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171章想要守护
原以为这样威胁,他就醒过来,电视里不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结果,他还是没有醒来,连呼吸都变得比之前更加微弱。_!~;
有时候她会想,聪明的人为什么也会犯傻?或许,聪明人犯的不是傻,而是逃避,正因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了解,才会难以面对眼前的现实,从而用犯傻来逃避。
此刻,她就觉得自己在犯傻。
她宁肯以自己的重伤来作为结束,也不愿他赔上性命为自己挡下一击。
想想看,还真是荒谬绝伦啊,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竟会舍生忘死救她。
心乱了,乱得连自己都找不到北。
邵煜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说,我又怎会明白你的心思。
可恶的人,只需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偏偏这般惜字如金。把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忧伤,自己的烦恼,还有自己的心愿毫不顾忌地展示于人,这样难道不好吗?自己够固执的,这家伙比她还固执,简直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让人无可奈何。
叹息一声,缓缓转身,步出卧房。
房外,傅梅瑛没日没夜地守着,却始终不肯进屋,轩辕梦望着她:“傅前辈,他既然是您的儿子,母子连心,您又何必躲着他。”再说,邵煜霆现在昏迷着,怕也不知道守在他身边的到底是谁。
傅梅瑛神色迷惘,半晌后,才缓缓摇头:“我于他,只有生育之恩,并无养育之情,相见不如不见。”
“可您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傅梅瑛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嘲讽意味十足:“邵歆虽然对不起我,但她对霆儿却是视如己出,爱护非常,我这个生下他后,就没有尽过半点义务的母亲,又何资格认他这个儿子?”
轻叹口气,她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由仇人抚养长大,这是傅梅瑛心中一个难以释怀的心魔,“或许从今天开始,您可以将过去二十年未尽的母爱一并给他。”
“一并给他?”傅梅瑛依旧摇头,眉宇间有着决然的不赞同:“你认为,已经缺失的东西,还能又弥补的机会吗?”
心里是否认的,但她却点头道:“当然,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傅梅瑛看着她的眼睛,“你也知道不可能,对吗?”
被揭穿谎言,她脸色一红,眼神却坚定:“我只是觉得可能性比较小,但并非全然做不到!”
傅梅瑛怔了怔,蓦地苦笑道:“我没你这么有自信,在被以欺师灭祖之罪逐出师门的那一刻起,我对这个世界,就已经彻底绝望了,本来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山,陪你演这么一出讨伐的戏码,只是你那个夫婿实在厉害,舌绽莲花不说,我心里的不甘与惶恐,他无不知晓,若不是为了霆儿,傅梅瑛此人,怕是永远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但前辈既然来了,再难之事,也要试试才知会不会成功。”没有试过就放弃,这不是她的做人原则。
傅梅瑛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清光,有些淡淡的凛冽与寄托:“我知道,你与我不是同一种人,你比坚强得多,也乐观得多,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真是……如野草般顽强的生命。”
被他人提及从前的伤痛,她已可以做到微笑以对:“前辈一定是在夸奖我,对吗?”
女人眼中的清光骤然消失,唯剩一片强烈的寄托之情:“将霆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啊?”她刚才听到了什么?把邵煜霆交给她?开什么国际玩笑!连忙仓惶摆手:“不不,前辈你弄错了,我跟邵煜霆之间没什么的,真的算起来,我们还是仇人呐。”
“是吗?”傅梅瑛明显不信,伤痕累累的眼角扬起,给她一种自己被千年老怪物盯上的感觉:“连孩子都有了,这叫没什么?”
“呃,这个……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的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道来。”
扯着唇角,干干一笑。她有些怀疑,傅梅瑛真的是邵煜霆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两人的性格相差那么多!
从她的讪然的笑意中看出了她的想法,傅梅瑛神色一黯,忧伤道:“邵歆虽待他如亲子,但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再加上对我的愧疚与怨恨,故而与我面貌相似的霆儿更是日渐疏离,霆儿总以为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完美,所以才得不到母亲的赏识和青睐,时间长了,他就养成现在这种凡事都憋在心里的性格,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期望与人亲近的,只是,他太怕受到伤害,所以才将自己的心牢牢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
原来竟是这样,邵煜霆的冷漠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形成的自闭症!他的遭遇,与自己还挺像的,女皇与邵歆,同样都是因为对某人的愧疚,而在不知不觉中疏远自己关心的人。当时,每每看到女皇眼中的疏离和不耐,她都以为女皇根本不喜欢自己,实际上,她对自己的爱,并不比其他人少,她只是,藏得太深。
“正因如此,前辈你才该留下来。”她看着傅梅瑛,口吻坚定:“在我明白母皇对我的爱护时,她已经永远地离开我,我连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对她说那些伤人的话,可惜,老天爷不会再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所有的不圆满,注定要陪伴我一辈子。难道您也想失去后才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坚定一点,大胆一点吗?”
傅梅瑛震愕的看着她,那狰狞丑陋的脸,此刻竟也露出世上最美丽的慈爱来。
“我……真的能找回从来的一切?”
“当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傅梅瑛眼中明显有挣扎的水光在浮动,轩辕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要劝动这个老顽固,只怕没那么容易,云锦为了劝服她前来武林大会公开一切,都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来掌握了解傅梅瑛的心思和性格,自己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她动心,怕是比登天还难吧?但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世上之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傅梅瑛再顽固,她也有信心让她点头。
见傅梅瑛还在犹豫,轩辕梦一脚踢开身旁的门扉,床榻的方向正对着门外,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安静躺在床上的男子。
“待他醒来问我,‘我的娘亲在哪里?’你让我怎么回答?”
女人眼中泪意重重,喉中发出嘶哑的低泣声。_!~;
她深吸口气,继续刺激:“我只能说,‘你娘不肯认你,觉得自己独自生活了二十年,有你没你都一样,所以走了,我拦也拦不住’,这样你可满意?”
傅梅瑛叱咤一生,在那辉煌如烈焰般的荣耀,被尽数毁去时,她亦未尝掉过一滴泪,此刻,望着那静静躺在榻上的年轻男子,却不禁老泪纵横。
这是她的孩子,爱了二十年,想了二十年,夜夜于梦中爱护关心的孩子,可此就在她的眼前,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就像他刚刚出生时,静静躺在她臂弯中的模样。
他只她活下去的支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留恋的亲人,当初命悬一线,生死难料时,正因为这样一个执念,她才从炼狱般火海中挣扎着爬出,即便痛得撕心裂肺,她仍是活了下来。
她的孩子……分离二十多年,从未真正爱护过、陪伴过的孩子。
“砰”的一声,门扉被关起,隔绝了她探向生命中最宝贵之人的视线。
轩辕梦蹲下来,握住她布满凹凸伤疤的手:“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他需要你,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女人的手在颤抖,那坚决的表情,和自嘲的笑意,也在瞬间崩塌,她反手握住轩辕梦,语声虽颤抖,却不再有半分犹豫:“我留下,即便他不愿认我,我也绝不后悔。”
她笑了,一是为傅梅瑛感到高兴,她终于冲破了纠缠她二十多年的心魔,二是为自己高兴,云锦能做到的事,她同样也能做到,还比他做得好,效率高,这岂能不让她高兴?这也算是间接赢了这只狡猾的狐狸吧?她并不是一定要在智计谋略上胜过他,但也不能事事败于他手,总要让她赢一次不是。
云锦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说服傅梅瑛留下来,望着她得意的眼眸,不禁微笑道:“怎么做到的?”
“我和她也算同病相怜,同类之间,比较容易深入了解对方的内心。”她两只脚搭在小几上,身子歪歪斜斜靠在云锦怀里。
他的手无意识摩挲她的耳垂,听到她说同病相怜,不禁有想起了两年前,自己眼睁睁看着她遭受酷刑的一幕,“梦,不知我如此帮助,究竟是错是对……”
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又回忆起了两年前的事,那样的经历,连她都已渐渐淡忘,他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云锦,以前事我忘了,你也忘了吧,一切都已经过去,把握未来才最重要,对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语气却依旧带着深深的担忧:“梦,从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非池中物,总有一天要飞向这个蓝天,可天下之争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宁愿你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哪怕只有一亩地三分田,虽穷苦,却安宁。”
她抓住他在自己耳边来回摩挲的手,他难道不知,他这一举动与勾引无异吗?
“你怎么行啊,我有一大堆的男人要养,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她将他的手置于唇畔,在修长如玉的手指上轻轻一吻,“再说了,我不想让你受苦,你出身于富贵家庭,细皮女敕肉的,真的跟我过苦日子,怕是习惯不了。”
他脸微微一红,不是因为她暧昧的亲吻,而是那句细皮女敕肉:“只有跟你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甘之如饴。”
“可我不舍得啊。”她像是猫咪般在他怀里蹭:“我要让云锦过最好的生活,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美味,还有……”她伸手,恶意在他腰月复间一抓:“睡最好的女人。”
他脸色更红,难得羞恼道:“没正经!”
云锦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温润得就像块和田美玉,想从他脸上找到恼怒的痕迹,就跟从邵煜霆脸上寻到快乐的痕迹一样难,云锦的这种飘渺淡雅,好虽好,但她还是觉得,有爱恨痴嗔的他,才最美。
反手搂住他的脖颈,冲着他粉色的薄唇吻下,如他的人一样,淡雅,温润,清泉月秀。
缠绵的吻,直至两人都呼吸急促,她才放开他。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她坏笑道,“以后也该让你练练武,不但能自保,亦能强身健体,想来床上的耐久力也会好一些。”
今天她真是太放肆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云锦一脸几回变了脸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话也能拿出来说?”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她越发觉得好笑,终于找到云锦的弱点了,跟他斗法,她是斗不过的,可若是比谁更流氓,他可比她差得远呢。
“这有什么,你是我的夫君,我就是在这里要了你,又有谁敢说三道四?”她挑眉,手掌已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模索。
心头一跳,对于云公子来说,光天化日之下亲热,还是略显劲爆了些,拉下她的手,他略有些生气,“不许再闹!”
知道他脸皮薄,若是萧某人,这会儿只怕早跟她扭成一团了。
放下手,规规矩矩做好,要是把云锦惹生气了,她起码得禁欲半个月。
谁让她那些夫婿胳膊肘往外拐,连对云锦成见最大的倚楼,现在都听他的,他说半个月不许给她吃肉,那她绝对半个月内吃不到一星半点的肉。
为了肉,她还是忍忍吧。
敛起不正经的笑意,轩辕梦肃容道:“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一谈起正事,云锦那股清雅风姿就又回来了,“是起兵之事吗?”
她扶了扶额,狐狸就是狐狸,凡事都瞒不过他,不过这样也好,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不用浪费时间:“没错,殷俐珠虽派人刺杀五菱郡守,但我多留了心眼,把她藏起来了,就在这里几天,她应该会再次起事,届时其他地方的起义军也会投奔她,我打算派出一半的兵力,前往五菱与其会合,用最快的速度,夺下五菱。”
云锦凝目沉吟片刻,道:“此事可行,只是行事一定要快,在轩辕慈还来不及做兵力调动前,就要将五菱拿下,否则,就算你最终能占领五菱,只怕也会伤亡惨重。”
她点点头:“我明白,所以需要你来帮我制定一个计划。”顿了顿,又嘱咐道:“你的身体不好,此事不急,只要在十日之内制定出方案便可,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恬然微笑,“梦愿意与我并肩作战,我很高兴,就怕你把你当成没用的药罐子,这样我心里会很难受。”
经过这么多,若是彼此之间还有嫌隙,那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止步了。
“正事已经谈完了,那我们能不能……”看着他嘿嘿一笑,两只手已经毛上了他的腰。
从容优雅的姿态被瞬间破坏,一抹狼狈的红晕再次染上男子白皙的面颊:“现在可是白天!”
她撇嘴,“在我眼里,只有想与不想,没有白日黑夜。”
他拗不过她,第一次真心觉得,自己是该练练武功,强身健体,同时防狼。
“云锦,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喜欢你,你是不是也一样?”她趴在他身上,细细吻着他修长的脖颈,口齿模糊地问道。
第一次见面?他吞下即将出口的低吟,推了推她,绷着脸道:“第一见面你就调戏我,我怎么会喜欢你!”
她呆了呆,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第一次与他口中的第一次是两种概念,调戏他的那个,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又不是她,真是比窦娥还冤。
“调戏你是喜欢你,你有见过不喜欢一个人还去调戏的吗?”
他哭笑不得,两年时间,耍无赖的功夫倒是见长:“连自己姐姐的未婚夫都调戏,你说你有多恶劣。”
唉,一说起这个,就让人感到一阵淡淡的忧桑。
不管她与云锦多么相爱,自己夺人之夫的罪名,是一辈子也洗刷不掉了。
“为什么不是我先遇见你呢?”她捧着他的脸,这百看不厌,越看越好看的男人,如果是自己先遇见的,她一定会好好呵护他。
“我不喜欢轩辕慈,同意嫁给她也是母亲的决定,我从未想过这辈子会爱上一个人,原以为会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像大多数闺阁男子一样,逃不开命运的束缚,你的强势闯入,为我解开了这道名为命运的枷锁。”
“云锦,我们生个孩子吧。”脑袋一热,又开始说话不经大脑。
“梦愿意吗?”他眼眸深深,毫不掩饰其中的期待与向往。
她毫不犹豫,“当然!”在他欲开口说话时,又俯身狠狠稳住他的唇,将他未出口的话吞进肚中:“但现在不行,我有更重要事要做。”
“夺天下吗?”
“不,不是夺天下,而是我为所爱的人,追寻一份安宁。我要保护你们,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允诺这份誓言。”
“梦。”他寻隙唤她。
“怎么了?”
“他学不会敞开心扉,不如由你来主动教他。”
“啊?”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太懂。
云锦冲她鼓励一笑:“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又拼死救了你一命,不管什么样的误会,都不要让其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好吗?”
她还是有些迷糊,哪有人在亲热的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云锦,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不会吃醋吗?”
他笑,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她浑身一抖,差点化身为狼。
“因为这种求而不的绝望,我深有体会。”
她顿时泄气,好好的又把心里的痛给勾出来了,从他身上滑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云锦,你说这姓邵的,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倚楼曾说我对感情反应迟钝,可他这种似乎关心你,又似乎讨厌你的矛盾作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试着进入他的内心,你就会看得很清楚,也不会再困扰。”
“云锦。”
“嗯?”
“云锦啊。”
“怎么了?”
“云锦啊云锦。”
“你再这么叫下去,我可就走了。”
她抱紧他,不让他起身:“嫁给我这种花心大萝卜,真是委屈你了。”
他眼底一软,伸手抱了抱她的肩:“如果觉得愧疚,不妨用实际行动来补偿我。”
“怎么补偿?”她抬头。
他唇角微勾,声音低沉,“多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
谁说云锦不狡猾,谁说云锦没吃醋,谁说云锦是模范丈夫?
笑得像个狐狸一样……不对,本来就是狐狸。
“好,我答应!”纵身一扑,将颀长温软的身躯压在身下,埋头便吃。
……
七天过去,邵煜霆依旧没有苏醒。
轩辕梦抓耳饶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白苏都只能勉强维持住他的生命力,至于从昏睡中苏醒,完全要靠他自己的意识。
邵煜霆不能死,她才不要欠他这个人情,尤其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欠他人情!
傅梅瑛一开始只守在门外,听了轩辕梦的劝告后,此后七天,一直都守在邵煜霆身边。
小丫头年纪不大,却很孝顺,每天都用沾了清水的棉花,为邵煜霆湿润干裂的双唇。
一老一小,就这样时时守在榻边,这画面看上去竟奇异得融合。
小丫头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总是坐不住,一会儿爬上床,趴在邵煜霆身边,睁着乌溜溜的眼看他,一会儿跳下床,好奇地研究傅梅瑛的轮椅,一会儿喊饿,一会儿喊渴,一会儿说想赤牙,一会儿又说想小松狮,也就只有傅梅瑛和邵煜霆能受得了她的闹腾。
一开始,傅梅瑛根本不愿意见小丫头,更不愿抱她,说怕自己的模样吓到小丫头,可小丫头却主动跟她套近乎,不但不怕她,还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甜点,每个都分一份给她,嘴上阿婆阿婆叫得欢。
孩子虽然小,但也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劫,懂得看人要看内心,而不是外表。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轩辕梦以后不用担心孩子识人不清,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在轩辕梦终于忍不住,想要冲进房内,将他暴打一顿强行让他苏醒时,窝在床头闲来没事给邵煜霆梳头发的小丫头突地将梳子扔掉,大声道,“妈咪妈咪,爹爹醒了!”
守在一旁的傅梅瑛第一个反应过来,推着轮椅赶到榻边。
邵煜霆眼睛虽睁开了,看眼神似乎还有些迷糊,双目无神,目无焦点。
小丫头直接扑上去,冲着邵煜霆的脸颊便是“吧唧”一口,最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悦:“爹爹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妈咪和我都担心得不得了。妈咪说,喜欢睡懒觉的不是好孩子,爹爹羞羞,每天睡懒觉,是坏孩子。”
被小丫头一通抢白,邵煜霆终于恢复了些神智,抬起手来,模了模小丫头的脸蛋:“小湉儿乖,爹爹是坏孩子……”
小丫头瘪着嘴:“爹爹不许做坏孩子,要不妈咪就不喜欢你了!”
听到动静赶来门前的轩辕梦,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墙上。
邵煜霆的眼神又开始变得迷茫,真搞不懂,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哪来那么多心事。
傅梅瑛见邵煜霆醒来,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邵煜霆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傅梅瑛。
实现相对的那一刹那,这些年来的孤单与空落,霎时间浮上心头。
对这个女人,他既怨恨又想念。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他这二十多年来,却从未见她一面,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对她,其实是陌生的,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与回忆,甚至不及那个冷落了他十几年的养母。
轩辕梦一只脚踏在房内,一只脚踩在房外,看了眼屋内的情形,慢慢将踏入屋内的脚收了回来,又默默将门关上。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将空间留给二人,她踱着步子,绕着整个岳阳楼走了一圈。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苗麓原先的住处,蓦地,想起前几日听到的一则消息,在盟会长老商议要如何处置叶傲时,他突然心性发狂,打伤了几名长老,冲到了苗麓被他一剑杀死的地方。
长老们追来时,他已经气绝多时,在尸体旁,放置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剑——在大多人眼里,那是两把毫无分别的剑,只有叶傲心里清楚,这两把剑,是绝然不同的。
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叶傲是自尽的。
叶傲死去的当晚,青城派便推举出了新任掌门,说来也真是讽刺,新的这位掌门,竟然是叶傲的同门师弟,一个门派治理得再井井有条,也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推举出新任掌门,除非是早有预谋,就像自己对付殷俐珠,早就谋划了半年之久。可见叶傲死得也跟苗麓一样冤枉,若不是有人故意在他饮食中掺了慢性毒药,他又怎会突然癫狂。
她此时竟不知该鄙夷叶傲,还是该同情叶傲了。
晃了一圈回去,正好看到傅梅瑛从房内而出,膝上坐着正在一心一意剥石榴的小丫头,轩辕梦几步上前,推她越过门槛。
傅梅瑛回头,饱含深意地看她一眼,道:“你进去,他有话对你说。”
邵煜霆有话对她说?还是一对一?
突然有点紧张,虽然她不明白这紧张究竟从何而来。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再次被严密合上,只不过这回,是她在屋内,傅梅瑛在屋外。
缓步走到榻边,榻上男子的脸色虽算不上惨白如鬼,也不怎么好看,虚弱得就像是月兑了几层皮。想到他这一身伤都是代自己而受,心底忽然涌出一丝柔软,拖了椅子,在榻前坐下。
“感觉怎么样?如果很难受,我可以助你疗伤。”以内力疗伤,是恢复伤势最快的办法了。
他却不应,只静静看着她,房内的光线很暗,他的脸隐在床帐的阴影中,显得更暗,于是那双漆黑眸,便越发深沉如渊,浓黑混沌,如一片黑色迷雾。
气氛那是相当的诡异,她最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了,手心渐渐沁出薄汗,黏腻一片。
“你……”正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邵煜霆突然哑声开口:“我答应你。”
她猛地抬眸,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却有些不能相信:“你不愿意,我是不会逼你的。”她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逼他的。
不过此刻的言语,并非不经大脑,而是深思熟虑后,早就想说的。
他若不愿,她便任其选择,绝不相逼。
“我没有勉强。”他的声音很微弱,完全不同于平常的凌厉锋锐,且因这虚弱而显得温柔如絮,像一片晶莹的雪花,落于心扉之上,一点点化开,清润焕然,“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勉强我,母亲隐居二十余年,已与这江湖再无瓜葛,她希望她的晚年,能依旧平静安宁的度过,所以,她的责任,她的义务,包括属于她的荣耀,全权由我来承担。”
“哦,你不勉强就好,我虽然希望你继任盟主之位,但也不是一定要让你继任。”她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轩辕梦,我选择代你受死,仅仅是心之所愿,你无需对我抱有愧歉之心。”
她能说什么?说‘这样就太好了!’或者是‘那怎么可以,我一向恩怨分明,这恩情我一定要报?’不管说那句,都显得矫情做作。
想了半天,只道出两个字:“谢谢。”
他合上眼帘,转过身去,像是不打算再理她,她呆坐了半晌,直到确认他确实没话再对自己说,才站起身。
这时,一个沉润的声音从床榻的方向传来,很轻,却足以让她听清:“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