎么可能。”
轩辕梦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努力回忆:“嗯,就是……我睡下之前的事……也不对,我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好像把祁锦禹接到山上来了。”她啃着手里的鸡腿,越想越奇怪:“我怎么会把他接到山上来?哦,对了对了,他被轩辕慈一刀刺伤,差点没命,可问题是……轩辕慈恨我恨得要命,怎么会无缘无故把她的贵君给我送来呢?”越想越乱,有些事明明就在脑子里晃啊晃的,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见她一脸纠结,白苏连忙安抚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要紧的事。”
她一向很看得开,听白苏这么说,于是点点头:“行,不想了。”就像白苏说的,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啃了两口鸡腿,她忽然想到什么:“祁锦禹呢?”
“我将他安排在客房了。”
点点头,轩辕梦从身后的矮柜上拽过一张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等会儿你让他来见我。”
白苏看着她啃了一半的鸡腿:“不吃了?”
“嗯。”虽然很饿,却不是很有胃口。
收拾了杯盘碗筷,白苏临出门前,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结果看到她正站在榻前,望着矮柜上的某物发呆。
心头一跳,几步走回去,探头朝矮柜上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轩辕梦正在看的,竟是一枚莹润雪白,中央殷红一点的玉佩!
这玉佩……
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伸手欲夺,轩辕梦却按住他的手:“这玉佩挺好看的,你喜欢?”
白苏呐呐:“我……我不是很喜欢,但……”
她突然笑了,拿起玉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很喜欢。”
白苏一抖,碗筷差点月兑手:“梦,这玉佩很一般,你要是喜欢,我改明儿给你买个更好的。”
“不,我就喜欢这枚。”无来由的感觉,仿佛与生俱来,有点像是一见钟情。
白苏生怕说得多,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只能先不去管那玉佩,“不是要见祁锦禹吗?我这就帮你去找他。”
注意力被成功引开,轩辕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去吧,我……在外面等他。”
唉,祁锦禹,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目送白苏离去,她缓缓抚上颈项的玉佩。
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到底忘了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推门而出,昨日好像下过一场雨,夜晚的空气清新而凉爽。缓步踱到山道边,隔着木制围栏,眯起眼朝山下望去,从这里看去,可以将镇子上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不错的感觉。
站了一阵,身后忽地传来轻微而迟缓的脚步声,她知道是祁锦禹。
顺手摘了一把月季,一边除刺,一边转身:“感觉怎么样?”
祁锦禹远远地就看见了她,那背影清雅孤傲,却又说不出的英姿飒然,生怕面对的,是她一贯的尖锐冷漠,却没想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带着柔和微笑道出的。
他有些怔愣,夜晚的山风,吹得宽大的袍子哗啦啦作响,胸口细密地泛着疼,他却兀自忍着。
轩辕梦走到他身旁,将剔除利刺的花束递给他:“送你的。”
他像是不会说话了一般,木然接过花束,眼中迅速弥漫一层雾气。
轩辕梦笑意不变,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过身,再次面对山下的点点灯火,“道歉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事已至此,我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
他望着手里的花束,也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排而立。
或许是她温柔的语气,和婉的眼神,让他有了敢于与她比肩的勇气。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手指摩挲过花束的茎叶,惊讶于她竟将利刺挑的干干净净:“你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那样也算救了他一命?忽然发现,这世上容易满足的人太多了,只有她最贪心。
她转头看着他:“我给你两种选择。”
他不语,只看着山下,默默聆听。
“一是留在我身边,为我做事。当然,你跟着我,不见得会比跟着轩辕慈强多少,一切都由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加以干涉。”说完后,她停了停,继续道:“第二种选择……”
“我选第一种。”没有听完她后面的话,他干脆利落的做了决定。
轩辕梦有些诧异:“第二种选择你还没有听。”
他摇头:“不用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留在你身边,至于你要我做什么,又把我当做什么,这些我都不在乎。”
她更是诧异,不过看到他眼里的坚决后,徐徐展开轻笑,第二中选择,自是没必要再说了。
“好,既然是你的心愿,那我成全你。”
“多谢。”俯首轻嗅怀中花朵,祁锦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