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详细。”
许卓怔愣的瞬间,莫天问又把那张纸放在了他手上。
许卓垂了眸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如果还有我不知道,你补充吧。”
“为什么?”
“啊?”许卓看他。
“为什么要还给我?”莫天问的语气很随意。
“这是你的,不应该给我。”许卓认为自己的解释合情合理:“而且,我也不该要。”
“好吧,”莫天问笑了一声:“呵,要是真想还给我,那么,你还漏了几样东西。”
许卓赶紧拿起笔,准备做记录:“还有什么?”
“第一个,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关心和爱护。”
许卓一听,就愣了。
“我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
许卓继续发呆。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莫天问握住许卓拿笔的手,带着他的手指在纸上画了一颗心的形状:“我的心。”
“你……。”许卓傻了。
“好吧,别的我都不计较。可是,我的心,你务必要还给我,否则,我怎么活下去呢?”
许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和他想象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他的意思,把莫天问划到他名下的财产,一样不少地给莫天问还回去,以后,两个人彻底清了。
可听莫天问这意思,是要算账了?
那是不是,他在莫家别墅里呆了十二年的吃穿用的费用,也要清清楚楚地算出来?
更何况,他的心,他怎么还?
强人所难吧?
“许卓,有些东西,身外之物,说还就还了,那没什么。”莫天问的声音里有了些清冷,他直了身子,扣上了袖扣:“可是,有些东西,送出去了,就断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我即使想要,也收不回来了。”
说完,他起身:“所以,这些话,别再说了——除非,你能有把握,把我的心,还给我。”
许卓猛地起身,叫住他:“等等!”
莫天问的脚步停在门口的位置,脊背挺直,透着男人的尊贵和高傲:“还有事?”
许卓的指尖掐到了掌心位置,很疼:“我知道,你以前对我很好,可是,我并没有要求你那么做,我一直想离开,也是你不让……。”
莫天问冷笑一声:“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的确,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没有人逼我这么做,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没脸没皮,甚至,是犯贱……。”
“莫天问!”
莫天问猛地抬了头,眸子里流转过痛楚的神色:“我说错了吗?”
许卓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呼吸急促,心底涌过一份莫名的尖锐的刺痛:“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了!我们都不提!我欠你的,我还你!不管是钱财,还是你对我的照顾!”
他气息不稳,说话的语速很快:“我们现在是兄弟,以后,我也会关心你,会照顾你,你别再说那些话!还有——”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那张纸,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心,我根本不用还。因为,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现在有西子,所以,你的心,应该在他那里。”
最后,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很轻很轻:“我们都放了彼此,不好吗?”
良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空气中的静默带着难以抑制的压抑,许卓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那男人,却始终一动不动。
他一步步走过去,在他的身后站定,再次开口:“以前,我恨,是真的无时不刻想逃离那个牢笼。可现在,我不恨了,因为,你放了我。甚至,现在,我对你,有了很多感激。即使我心里不想承认,可这么多年,你给我的,太多太多了。”
莫天问的大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唇边却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感激?他用心爱了十二年,换来的,就是这两个字吗?
那么,还不如恨好一些。
有爱,才有恨。
感激,算什么?
“我从没想过那么多,我觉得人生简简单单就好,你给我的那些,我根本用不到。再多的钱,不如自由自在过得开心重要。我以前错过了很多,我想要的,都没机会去体验过。从现在开始,我想要自己的生活,想尝试过那种不会让我疲惫的日子。”
他的目光落在莫天问的后背上,努力地不让自己眨眼,不想让眸子里的温热液体流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甚至,他没想到自己会哭,更别说在莫天问面前哭,可他就是忍不住,那番话说出来,他的鼻子就开始酸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哥。”
莫天问伸出手,掌心触着门把手,轻轻一摁,门开了。
咔哒一声,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许卓猛地闭了眸子,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他靠在墙上,右手缓缓抚上胸口的位置。
那里,很疼。
为什么?
他不知道。
流泪,是伤心自己以往在囚笼里的日子,还是祭奠那在枷锁里逝去的青春?
又或者,是看着莫天问离开的背影,那般的萧萧,让人心酸?
寒意从冰冷的墙面上透过来,许卓不由得抱紧了双臂,缓缓抬眸,被泪水沾湿的睫毛犹如被露珠打湿了的蝴蝶翅膀,颤颤的,惹人怜爱。
莫天问什么都没说,那么,这些东西,算是还了吗?
坐在车上,莫天问很久都没启动车子。
早就做好了和许卓长期作战的准备,可没想到,自己的战斗力还是和以前那样脆弱,许卓的几句话,总是能轻易地撕破他所有的防备,然后,让他受伤。
感激。
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或者说,还有更讽刺的字眼,许卓没说出来?
怜悯?
分开之后,不该有交集,可他默认了六人结拜的事实,刚刚更是说以后他也能照顾他,关心他,这不是怜悯,什么?
十二年了,他太了解许卓。
放开这一切不说,那个男子,是个见不得别人对他好的。
和莫小河恰巧相反,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敢对别人好十分。
至于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会成为孽缘,莫天问也没有一点办法。
可他知道,无论是感激,还是怜悯,都不是他想要的。
正因为许卓是这样的人,所以,在两个人分开之后,莫天问每一次的靠近,许卓虽然反感,却不得不想起以前的种种,从而,对莫天问生出许多莫天问不想要的莫名情愫。
这个结果,莫天问曾经考虑过。
但他没想到,这件事来得这么快。
他最怕的,不是许卓恨他。
而是,许卓对他没有感觉。
相对于感激来说,他更愿意让许卓恨他。
至于怜悯,更不用说了。
退一万步来说,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即使,这份骄傲,在爱上许卓的时候已经被消弱了很多,可至少,他还有底线。
所以,这份感情,他要得很纯粹。
要么爱,要么不爱。
感激他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怜悯?
许卓,出难题的本领,你比谁都大!
车子猛地启动起来,疾驰而去。
而许卓这里,房门传来一些声音,正茫然发呆的许卓来不及收敛脸上的表情,凌威进来了。
许卓眸子里蓄满泪水,无辜迷人地看过来。
凌威一愣,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砰一声,进了自己房间关了房门。
许卓瞬间回神,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莫天问接起电话。
凌威开口:“老大,许卓——在哭。”
吱——一声,车子猛地急刹车,停住了。
莫天问捏紧了手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别打扰他,继续观察。”
磨人的妖精,伤心的是我,你哭什么?
莫天问扔了手机,开始捏着眉心,心疼,烦躁,郁闷,无奈。
最后,所有的情绪,终究抵不过那心疼二字,骄傲呢?自尊呢?
似乎只要和许卓扯上关系,莫天问从来就不会冷静,这会儿,更是顾不上其他的东西了。
骄傲自尊什么的,反正早就丢得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全部放下!
泪眼婆娑中,许卓听到电话响了。
一看来电,他使劲吸了吸鼻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正常的:“喂?”
“许卓,你刚刚的话,算数吗?”
“什么话?”许卓微微抬了眸子,看向已经叠得整齐的棉被,伸手抚上去,那上面,似乎还有莫天问的余温。
“你说,你以后会照顾我,关心我,是真的吗?”莫天问很紧张,一手捏着手机,另外一手,紧紧握住了方向盘。
许卓一怔。
说真的,刚刚那话,许卓只是情急之下的口无遮拦,确切来说,他自己说了什么,也是脑子一热的后果,现在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的确,以前莫天问对自己很好很好,这些,都还不回去了。
可若是让自己用同等的关心和照顾来偿还,那么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又会剪不断理还乱了。
到时候,岂不是……
逃离那个城堡的目的,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如果和莫天问扯上了关系,这一切,还有可能吗?
许卓的沉默,让莫天问的心一点点揪了起来:“不愿意,就算了,是我……。”
“这样,就能还清吗?”许卓闭了眸子,脸上犹还有泪痕存在。
他认了,如果莫天问觉得这样会好受些,两个人以后能分得更彻底更清楚一些,那么,十二年他都过来了……。
等等!
十二年的光阴,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却都被禁锢在了那个别墅里。
那么,接下来,他不可能继续给一个十二年出去!
别说十二年,十二个月他都觉得受不了!
“能!”莫天问回答得非常迅速,在许卓的话音刚落,他的声音就出口了,那急促的样子,仿佛许卓下一秒就会后悔一样:“一定能还清!”
“那么,我说话算话。”许卓咬了咬下唇,继续开口:“但,我有条件。”
即使许卓不说,莫天问也能猜出来他会说什么:“嗯,我听着。”
“其实,不说其他的,现在我们结拜了,你是我哥,我关心你也是应该。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能误会。”许卓想了想,又道:“还有,我可能做不到像你对我那样,我不会做饭,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你会的那些,我都不会。但是……。”
莫天问勾了勾唇角。
许卓的声音又响起:“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你,就和关心小河关心沈竹是一样的。而且,我想说,既然是兄弟,这份关心,就一直能持续下去。这样,可以吗?”
莫天问听明白了。
许卓的意思,就是再一次明确了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只是兄弟而已。
如果莫天问有其他的心思或者做了不是兄弟之间该做的事,他的关心,就持续不下去了。
莫天问开口:“你是不相信我?”
许卓连忙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良久,莫天问应了一声:“好,如你所说,我也不需要你做饭什么的,偶尔给我打个电话,去公司看看我,隔几天我们几个一起聚聚,我也满足了。”
说完,似乎怕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这些都无所谓,毕竟现在有西子。我只是怕你心里会不好受,毕竟,欠了别人的,心里会不安。”
许卓捏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说,不是那样的,如果你能大度地放过我,不计较以前的付出,那么,我会乐得轻松。
他想说,我没有不安,想想以后的日子要对你好,我才不安。
他想说,既然有西子了,又何必,这么折腾我?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莫名的,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莫天问这就叫先发制人,明明是他上赶着希望许卓对他好一点,但现在他的话说出来,倒成了许卓心怀歉疚,主动要求了。
他又说:“对了,你说的那些股份房子什么的,其实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既然对你造成了困扰,那改天抽个时间,你到我公司来一趟,把转让的事办一下。这样处理,你没意见吧?”
许卓觉得这事儿绕来绕去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东西是还给他了,可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此断开。
偶尔给他打电话,去公司看他,还要小聚。
怎么感觉比以前的关系还要融洽?
但许卓觉得,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好,我没意见。”
其实许卓知道,自己心里,有点赌气。
不为别的,就为了莫天问那句“现在有西子”。
有西子,照这个男人以前对自己的那份劲头,现在不是应该回家把西子捧在手心里吗?
老欺负自己算什么本事?
害得他哭,害得他心里难受,害得他——以后都没有安静日子过。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莫天问又交代了一句:“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
似乎能看透许卓的心思,他再加一句:“你放心,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问候,西子不会误会的。从这点上来说,西子很大方的。”
许卓咬了唇——这话,言外之意,是说他不大方?
“好,我会记得。”咬牙切齿的味道,很浓。
莫天问的眉头渐渐舒展,看是,的确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在刚刚,他出门的时候,还觉得两个人以后的路更加艰难了,可现在来看,似乎,没他想得那么糟。
“那么,叫声哥来听听。”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
许卓:“……。”
半晌,弱弱地开口:“哥……。”
莫天问心情大好:“乖。早点休息,哥回去了。”
许卓很无语。莫天问那语气,好像在跟小狗说话一样。但他也嗯了一声,刚想挂电话,就听那男人又说了一句:“记得,等下,要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啊?”许卓一怔,随即抿了唇:“哦。”
两个人算是协议好了,在许卓看来,这就是一板一眼的公事,非他所愿,只是还债。
但在莫天问看来,这算是一点进步。
至少,能让许卓亲自给他打电话,挺让人雀跃的,不是吗?
更何况,这事儿,有一就有二,得循序渐进,今天打电话,明天见个面,说不定,后天就能拉拉小手,大后天就可以亲亲小嘴了……。
打住!
莫天问赶紧喊停,不然,小天问又得跟着凑热闹。
回到家,他先去了浴室洗漱。
从浴室出来,浴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间的带子随意地打了个结,露出大片结实健美的胸肌。
手机,正在闪烁。
“到家了吗?”接通,就传来了许卓略显急促的话语。
莫天问嗯了一声:“到了。”
“怎么这么久?”那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都洗完澡了。”莫天问靠着床头坐下,享受这从未有过的美妙待遇。
许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之前那种委屈的情绪再一次涌上来。
“不早了,你明天还有课,睡吧。”莫天问说完,第一次,率先挂了电话,然后,翻看着手机里的两个未接来电,最后对着手机桌面上那个男子笑得极其灿烂。
欲擒故纵,虽然不舍得,可法子不错。
许卓不可置信地睁大眸子——那男人,竟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他,他话还没说完呢?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就把电话打过去,结果,竟然无人接听!
好吧,许卓觉得,也许是自己心急了,那人开车的速度,说不定没那么快。
过了几分钟打过去,竟然还是没人接听。
许卓坐不住了,脑子里无法控制地想到很多血淋淋的画面——午夜抢劫,凶杀暗袭,还有,追尾撞车,疲劳驾驶什么的,反正乱七八糟的,那一瞬都涌到脑子里来了!
他捏着手机在床边走来走去,第一次觉得那个男人的身份真的是个很危险的东西——他能站在那样的位置,杀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仇家?又有多少强悍的对手在明里暗里盯着他的成就,想要摧毁他?
之前还没想过这些,可自从听了木则然说的看到他杀人的现场,这些天,许卓就没少想。
第三次打过去,终于通了。
可那个男人,竟然说他去洗澡了!
许卓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所有担忧和焦虑瞬间化为了一种叫委屈的情绪。
呆呆地在床边坐了,他半晌无语。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入戏太快了,刚刚才答应他要关心他,转个身立即就投入进去了——刚刚的忧虑,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这份思绪,许卓注定是理不清的。
许卓进了浴室,热水顺着肌肤滑下来,他告诉自己,别想了,如果开车出去的人是沈竹,他也一样会担心。
因为,他们是兄弟。
莫天问也没什么区别。
换上家居服,他拿起毛巾擦头发,然后,动作停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把天蓝色的牙刷上。
脑海里,又出现莫天问满嘴泡沫的模样。
他伸手把那牙刷拿起来,手臂伸出去,朝着废物箱的方向而去。
可是,好像刚刚忘了出去买。
如果扔了,今晚,他怎么刷牙?
直到那柄蓝色的牙刷被他拿在手里,在口腔里来回摩擦的时候,许卓还在这样安慰自己——如他所说,以前又不是没用过,干嘛计较那么多?
可是,在喝水漱口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漂亮的男生面容!
是西子。
西子,现在和莫天问在一起。
那么,他们,会接吻吧?
他默默地把那把牙刷举起来,眸子一黯,顺手就扔了,然后是毛巾,剃须刀,一股脑地扔到了废物箱里。
浴室的门被他大力关上,迈开长腿,他上了床,一把把棉被拉过来,蒙住头。
他深深地呼吸,被子里的味道,似乎有点不一样?
是,莫天问留下的。
他不由得伸了手臂,把那棉被拥在怀里。
可下一秒,他突然跳起来,连踢带踹地把被子折腾到了床下,然后,愣了半晌。
最后,他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床棉被,至于地上那个,他决定明天一早就把它扔出去。
所以说,很多时候,明明人的内心还是一片迷茫,但他的动作和言行,其实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迹。
当然了,要当事人醒悟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么一眨眼,木则然从国外回来,已经三天了。
而这几天里,许卓倒是乖巧地每天晚上给莫天问打电话问安,别的没什么,就是每次打电话打到一半,那男人就一个劲儿地让他喊哥,许卓要是不依,那男人急得声音都能变。
没办法,许卓只能一口一个哥叫着,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还是觉得那男人声音不对劲,但也没想那么多,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当然了,至于莫天问在做什么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事,估计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其实莫天问还是挺担心的,老这样自己解决,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啊——可是,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许卓那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那一身身哥叫的,让他骨头都酥了。
肯定的,莫天问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琢磨着,实在不行,是不是几个人该聚聚了,然后,喝点酒啥的,他也有机会下手啊。
这事儿,莫天问肯定不会主动提起来,他一个电话打过去,确认了,艾朗快回来了。
想了想,他给木则然打了个电话。
木则然在那边嗷嗷地就叫起来了,那一瞬,让莫天问以为自己把电话拨错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木则然现在很有莫小河的范儿啊。
其实也不能怪木则然激动,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回国,到现在,木则然急得头发都快白了,可还是联系不上艾朗。
为这事儿,他找过莫天问。
他回来的事,自然是有人和莫天问说过了。
所以,看见他,莫天问也不觉得意外。
木则然直接开门见山:“你能联系到艾朗吗?那个号码我打了,人家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啊。”
莫天问摇摇头:“我没打过,平时,都是艾朗给我打。”
木则然虽说想通了,可吃醋这事儿,显然没在他要改的范围之内。听了莫天问的话,他的一口白牙险些咬碎——这死面瘫,为什么就不给他打电话?
莫天问也看出来了,这一次,木则然估计是想定下来了,这是好事。
更何况,莫天问也确定了艾朗的心意,所以,他决定安慰安慰木则然:“你别多想,他肯定是有事耽误了。”
木则然即使试着想让自己大度起来,可还是觉得挺委屈的,自己一直盼着那男人的来电不说,还死皮赖脸地打了好几个过去,可人家显然没把他放在心上,一次都没和他联系过。
也别指望莫天问能说什么安慰人的好话,他之前就问过艾朗,艾朗说尽量早点回来,他觉得,有什么事,还是让他们两个见了面自己交流比较好。
所以,他就没说了。
木则然很失望。
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回去,继续,等。
说起来,莫天问每天对着电话安慰小天问,木则然整天捧着手机期待那个人的号码出现,两个人都够苦逼的,所以,最幸福的,当属沈竹和小河。
两个人经历了云巅酒吧事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去提那天的事。
沈竹是不敢去提,莫小河的答案是什么,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去知道了。他现在想要的,就是把日子过下去,只要莫小河在自己身边,足够了。
莫小河是觉得没什么好提的,那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只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的日子里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浪花而已,真的没有必要去费神纠结。
当然了,至于这个问题是谁的错,莫小河肯定是不会承认是自己不对的。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云巅那地方,说话什么的,都不能太当真,沈竹那气生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说起来,莫小河觉得自己还是不喜欢沈竹生气的模样,所以,虽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就这一段时间来说,莫小河也没再提去云巅的事了。
他没提,不代表别人就不提。
这天,他被莫大海逼着去了公司,签署一个什么文件。
自己的爹肯定不会害自己,莫小河看都没看,就把字签了,正准备回别墅找沈竹的时候,何维的电话打过来了。
莫小河接了。
其实这些日子,何维都有打电话过来。
莫小河没觉得自己就应该和以前那些朋友断了联系,他只是暂时的固定了一个男人而已,又不是和以前的日子说再见。
所以,之前那些朋友,其实都有联系。
只是,他现在都不出去玩,久了,大家也都不怎么找他了。
只有何维,经常打电话过来。
和何维的联系,莫小河从来就没遮掩过,当着沈竹的面,照样该说什么说什么。
莫小河还是那个莫小河,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任意妄为。
何维的语气也很平常,听不出什么起伏:“小河,今天我去了云巅。”
莫小河眸子一亮,下一瞬却又黯淡了下去:“怎么了?”
“知道了你在云巅被人欺负的事。”
莫小河朝着莫大海摆摆手,示意自己走了:“没事,那家伙估计以后都不敢去云巅了。”
“我知道,听说他被收拾得挺惨。”
“靠!没要他的命就算不错了!”莫小河进了电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重,老子是他能动的吗?”
何维轻笑出声,随即轻轻叹息一声:“但是,我被吓到了。”
“切!”莫小河一脸的无所谓:“多大点事儿啊!”
“所以,你得给我压惊。”
“啊?”
“我想见你。”
其实有时候办成一件事,真的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莫小河这会儿在沈竹身边,那他怎么也有点顾忌,这次见面,或许就不会成为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了。
两人约了见面的地方。
云巅。
即使上次有不愉快的经历,但莫小河还是喜欢这里。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在这里,他很自在。
虽然在外面他也不介意别人的目光,随心所欲,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才是同性恋的大本营,而其他地方,怎么也不如这里自由的。
莫小河到的时候,何维还没到。
不能怪何维不重视这场约会,是因为莫小河提前到了半小时。
两个人约好十一点见的,莫小河十点半就到了。
再说了,打死何维,他也不敢让莫小河等他啊,实在是他的工作走不开,再一个,莫大海那公司,离云巅也近。
所以,莫小河到了之后,那大堂经理立即就迎上来了:“莫少。”
莫小河拿眼角扫了扫他:“哟,你还在这儿干着呢?”
经理讪笑:“托您的福,还干着呢。”
莫小河抬手要了一杯酒:“下次眼睛擦亮点,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云巅放,污了云巅的牌子!”
经理连连哈腰:“是,是,记住了,记住了。”
“怎么着,你们当家的什么态度啊?”莫小河俨然一副老大的模样。
经理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当家的说了,改天,他亲自跟莫少赔罪。”
莫小河一挥手:“免了!我可不想见他。”
经理嘴角有点想抽抽:“那莫少您随意啊。”
莫小河嗯了一声:“去吧。”
经理如获大赫的走了,抹了一把冷汗——都是祖宗啊,惹不起。
经理刚走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就坐了过来,冲着莫小河挑了挑眉:“一个人?”
何维过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和莫小河勾肩搭背,说话都凑到莫小河耳边去了。
然后,他看到莫小河在人家怀里吃吃地笑。
何维心里一紧,下一秒,却又莫名地放松——沈竹,这样的小河,是你能驾驭的吗?
说什么一辈子,说什么永远,都是你自欺欺人的美好愿望吧?
如果小河有些许的在乎你,爱你,那么,他如今在做什么?
你呢?
如果看到小河和别的男人如此亲热,你会做何感想?
这个赌,你输定了。
“小河。”何维不动声色地在莫小河右侧坐下,同时冲着那男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莫小河伸手揽着那男人的腰身,笑得眉眼弯弯:“你来啦!”
何维要了一杯酒:“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那男人见何维过来,以为两人是爱人,一听这口气不对,也就没有了想离开的打算,索性把莫小河抱得更紧,脸上笑意不减。
莫小河自己在那男人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叹口气:“好舒服!好久没这么舒服了!最近啊,挺好的,就是有点无聊。”
何维了然一笑:“那以后多出来玩玩呗。”
莫小河点点头:“有这个打算。”
“中午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好似没看到那个男人一般,何维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
莫小河喜欢的,就是这种自由,没有人管,这一点,沈竹和何维差太多了——要是沈竹能和何维这样识趣,那就好了:“玩一会儿,出去吃。”
云巅也提供午餐和晚餐,但毕竟不是正宗吃饭的地方,吃食虽然也精细,莫小河却不怎么喜欢。
何维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和莫小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天的内容,无非是几个比较熟悉的朋友最近在干什么,大家都想他了,之类的。
那男人也看出来了,何维和莫小河,充其量算是朋友,在云巅里,喜欢什么,只要两个人愿意,那就可以随心所欲。
他的吻一点点地凑上来,先亲了莫小河的耳边碎发,然后碰触莫小河的耳垂,从脸颊过来,一直亲到下巴,最后,伸手捏了莫小河的下巴,就准备吻上来了。
何维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抬手,大口地灌下鸡尾酒。
心酸,心痛,嫉妒得要死,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几年了,他一直以这样的尴尬却又无可奈何的身份存在在莫小河的身边,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对莫小河有所要求。
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资格。
甚至,一旦他说了什么,便可能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个跟妖精一样的男子,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谁也掌控不了他那颗妖媚却迷人的心。
正如此刻,他的感情,莫小河清楚得很,可他就是能当着他的面就和其他男人激烈热吻。
大口大口的辛辣液体灌入喉咙,他扯了扯领带,只觉得心底的苦涩越来越浓。
他闭了眸子,在哀叹自己可怜的同时,又在想——如果沈竹在这里,小河也如此的恣意妄为吗?
那男人的舌试图分开莫小河的双唇,长驱直入的时候,莫小河推开了他,挑挑眉:“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男人也挑挑眉:“是吗?我马上换。喜欢什么?芝华士?白兰地?还是伏特加?”
莫小河举起酒杯冲着他笑了笑:“下次吧,今天难得和朋友聚聚。”
男人倒也不恼,随手从皮夹里拿了一张名片,塞到莫小河衣服兜里:“期待。”
待那男人走远了,莫小河才伸手拍了拍何维的肩:“走吧。”
------题外话------
评价票那里,四颗心了~吼吼~我耐你们~咳咳,那个评价票,每个月订阅十块钱的,就会送一张,仅送一张。偶要的,只有一张而已,看到娃纸们几张几张地买来送偶,感动~但也心疼,两块钱一张,能看好多字了。把你手上的,每个月一张的,送给偶,足够了。耐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