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触及她的面颊时有些微凉,抑或是因为她的双颊已经灼烫。
只是那温柔,却久久的不肯褪去,此刻的震动,亦是黛玉从不曾经过的。
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告诉她,你的孤独痛苦,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曾经,她盼望宝玉能解她懂她,后来却是一腔痴念只换得病骨支离,含恨而终。
重活一世,她已然厌倦甚至是抗拒着那个情字,亦不再相信世上会有所谓的真心真意。
想到这里,黛玉轻轻叹了声道:“小女,不懂王爷的意思。”
“你懂。”水溶菱唇断然吐出两个字,目光仍是定定的望着她。
他并未紧紧逼迫,可那眸中的温柔怜惜,让人无处逃匿。
黛玉只得闭上眼睛,竭力的将心绪平复,微微叹了口气,再开眸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语调清冷:“是,我明白,可是,小女一人孤独惯了,不需要。”
本是预料之中的,可这一句不需要,仍如针刺到了心,胸口紧紧一缩,连带着肩胛上的伤都有痛意蔓延开来。
在她冷冷的神情里,水溶的眸中的柔情渐渐的褪去、冷却,唇角似有自嘲的一笑,似是自语:“就知是如此。”
黛玉淡淡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水溶眉睫一垂,再望向她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如水沉静:“今夜发生的事,姑娘难道不知因由么?”
黛玉听他提起此事,心头不觉一跳:“如此无妄之灾,我怎会知道。”
“是么?”水溶静静的望着她:“你不知道他们要的人是谁?把这个人交给我,便不会再有麻烦!”
“原来,王爷也是为此事来的。”黛玉心头忽而有些莫名的失落:“那和他们,也并无分别。”
“并无分别?”水溶重复着:“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黛玉心中有事,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冷冷的回道:“王爷是心中自有丘壑之人。我怎么说,要紧么。”
“要紧。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可是你……”水溶顿了顿,却忽而无力的废然一叹,声音更加冰冷:“可是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京城的水深得很,你本来与此事无关,不要糊里糊涂的被卷进去,我能护的了你一时,不能护得了你时时刻刻。”
黛玉望着他,轻轻一笑,有些讥诮的道:“是么。那多谢王爷庇护,黛玉日后如何并不与王爷相干,也不敢奢求王爷时时庇护,若当真被卷入其中,也只能我命该如此,不敢怨尤。王爷的问题问过了,那该我来问了,今夜的事,王爷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王爷一直令人盯着我。”
思来想去,他能如此恰到好处的赶来,安排下这一局,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安排了眼线在附近。
虽然,她知道,也许这是一种保护,可是,她想到自己每日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皮底下,便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来。
“派人盯着你?”水溶久久的看着她,眸中一丝难抑的痛痕掠过:“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安排下人,今夜你原本会面对什么。”
“得失我命。”黛玉的神情始终清冷。
水溶的耐心终于到了极处,点了点头:“很好,好个得失我命。我竟不知你如此看的开,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他深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转过了身:“林姑娘放心,我会将人全部撤走,不会再打扰姑娘的清净。”
“多谢王爷成全。”
这句话,令水溶的身体僵了一下,一丝苦笑溢出嘴角,步履有些沉,却再没回头。
黛玉并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那一片萧萧疏疏的竹林。她做不到铁石心肠,他做的一切,她知道,感激甚至可以说是感动。
也许这些话太重,也许她是错的。
如此,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继续错费了心思。她轻轻的叹了声,将目光转回来,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白衣杳然,夜,只剩下无尽无头的黑暗。
“姑娘。”紫鹃悄悄的走来,其实,她一直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水溶和黛玉的交谈,她虽然没有完全听着,却也偶尔得了一两句,此时看着水溶掉头而去,再看到黛玉的有些怅然失落的神情,便也明白了一些,张了张口,想要劝,黛玉却不给她机会,淡淡的道:“我在这边的亭子里坐着静一静心,紫鹃,你去帮我倒盏热茶来。”
紫鹃无奈,只好答应了一声走开。
黛玉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石阶一步一步走着,清凉如水的月色映着树色,在地下摇曳出迷离扑朔的影子。
风阵阵而来,忽然有点冷。
起风了么?
她轻轻的转过头,风声来的方向,树影摇曳,如同鬼魅。
水溶的贴身侍卫将宗越正在外头一脸焦急的等待。他本是得了祁寒的意思寸步不离的跟着水溶,可是方才水溶却令他们都退出,无法,只能在外等着,终于见水溶,却发现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目光却是阴沉,不觉急一步跨上前:“王爷……”
水溶不理,只是沉声道:“把人都撤走,听着,全部。”然后拽过坐骑,跃上马背时身体却突然剧烈的一晃,他身体微微一佝偻,不禁用手轻压伤口处。
宗越急喊王爷,水溶却摆了摆手,兜紧了马缰,一夹马月复,飞奔而去。
这里,宗越终于反应过来水溶说的全部是什么意思,只好做了个手势,自然有人去把话传给暗卫,他有些不解的望了眼那紧闭的铜环大门。
马奔的飞快,风将一袭胜雪白衣带的猎猎作响。
水溶深眸一如旧日沉静,菱唇紧紧的抿着,任伤口的疼痛至翻滚。
其实,从乍一出府,他就知道伤口处隐隐有复裂的征兆,可是对她的担心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这颗心,到底还是失了控。
而,现在呢。
他不由的又狠甩了一鞭,马蹄声狂乱如飞,可是就在这时,忽然心头猛然着了一击似的,一种不安袭来,水溶忽然一兜马缰,马嘶鸣一声,高高的扬起前蹄,他轻轻一阖眸,旋即又睁开,眸色锐利,如破空而出的利剑。他几乎没能容马喘息,便调转了马头。
紧紧跟随的宗越有些差异,愣了一下,立刻令人掉头,赶紧跟上。
王爷,这是怎么了?
黛玉静静的立着,小小的身量有些颤抖。
她的面前,三步之外,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那是一双阴鸷冰冷透着血杀气的眼睛。
森然的剑气聚拢在他的剑尖,指向了她。
这人是要取她的性命,这个距离上,要躲也无处躲,只能认命的闭了眼睛。
剑带起的风声无限接近,咣啷一声,金属撞击如冰棱折断,在月夜风静里格外的清明。
黛玉猛然睁开眼眸,白衣男子,犹如神祇,挑去了这致命的一剑,目光没有任何交流,她只觉的眼前一片冷白的光闪耀,那纤尘不然的白衣在疾劲萧杀的剑风中顿然飞起,若雪若云,人与剑几容为一体。
他,还是他,他去而复返,在她说了那么重那么伤人的话之后,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份情,一路欠至今,已经还不起了。
他的剑,他的身影,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形遮蔽,没有一丝一毫外溢的剑气能伤到她。
呼吸之间,已经过了十几招,两个人都冲的退后了两步,黑衣剑客噗的吐出一口血来,已经被闻声赶来的侍卫刺倒在地,他抬头看着水溶,冷冷的开口:“金创迸裂还能为此,你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死在你手上,值得。”剑一横,抹了脖颈。
水溶的嘴角勾起,脚步却踉跄了一下,用剑在地上一撑,才算站稳了。而这时,周围杀声四起,有更多的黑衣杀手和北王府的护卫交了手,场面,一片混乱。
黛玉几乎是想也没想,便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带颤道:“王爷……”
水溶眉峰皱起,似在用尽全力忍耐着什么,而他的肩头,猩红的颜色一点一点的渗透,自肩胛蔓延,在白衣之上不断的洇开,红艳妖异,触目心惊。
“不好,派人回去请欧阳太医来。”宗越往这边瞧了一眼,便声嘶力竭的大喊。
黛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伸手扶着水溶,使尽力气将他拖着远离了战圈,在一棵树影下站定,轻轻的喘着气,而手却仍然抓着他的手臂,紧张的盯着他:“你怎样了。”
“我说我会死,你信么?”水溶将身体靠在树干之上,垂下眼帘,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重重的覆在了那双情急之中抓着自己的温软小手,很用力,定定的望着她。
“为什么要回来,你……”黛玉唇颤了颤,还是无法将话说下去。
“可以不管的是么。”他的嘴角竟然轻起一点笑意,缓缓抬眸看着黛玉:“本来真想一走了之,可还是……”
话到这里却是梗住,一口鲜血自唇角溢出,将本已经苍白的唇染的赤红一片,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却有更多的血喷了出来。血雾中,他异常艰难勾唇,自嘲一笑,身体似再也无力支撑靠着树干缓缓的滑落下来,如玉山倾倒。
他的手仍紧紧的扣住了黛玉的手腕,那么重,那么用力,似乎是怕她会逃走。
黛玉任凭那只手死死锁着手腕,似乎完全觉不出疼痛,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紧紧合拢的眼眸、毫无生气的面容,一股酸楚直顶上鼻间,混沌中一个念头却像针一般,毫无来由的扎在心头--他死了,怎么办。
就这么痴痴愣愣的,那厢混战已经到了尾声,血涂一地,可这跟她似乎没了关系。
“姑娘,你是准备拿眼泪哭醒他么。”一个乖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黛玉抬眸才蓦然发现,眼前那抹妖异的红有些溃散的模糊,原来眼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擦落脸颊,急月兑不出手来,也无法去拿帕子,只好凭那泪痕寂然,自干。
欧阳绝也不看她,撇撇嘴,蹲,先试了试水溶的脉搏,咬牙切齿道:“不听我的,让你死了算了!”
“太医,他……”黛玉低低的开口。
欧阳绝终于笑靥如花的抬起头来:“姑娘,你是不是不舍得他死?”
“我……”黛玉脸在发烧。
“我也不舍得让他死。金创迸裂,一般的大夫,也只有一二成的把握,不过,我么。五成吧。”他嘻嘻一笑,狭长的眸中透着狡黠:“借间干净屋子用用。”
房中的布置雅致而洁净,烛火通明。
已经起更,欧阳绝仍在不停的忙碌着,虽然平日里皮里阳秋没个正形,可是这个时候,却一脸认真凝重,因为这伤,实在是凶险棘手。
所以他特意令所有人都出去,不许人在眼前添乱,但是,除了黛玉,倒不是因为黛玉能帮上什么忙,相反,此时黛玉想搭把手都不能,她右手的手腕被水溶紧紧的扣在掌心,几番想要挣月兑都是不能,尤其是在欧阳绝将水溶的上衣几乎全部剪开的时候,她只能使劲的低着头,小手指动了动,试图将手抽出来。
谁想,她一用力,昏迷中的人却握的更紧了。
手心里湿漉漉的,不知是他还是她沁出的汗。
那欧阳绝已经将水溶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停妥,一转身看出她的尴尬笑道:“姑娘,你就别费劲了。咱这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但凡是他看入眼的东西,死都不放手。”他似乎察觉到话有些不妥,连忙补充:“哦,人也一样。”
黛玉脸烧的通红,只好放弃了挣扎。她一放松,不再苦挣,那昏迷中的人的手劲也就缓了下来。
这时候,一团雪球悄悄的滚了进来,到了黛玉的裙角边,挨挨蹭蹭。
欧阳绝头也不抬道:“哪里来的猫。”
小雪球不满的哼唧了两声,然后从一团白毛里露出那张尖尖的小脸以及宝石似的蓝眼睛,表明自己的物种,然后跃上黛玉的膝盖,继续蜷成一团。
“原来是只狐狸。”欧阳绝也不在意,将金针刺入颅顶百会穴,试了试水溶的额头,又试了试脉搏,摇头不止:“高热不褪,该做的都做了。却还是未有起色。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株紫根血灵芝,也许会更有助益。”
“太医院没有么?”黛玉问道。
“太医院有的药是世上所有的极品。”欧阳绝道:“可这种灵芝,可遇而不可求,生于深山云岭中,是仙品,这个时候,去哪里找,只能看王爷的造化了。”
黛玉闻言也是一筹莫展,低低的重复:“紫根血灵芝?”
小狐探出脑袋,蓝眸灵活的转着,然后突然晃动了下脑袋,又跃下黛玉的膝头,穿过珠帘窜出门去,小巧敏捷的白影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这只狐狸经常来往与城内城外,偶尔会一连出去几天也不会来,所以黛玉也就没多在意,只是蹙眉,有些担忧的望着烛火飘摇。
欧阳绝起身,看了看那仍然紧紧扣在一起的手,一丝轻笑勾起,然后颇有深意的道:“林姑娘,看来,今夜就要劳烦你在这里守着了。我去看着人熬药,一会儿送来。有事随时差人唤我。”
不等黛玉说什么,他便走开了,只剩了黛玉一人,守着尚未苏醒的水溶。
暖暖的火光下,他的面容因发热而微微发赤,轮廓流畅,将温润和男子的英气融的极其精致,只是嘴唇却干的厉害。
“姑娘,要不要喝点水润润。”紫鹃悄悄的进来,她的目光瞟过那交叠在一起的手,心中轻叹一声,却又有些担心。
“不用了。”黛玉摇摇头,想了想,却又道:“去倒一盏温水和棉签来。”
紫鹃觉得奇怪,但仍然依言捧了一盏温水来,黛玉拿棉签沾了温水,轻轻的湿润着他的嘴唇。
紫鹃一诧,想要说什么,可是黛玉根本就不看她,神情极其的专注。
其实此时黛玉也并没有往深里想,只是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这样会让她心中不至于太过歉疚。
脑海里,回旋的画面,每一次困境中。
移舟清渚的那夜,她落水,他将她救起。
南府宴上,他用箫与她相和,给她解围。
雨中,他擎着伞出现。
利箭袭来,他以身相护。
点点滴滴,聚在心头,五味杂陈,眸中有些惘然。她并不知道,在紫鹃看来,不经意间,总是清清冷冷的眸中,已经萦上丝丝缕缕的温柔。
这一夜,烛影摇红,点点垂泪。
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小脑袋钻了进来,黛玉已经觉得困倦,可仍然是强撑着,看到小狐进来,诧异道:“雪儿,你去哪儿了。”
紫鹃和雪雁非要黛玉给它起个名字,黛玉便随口唤了一个,然后众人便都跟着叫了。
小狐狸一身白毛都沾了一层薄薄的晨露,晶莹璀璨,它晃着脑袋,近前,黛玉才看清它的嘴里衔着一样东西。
通身血红,根部深紫,那是一株灵芝。
雪儿哼唧了两声,便可将将灵芝放在黛玉摊开的手心,然后转着圈在她身边噌着。
这时欧阳绝正好进来,看到黛玉手上捧着的东西,大吃一惊:“林姑娘,你从哪里招来的紫根血灵芝?”
黛玉低一低头,看了眼那只偎在自己身边撒娇撒痴的小家伙道:“是雪儿衔来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欧阳太医你说的是这个么?”
欧阳绝喜不自禁的将灵芝捧在手心里:“是这个,就是这个,没想到,姑娘这只狐狸居然是只灵狐,有这个,王爷的性命可望无忧,我这就去配药。”
黛玉轻轻的松了口气,俯身拍了拍小狐的脑袋:“雪儿,多谢,去找雪雁,让她给你弄点吃的。”
雪儿嘤了一声,便甩着大尾巴摆着四爪跑了出去。
水溶服下药,等了一二个时辰,脉象果然见平稳许多,黛玉守了整整一夜,未曾合眼,体力不支,饮食少进,脸色十分不好,却又走不开,最后实在图不得,便伏在榻前,稍稍阖眸想要小憩一下,谁知,因实在困倦,这一阖眼便睡了过去。
午后的日色折过窗棂,暖暖柔柔,窗外青竹的气息,悠悠而来,又混了房中药香,别有一番清沁。
榻上的男子,便是在这样的气息里,缓缓的睁开眼眸,深瞳若破云而出的日色,有一瞬是犀利,却就渐渐柔和了下来,然后手上一动,发现掌心里是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微微的湿润,令他心头猛烈的一悸动,不由得侧了侧脸,看了过去。
他视线所能及的角度,是一张侧枕在臂上的小小面容,浓密黑发梳成堕马髻,自然的垂在一侧,露出些许光洁柔滑前额,白净的耳廓,长长的睫毛,在日色下,在透玉般肌肤上,留了一下片瑰色的剪影,娇柔挺俏的鼻,淡绯的樱唇微微翘起一个玲珑可爱的弧度,呼吸平和而匀净,如同美玉精雕细琢的一般。
想起那日香雪梅海之中的惊鸿一瞥,便已经牵动了心。
她就这样,守在自己榻旁?心中微微一暖,水溶便想要去触碰她的发丝,身上的伤,却令他难以动作,另一只手却又怕动一动就会将她惊醒,便会将手抽回去,所以就只一动不动的静静的看着她,忽而又注意到,她纤细柔美的手腕上似有几丝青痕。
难道是昨日昏迷之时,不小心弄伤了她?
水溶皱了皱眉,有些自责,极轻地叹了口气。
黛玉本就是浅眠的人,这一点动静已经足够惊动了她,睫毛眨动了几下。见她要醒来,水溶鬼使神差的做了亏心事似的将眼睛闭上。
黛玉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没人,那么刚才那声轻叹,便不用说是谁了,她看着榻上仍然双眸紧阖的男子,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不觉又羞又气又恼,用力的挣了挣手,既然人已经醒了,她何必再迁就他。
水溶感觉到那只小手在他的掌心里挣动,委是不愿意松开,暗暗的加了几分力,黛玉更恼,索性挣的更厉害了。水溶到底是怕伤了她的纤细的手腕,轻轻的将手松开。
黛玉小手又酸又疼,她轻轻的活动着手腕,一面恼道:“王爷是不是可以醒过来了。”
水溶慢起双眸,深瞳光华潋滟,浩瀚炫目有如星河,却又温润如水濯过的清玉,深深地望着她,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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