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轩辕梦都表现出了一个皇后该有的素质与矜持,虽然她赞同祁墨怀这种劳师动众的做法,但她明白,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朝臣们知道,她这个皇后并非一个徒有虚表的摆设而已。
她不止一次想要开口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呢?可看到他坚毅深情的目光后,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还没傻到以为用只字片语,就能打消一个人的固执,如果言语有用,那么这个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爱恨情仇,鲜血杀戮。
跟着祁墨怀来到他的宫殿,一摆月兑众人的视线,轩辕梦立刻道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不能问问我好不好?”祁墨怀一脸哀怨,与之前的威仪高华迥然不同。
她耸耸肩:“有什么好问的?你现在不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吗?”
祁墨怀更加郁闷:“虽说如此,但你也不能一句不问,你怎知你不在时,我是否睡得安稳?”
“哦。”她点点头,关切问:“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睡得可好?”
祁墨怀:“……”
轩辕梦盯着他比哭还难看的俊颜,心想,我问了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你丫的怎么比赝月还难缠?
其实吧,自己是否关心他,与问不问候他之间没有半点关联,从他的表情,眼神,气色以及气息来判断,他近段时日过得必然不差,又何须多此一举,明知故问呢?
或许是她太现实了吧,不懂何为浪漫,但想浪漫必须要有浪漫的环境,她现在可是一点浪漫的心情都没有,她只想治好赝月的脸。
“算了。”祁墨怀投降道:“你真不是个可爱的女人。”
轩辕梦赞同道:“是啊,可爱这种东西,早就离我远去了。”她指指殿外:“觉得我不可爱,你可以去找那个又可爱又漂亮的柔妃娘娘。”
祁墨怀脸一沉,垂目看了她一阵,忽地笑了起来,“梦,你在吃醋吗?”
吃醋?你真的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撮合你们两人的,柔妃那菇凉虽然有些骄纵,却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会省心很多,再说了,人家长得绝色动人,闭月羞花,配你这个皇帝绰绰有余。
她正要解释,祁墨怀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梦,不是的,你别多想,我从来没碰过她,她只是我的妃子而已,我……我绝不会与我不爱的女人诞下子嗣,我只想你为我生个孩子。”
“去你的!”她受不了地推开他,怪不得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自上次一别后,这家伙越来越肉麻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年轻的帝王模模鼻尖,望着对面狂翻白眼的女子,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来,“梦,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倾尽一切满足你,哪怕你是为了其他男人。”
她摆摆手:“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好不好?赝月他为了救我,救所有起义军将士,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他还活着已经很满足了,但我必须帮他把属于他的尊严找回来。”
“梦,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在意什么尊严。”对于赝月的逃避态度,祁墨怀很不赞同。
她摇头,“墨怀,每个人在乎的东西都不同,谁也不能因某些事便妄加评判他人,有时候,越是在乎,就越是看不开,就譬如你,没有了这万里江山,你还能如此从容坦然地面对我吗?”
祁墨怀一震,她所说的,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
没有了这万里江山?就是说,他又会回到曾经的模样,她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而他,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仰望她,终身无法与她接近。
不,这绝对不可以!他好不容易才与她比肩,怎么可以再次落后于她,他要站在和她同样的高度,与她共同俯瞰天下,他要做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身前,亦不是身后。
轩辕梦伸手拍拍他的肩,温和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我不觉得你向往权力的想法有何不对,就像我说的,越是在乎,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祁墨怀忽然觉得,轩辕梦好像已经把自己彻底给看透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顿时让他有种处于下风的感觉,“你既然看得如此通透,那你应该也能明白,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她摊摊手:“我明白,所以我不逃避,也不会劝你放手。”她走前一步,靠近他,几乎贴上他的胸膛:“我说过了,好好活下去,活到我认输的那一天,这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的笑靥既纯净又邪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相辅相融,没有半丝违和之感,“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那么现在……”她如泥鳅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带我去看凤蜒花树。”
他微屈五指,掌心细腻的触感还未完全消失,一切很短暂,却又很美好。
她就像一缕令人琢磨不定的风,看似牢牢握在掌心,却永远无法真正征服。
“你对别的男人总是这么好,对我却总是冷冰冰的,真是让人伤心呐。”他半真半假地叹息道。
她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对你冷冰冰过了?刚才我可是一路对你谄媚讨好啊。”
他无语失笑:“是,你的演技倒是越发娴熟了。”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那就继续再对朕讨好谄媚吧,皇后娘娘。”
轩辕梦眨眨眼:“你要带我去看凤蜒花吗?”
“你说呢?”
“哇,太好了。”她反客为主,拉着他往殿外冲:“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一听凤蜒花,无需刻意讨好,她脸上灿烂明媚的笑,足以迷倒每一个男人。
“急什么。”他拖住她:“凤蜒花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
轩辕梦讪讪一笑,真是越急越乱。
“因为凤蜒花十分宝贵,加上生长环境所限,所以并不在宫内。”祁墨怀解释道。
“那在哪里?”
“血阴山。”
“血阴山?”不是吧,昊天皇室把凤蜒花种到了血阴山,他们脑袋没有毛病吧。
“知道为什么这百年来,觊觎凤蜒花的人数不胜数,但凤蜒花却能平安保留至今?”
他不问,她还真想不到,对啊,为什么觊觎凤蜒花的人无数,但凤蜒花却能纤毫不损直到今日呢?
见她蹙眉,他主动解疑:“你去过血阴山,应该知道那里有一种体型庞大的巨蟒。”
“鲷鳞血蟒?”对这东西,她可是记忆犹新呢。
祁墨怀点点头,再道:“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鲷鳞血蟒的体型会如此之大吗?”
废话!她当然想过,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她这个人比较懒,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不过既然祁墨怀提出来了,她还是象征性地提问一下吧。
“为什么?”
“因为凤蜒花。”
“啊?”她有些懵,不太明白祁墨怀的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
凤蜒花是天下至宝之物,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如果鲷鳞血蟒以凤蜒花为食的话,那么它们的寿命就会加长,每蜕一次皮,蟒蛇就会增大一些,假如那些血蟒,它们的寿命被增长至百年甚至千年,在不断的蜕皮过程中,它们就会越长越大,加上常年以凤蜒花为食,它们自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化为一种灵丹妙药,而有了血蟒守着凤蜒花,那些打凤蜒花主意的人,便无法接近凤蜒花,长年累月下来,血蟒与凤蜒花之间,便彼此形成了一种天然的保护关系。
原来那里的巨大生物,并非是天生的,而是因为凤蜒花的缘故。
但问题来了,凤蜒花有血蟒保护,他们怎样才能拿到凤蜒花呢?
“不用担心。”他对她笑笑,从容道:“血阴山下,有一个直通凤蜒花所在地的密道。”
“密道?”昊天皇室要有多无聊,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知道这条密道的所在地。”这也是祁墨怀登基后才了解到的。
血阴山离京都不远,乘马车需三个时辰,两人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血阴山。
与以往一样,这里看上去依旧阴森可怖,在血阴山顶端,布满了红色的毒雾瘴气,阻止着每一个想要踏足这里的侵略者。
小心从怀中掏出一支精美的白玉瓶,倒出两粒碧绿清香的药丸,一颗丢入自己嘴巴,一颗递给祁墨怀:“苏苏新研制的避毒丸,很厉害哟。”
祁墨怀接过吞下,“你的男人都厉害。”
“你是皇帝,不能这么小心眼。”她指指前方:“快找密道!”
“你求我啊?”他单手撑着下巴,笑得得意洋洋。
“你公报私仇!”
祁墨怀想反驳来着,后来发现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于是便认了,“若你你认真恳求朕,朕就答应你。”
她猛地前扑,挠他痒痒:“这下呢?还不快说!”
祁墨怀憋着气,就是不开口,“大胆!你竟敢对朕不敬,小心朕罚你跪搓衣板。”
她没把他逗笑,反而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跪搓衣板?哈哈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要不是我了解你,还以为你是穿越的呢!哈哈哈……”
他扶住笑得花枝乱颤的她,故意绷起脸:“还不快速速跪下求饶?”
她扶着他的手站好,半蹲,捏着嗓子,娇声道:“哎呀,臣妾错了,求皇上饶命。”
祁墨怀哈哈一笑:“看在你积极认错的份上,朕姑且仁慈饶你一回。”
“多谢皇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正闹得欢,突见不远处的山顶上窜出一蓬火苗,映红了半边天色。
“啊!”轩辕梦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山顶着火了!”
祁墨怀脸色瞬时大变:“不好,那里是凤蜒花所在地!”
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半圆形的金属盘,拂开地面的枯枝烂叶,将圆盘嵌在地面上与圆盘形状相同的凹槽内。
一阵齿轮相撞的声音,地面开了一个洞,一条长长的楼梯,直通密道深处。
祁墨怀率先走入密道,轩辕梦来不及表达对这机关的震撼,连忙跟在祁墨怀身后一同迈入密道。
在曲折的密道中绕来绕去,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尽头,在打开密门时,浓烈呛人的烟气迎面而来,到处都是熊熊烈火,火星飞溅。
祁墨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十几棵凤蜒花树,在无情烈火的吞噬下,渐渐变得焦黑,失去原有的生命力。
“你干什么去!”见轩辕梦往烈火中冲去,他连忙拉住她。
她甩开他,直奔一棵被烧焦的凤蜒花树下,“这是什么?”她指着地上一大片黄色的粉末。
祁墨怀猛地一震,走上前去,手指拈起一撮粉末,置于鼻端,脸色又是一白:“是黄磷。”
“黄磷!”轩辕梦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黄色粉末:“这里怎么会有黄磷?”话未说完,地上的磷粉突然着了起来。
祁墨怀忙拉着她后退:“一定有人事先布置好,趁着夜晚温度不高时,将黄磷粉洒在这里,等太阳出来,温度升高,这些黄磷便会自燃。”
是的,祁墨怀说的没错,黄磷在三十摄氏度以上就会着火,他们在前来这里的路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而此时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必定有人趁着夜晚,偷入密道,将大量的黄磷撒在这里。
可将黄磷撒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祁墨怀不是说,只有皇帝知道这条密道的入口吗?
望着眼前的火海,那些代表生命的凤蜒花,也抵挡不住如此可怕的侵蚀,如同心中刚刚萌芽的希望,一并在这场肆虐的大火中彻底死亡。
不,不!不能这样!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老天难道要连她最后的希望也要夺走吗?
目光触及远处,一棵凤蜒花树虽被烈火侵蚀,顶端的凤蜒花却仍旧开得旺盛,她连忙急掠过去,想要抢下这最后的一棵凤蜒花树。
“梦,你干什么!”祁墨怀大骇,连忙跟了过去。
火势太大,她根本无法靠近那棵树,情急之下,打算横穿焰火。
“你给我回来!”祁墨怀及时冲过来抱住她的腰。
“你快放手!放手!不要拦着我!”只有那一棵了,她绝不能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死死拖着她,却被她的力量带着朝火焰中挪动:“已经来不及了!这里火势太大,你就算冲过去也于事无补!”
手肘用力朝后一捣,祁墨怀吃痛,轩辕梦趁机摆月兑他朝前冲去,刚迈出一步,却猛地定住脚步。
一个红红的大脑袋,出现在火海的另一边。
巨大的身躯,阴森的眼睛,猩红的蛇信。
“嗨,又见面了……”这次她不是来取它胆的,可以友善一些么?
嘶嘶——蟒蛇发出可怕的声音,那双泛着绿光的眼满是杀气,显然,这条巨蟒把她当成了擅闯自己地盘又毁掉凤蜒花的罪魁祸首了。
趁一股浓烟腾起挡住蟒蛇视线时,她猛地转身,拉住捂着月复部朝她赶来的祁墨怀,头也不回地朝密道方向疾奔。
祁墨怀正打算去阻止她,没想到她不但自己回来了,还这么迫切的拉着他一起回密道,他的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
正自感动,却听身后传来古怪的嘶嘶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追在自己身后,回头一看,刚巧看到一张血盆大口。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鲷鳞血蟒的祁墨怀差点腿一软跌倒在地,幸好轩辕梦力气大,拖着她这个几十公斤重的大男人,还能跑得健步如飞。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一前一后跃入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将巨大的蟒蛇挡在了密道之外,虽然那蟒蛇无法进入密道,但轩辕梦还是急忙将密门合上,将蟒蛇关在了坚固的密道之外。
呼……好险。
祁墨怀惨白着脸,背靠密道墙壁,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一幕中回神。
轩辕梦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她并不是害怕刚才的那只巨蟒,而是为那些被烈火烧毁的凤蜒花感到绝望。
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可如今,连唯一的希望都……
该死!
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突兀巨大的声响,惊回了祁墨怀游离的神智。
他走到轩辕梦面前蹲下:“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道会变成这样。”
她缓缓捏起拳头,死死盯着被她砸出坑的地面,浑身散发阴冷的寒气:“有奸细,那个该死的奸细,毁了我唯一的希望!”
“奸细?”祁墨怀闻言,眉睫剧烈一颤。
深吸口气,轩辕梦将目光调向祁墨怀:“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初杀死你父皇的,并不是祁锦禹,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幕僚。”
祁墨怀猛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祁锦禹亲口告诉我的。”
“那幕僚……”他紧张地看着她。
“不是我的人,你信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久后,用力点了点头:“我信。”
她长吁了口气,抚着汗湿的额头站起身:“我怀疑那个假扮太子幕僚的人,一直都在皇宫。”
“你的意思是说,偷入密道,烧毁凤蜒花的,正是这个杀死我父皇的仇人?”
“**不离十吧。”
“是谁,会是谁呢?”牵扯到自己父皇的死,祁墨怀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从容镇定。
“是啊,会是谁呢……”她轻声重复着他的话,清泠的眸中,一派雪色。
……
带着失落复杂的情绪回到皇宫,祁墨怀有政务要处理,两人在一条宫道岔路分道扬镳,他去御书房,她则朝赝月所在的怡兰斋而去。
布置典雅的房间内,赝月正斜躺在一张美人榻上,傍晚如绸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听到她的脚步声,赝月似乎动了动,却没有转身——此时的他,似乎没有戴面具。
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会拿掉面具,即便亲密如她,他也不肯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她自当尊重他,在离他还有三步距离时,便停下脚步:“月,你……”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实在不忍心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
他已经收了那么多的苦,是她带他一起来昊天的,是她给了他希望,难道最后,却要由她来亲自毁灭自己给他的所有希望吗?
她宁愿被毁容的是自己,宁愿遭受痛苦的人是自己,也不愿让他承受这一切。
“累了吧,赶紧去休息吧。”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他淡淡的言语。
“月……”
“梦,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他坐起身,拿过小几上的面具,扣在脸上,“让我们彼此安静一下。”
“不!”什么叫彼此安静一下,他难道要放弃了吗?放弃自己尊严的同时,也放弃她?
他转过身,银色的面具,泛着幽冷的光,“如果你是因为内疚,才不厌其烦地为我寻找希望,那么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为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甘之如饴,绝无半点后悔。”
“既然不后悔,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容貌?”
他抬手抚了抚冰冷的面具:“我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我只在意你。”
“既然在意我,那就好好跟我在一起,皮囊表象都是虚无的东西,你一向自在洒月兑,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懂吗?”
他站起身,淡淡道:“梦,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是否能心安理得的与我在一起?再如果……”他猛地跨前一步,狠狠心,取下面具,让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丑颜暴露在她面前:“你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你还会毫无顾忌地亲吻云锦,拥抱白苏?与萧倚楼或者邵煜霆同床共枕?”
会吗?她会吗?
望着眼前这张令人心痛如绞的脸,她一遍遍问这自己,会吗?如果自己变成他这个样子,她还会毫无顾忌地亲吻云锦,拥抱白苏?与倚楼或者煜霆同床共枕吗?
她不知道,因为一切都是虚构的,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已发生和未实现。
去他娘的如果!
她讨厌这种问题,她只知道,不论赝月变成什么样子,就算眼前这张可怕丑陋的脸孔,他也依旧是赝月,她不在乎!
握住他的双臂,猛地将他推倒在身后的美人榻上,两人面对面,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都清晰可数:“赝月,我对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在乎。”
他没有躲避她的注视,或许,让她多看几眼自己这张抽路无比的脸庞,她就会因难而退了。
“为什么失败了?”
“什么?”他转变话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再道:“为什么失败了?”
她盯着他的眼,片刻后,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天意,又或许……”
“是我们注定不该相爱。”他接下她的话。
“赝月,你知道什么是注定吗?”她抬起眼帘。
她的眼睛很亮,他像是怕被灼伤,不自觉地闭上眼:“是命运。”
“那命运又是什么?”
“是逃不开,躲不掉,明知前方是悬崖,却依旧要走的一条路。”
“是,你说的都没错,但逃不开,躲不掉,我们就要仍由自己坠崖摔死吗?”她眼中渗出泪光,缓缓低首,吻上他轻软的淡色红唇:“不,我们不能屈服于命运,就算前方是万丈悬崖,我们也要逼着自己,在摔得粉身碎骨前,长出翅膀。”
他猛地别开脸,眼角氤氲出一滴晶莹,却不知是轩辕梦的泪,还是他自己的。
“月,做我的夫君,好不好?”她抬手拭去他眼角那一滴不知谁的泪。
他不开口,纤长的眼睫却在剧烈颤抖。
她吻上他的唇,他的颈,没有半点排斥,在她眼里,他依旧如从前那般魅惑无双。
轻挑开他的衣衫,动作轻柔得似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身体紧绷如弦,不论遇到何时都从容恣意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紧张。
当褪下他的衣衫,两人**的肌肤彼此相贴时,她身上暖意毫无阻隔地与他相融。
陌生的情愫涌上躯体,他半睁开眼,女子娇媚的容颜近在咫尺,她对他微微一笑,纤长的手指自他胸膛一点点滑下。
一切美得像是梦,可他毕竟还有理智,从她清润的眼中,他可以清晰看到自己丑陋无比的脸。
她的手指刚探到裤缝,就被他牢牢握住:“你走。”
“月,你在跟我快玩笑吗?”
“没有。”他用力推开她,使她远离自己的身体,“这一次,我很认真。”
“我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我相信。”他背过身去,小声说了一句。
她眼神一亮:“那你……”
“但我在乎。”
欣喜之色很快从眼底褪去,她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猛地站起身,系好衣带,转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真的快要疯了!凤蜒花没了,希望没了,曾经那个笑傲天下,冠绝无双的赝月也没了!
就算她逼着自己长出翅膀又如何?少了一对翅膀便不能称之为比翼鸟!她理解他,当初自己被毁容时,也有一段时间不愿见人,可她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也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介意他的相貌,可他却始终无法从自卑的泥沼中走出。
难道因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不同的生活观价值观世界观,使两人在看待同一个问题上产生分歧?
如果自己一直顶着一张丑脸会怎样?
会不会见到白苏时不敢认他,会不会在萧倚楼表示要与自己生死相随时,也为了丑陋的样貌而拒绝他?会不会认为自己配不上清高飘渺的南宫灵沛?会不会在面对云锦时自轻自贱?
有些事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或许就能理解对方了。
要么以无法预知尽头的时间来等待赝月冲破束缚,要么,就由她带着他,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一同长出翅膀。
一个可能需要付出时间的代价,一个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二选一,选哪个?
她一向喜欢冒险,无止境的等待不是她的风格,就选第二种了!
海上风浪无情,加上荒岛无数,要找到曾经居住过的岛屿实在困难,但不拼一拼,又怎知做不到呢?
要出海,首先要有一艘船,要得到一艘船,就必须借助祁墨怀的帮助。
“什么?你要出海?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个岛在哪里吗?你保证一定可以找到吗?海上风浪那么大,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总之,我不允许!”祁墨怀在听闻她的决定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的拒绝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出于对彼此的尊重,我特意将自己的决定告之你,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让你知道,我要带赝月离开昊天,前往我曾居住的岛屿,医好他脸上的伤。”
“你疯了!”他平了平气,知道以她的个性,一味阻止不会有用,于是温声细语劝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治好赝月而已,我没有表示不满,但出海寻岛这事实在太离谱,我们先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一起找一个既安全又保险的方法。”
她压根不买账:“缓兵之计吗?祁墨怀,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轩辕梦决定要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
“那么我呢?”御书房内,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轩辕梦转眸,看到静立在门前的红衣男子,诧异之色转瞬即逝:“不错嘛,都知道搬救兵了。”
祁墨怀偷偷擦了把汗,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赝月走入书房,“我不会跟你去的。”顿了顿,又补充:“太危险。”
祁墨怀适时插嘴:“是啊是啊,太危险!”
轩辕梦蹙了蹙眉,在二比一呈弱势的情形下,一般人或许会放弃,但她却在短暂的郁闷后,一声嘹亮的狮子吼:“都TM给我闭嘴!你!”指了指祁墨怀,“还有你!”又指了指赝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都是老娘的男人,老娘说一,你们谁也别想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