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则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南宇推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傻乎乎地站起来的,更不知道艾朗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那双大手是怎么颤颤发抖的,总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咖啡厅里很安静。
触目所及的地方,哪里还有艾朗的身影?
回眸,南宇还在身边,死死地盯着他。
木则然愣愣地坐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一跳一跳地疼。
艾朗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天问不是说要过几天吗?
他都看见了……。
他听到了吗?
自己明明有说拒绝的。
“则然。”南宇的手伸过来。
木则然略有些迷茫地抬眸看他:“嗯?”
“他……。”南宇好心地提醒:“他和女人,在约会。”
对,艾朗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很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
女人……。
很正常。
因为,他是直男。
木则然的大手捂住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看见了。”
“则然,你别伤心,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南宇,谢谢你。”木则然的声音带着几分悲凉的意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我不放心……。”
木则然低着头不说话。
南宇轻轻地叹气:“则然,你拒绝我,真的是因为他?算了,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谈。我先走,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好吗?”
木则然愣愣地点头。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木则然整个身子往后靠,头枕在沙发靠背上,闭了眸子。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艾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以艾朗的性子,回来不告诉他,也是有可能的。
关键的,是那女人。
那女人和艾朗,是什么关系?
从不让人近身的艾朗,竟然不排斥那个女人的靠近。
两个人显然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木则然只看了一眼,那女人长什么样子他没注意,但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当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艾朗身上。
艾朗,短短十天没见,为什么,再次重逢,却恍若隔世?
木则然的情感触角一向很多,说白了,就是敏感。
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是莫天问所说的那种脆弱。
和玻璃差不多,轻轻一碰,就碎了。
但木则然觉得自己现在强大了很多,看见那样让自己疑惑又心痛的画面,他竟然,没有多少难过的感觉。
不舒服是有的,却有些混混沌沌的,不怎么清醒,整个身子都陷在泥沼里出不来的那种不真实感倒是不少。
为什么?
难道是被艾朗欺负得太多,麻木了?
所以,不管看到什么,他的心脏,都足以强大到让他不再心痛?
脑袋还在痛,却不是因为难过,那么,是为了什么?
意外?
惶恐?
不安?
关键是,这些情绪很莫名其妙啊。
还有,刚刚看到艾朗,他脑子里没去想那个女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艾朗会误会自己和南宇的关系,会怕艾朗因此而生气,进而惩罚自己。
所以,他说,他完了。
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这会儿脑子转过弯来了。
当时艾朗好像是看了他一眼,但绝对没有看第二眼,直接由那女人挽着手臂,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面前的咖啡,早就凉了,他端起来,一点点往自己唇边送。
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强势地抢走了他的杯子,接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健康的手摁下了桌上的呼叫铃。
侍者过来了。
他听到那男人重新要了两杯咖啡。
然后,日思夜想了十几天的男人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你……。”木则然一开口,心里立即鄙视自己,为什么要先和他说话!
对面男人依旧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冷峻的面瘫脸!之前就老是一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现在看来,是欠了他一千万!
木则然冷冷地大声地哼了一声,然后,移开视线,坚决不看他。
他需要解释。
第一,回来为什么没告诉他。
第二,这些天为什么不联系他。
第三,那女人是他的什么人。
他深吸一口气,也没指望艾朗能开金口主动解释,所以,主动地给他降低了标准。
三个问题,他只想听到最后那个的答案。
不过分吧?
岂料,半晌过去了,那死人脸偏偏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木则然悄悄地瞄过去,却正好和他的视线交汇——木则然心里一惊,那男人的目光,为什么看上去,跟狼一样凶狠?
不示弱的,木则然再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在生气的事实。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咖啡再次变得冰冷,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依然还是没有改变。
木则然第十次冷哼的时候,突然惊觉——自己在等什么?
如果他不解释,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走?
留下来,让他看笑话吗?
说不定,那男人心里此刻正嘲笑他的无知和愚蠢呢!
木则然猛地起身,最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小心地听着后面的动静。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他才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出了咖啡店,脚步不停,直接朝着自己的车子走过去,解锁,开门,伸腿,弯腰,坐定,关门,一气呵成。
然后,一抬眸——艾朗不见了。
木则然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四处看了看,最后确定,那男人,真的不见了。
他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然后,发狠似的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他不想回家,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去,在大街上转来转去的,直到天色渐渐昏暗了,他才开始往别墅的方向开。
回到别墅,客厅里的灯亮着,但是很安静。
木则然已经问过外面的佣人,沈竹回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别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空荡荡的,就如他此刻的心一样。
莫天问回来的时间不定,有早有晚,但绝不会这么早回来。
至于那个死人脸——木则然直接上楼,只觉得心里燃着一团火,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剥皮吃骨。
刚刚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刚回来的,说不定,早就回来了,没回别墅,那就一定是和那女人住一起的。
开车转的时候,这些事,木则然可没少想。
木则然是彻彻底底的同性恋,从少年时期确定自己的性向的时候,就从来没碰过女人。
圈子里也有双性恋,有些是迫于家庭压力和女人结了婚,也发生了关系,但始终对男人念念不忘的,但有一些,却纯粹就是把男人当玩物,女人男人来者不拒的那一种。
说心里话,木则然看不起那样的男人,对他来说,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是应该值得人尊重的,爱情,不分性别。
可以这么说,双性恋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甚至,他们的行为,玷污了这两个字。
这样的男人,让木则然觉得——恶心。
现在,只要一想起艾朗对自己做的事会发生在别的女人身上,木则然心里那团火就有愈来愈旺的兆头。
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门把手摁下去,才刚漏了一条缝,木则然心里一紧——不对劲!
就这个瞬间,门猛地被拉开,铁钳一般的手臂直接拉住木则然的肩,一股近似蛮横的大力把木则然整个人几乎提起来,一声痛呼还来不及叫出来,他已经被紧紧地压在墙边,接着一个火热的身躯贴了过来!
“艾朗你混蛋!”木则然痛得龇牙:“放开!”
黑暗里,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但属于他的气息,还有那强势的变态的力量,让木则然第一时间知道了偷袭的人是谁。
回来不告诉他也就算了,身边竟然有女人——木则然的牙在黑暗中咬得嘎吱作响,只要想想这厮就是他最痛恨的双性恋,他就恨不得抬腿踢爆他的老二!
说干就干,木则然猛地抬膝,照着自己的最大的力度狠狠地朝着他两腿之间顶过去!
“啊!”一声惨叫,声音却是从木则然嘴里传出来的,下一秒,木则然刚刚偷袭人家的腿被用力地抬起来,接着,一个火热的唇猛地覆盖了木则然的嘴。
“唔……。”
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停止了,两个人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却做着每一对情侣最钟爱的亲密接触。
那一瞬间,木则然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东西轰一声就炸了,心跳快得都数不清,咚咚咚地跟擂鼓一样响,那男人清新的气息,霸道的动作,强势的入侵,让他瞬间迷失了理智,瘫软了身躯。
男人的吻一如既往地强势,动作渐渐趋向熟练,除了最基本的生理反应也有了几分*的色彩,横冲直撞的同时也带着对木则然的些许怜惜和思念。
房间里没开空调,胸前肌肤一下子感触到寒冷的空气,木则然一个激灵,回神了!
而此时,艾朗的唇舌已经从他的口里离开,一路辗转,到了他的胸前。
木则然发狠,一把捏住艾朗的肩,用力把那男人推了出去。
他转身就去开门,“咚”一声,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门上,接着,那男人跟个疯子似的从背后压住了他,铁钳一般的大手环住木则然的腰间,一把扯去了他的腰带。
木则然的脸紧紧地贴在门板上,那男人压着他的力道之大,险些让他无法呼吸:“混……。蛋……你……。”
男人动作粗鲁又麻利,三两下扒了木则然的裤子,木则然跟壁虎似的整个被压在了门上,动弹不得,感受着艾朗那异样的粗壮顶着自己,一条腿被艾朗毫不怜香惜玉地抬起来,这种近似屈辱的姿势让木则然突然有了垂死挣扎一般的力大无穷!
他瞅准机会,脚尖顶在门上,借力,脑袋狠狠地朝着后面撞过去,瞅准时机,双手也终于能在这个空隙里撑开了身体,用尽所有的力气,他终于摆月兑了这种箍制,转过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知道,那个男人,不过被他逼退了三十公分的距离,就在此时,他依然清楚——危险信号,还没有解除!
因为,那男人,再一次地靠了过来。
“很好,”艾朗的声音,亦如从前那般冷漠:“原来,你喜欢这种姿势。”
“艾朗!”木则然双手垂下来,不动,不是不反抗,而是知道时机不对,怎么反抗也不是这男人的对手:“别让我恨你!”
黑暗中,他只听到艾朗冷冷地哼了一声。
接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男人的身躯再一次压住了他,木则然眸子猛地睁大——这男人,这么一会儿功夫,把衣服都月兑了!
木则然的扣子早在两个人热吻的时候就被扯开了,所以,这会儿,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是真正的赤果相依!
有那么一瞬,木则然觉得一股悸动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升起来了,让他的心脏都险些停跳了。
可很快,满腔的怒意替代了所有的情绪:“你他妈的给我……。唔唔……。”
所有的话,再一次被艾朗直接堵了回去,他的后脑被那男人紧紧地扣着,双手被人家一只手轻易地制住了,双腿也被压得动不了,整个人,再一次成了待宰割状态,任人欺凌。
木则然一狠心,上下齿咬合,顿时,腥甜的滋味在两个人口腔里蔓延,他自认为用力不小,那男人怎么也得受不了。
可没想到,停顿只是一瞬的事,之后,那男人的动作愈加疯狂起来,口腔里混合了血腥的滋味,似乎激发了他体内更狂野的不安分因素,热吻不断,大手从木则然脑后抽出来,直接朝下面模过去。
木则然恼恨自己心里竟有了不舍,口腔里的血腥味很浓,显然艾朗的伤口不轻,他竟是再也下不了口了。
就这么愣神的空,他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下一秒,他被重重地扔到了大床上,双腿还来不及有所动作,艾朗一个箭步过来,直接褪了他的裤子,整个人再次压了上去。
木则然快疯了,一次次被这个男人欺负,前几次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先招惹他的,可现在呢?
看到他和女人在一起,木则然要是还让他得逞,那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
他开始剧烈地反抗,没有技巧,力量也不够,只是胡乱地扭动身子,手脚即使被艾朗控制了,可还是在挣扎,用力的,拼命的,甚至是,带着几分绝望的。
他死命地咬着下唇,如果有灯光,艾朗就会看到,那唇上,殷红一片,或许是他的血,又或许,是木则然的。
硬碰硬一直是艾朗对付木则然的手段,他强,艾朗更强,如前几次一般,艾朗只是更大力地控制了他的手脚,腾出一只手,开始肆意地在木则然身上游走。
对于一个这么不配合的小野猫,艾朗的方式更加强硬,甚至,他已经没有机会去拿买好的润滑剂,就那么生生地进入了木则然的身体。
“啊!”木则然终于忍不住痛得叫出了声,这一瞬间,泪水终于从眼角滴落,自己再一次被强暴的事实那么无情又残忍地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痛,艾朗也不好过。
两个大男人都喘着粗气,一个是痛的,另一个,是难受的。
“放松,我,动不了……。”艾朗缓缓地伏子,滚烫的吻印在木则然的胸膛,试图安抚身下炸毛的小野猫。
木则然的身子更加紧绷,没开空调的房间,寒冷的冬日,他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粗重的喘息声不是情至深处的缠绵轻吟,而是无法承受的身体和心理的疼痛让他几乎不能思考。
只是,他再一次紧紧地咬了下唇,拼命地不让自己再发出丁点的声音,也拼命地让自己忽略那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大手。
良久,艾朗整个人趴在了木则然身上,不动了。
木则然的喘息声渐渐回复平常,因为——不痛了。
小艾朗一点点离开了他的身体。
木则然缓缓闭了眸子,痛楚消失,他开始觉得——冷。
彻骨的寒意从心里散发出来,一点点地浸润到四肢百骸,到达每一个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
艾朗发现身下的人真的是在发抖的时候,心底头一次闪过惊慌,抬手开了灯,映入眼帘的,是木则然那苍白得如纸一般的脸。
他心里一紧,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来,抬手一拉,把棉被盖在木则然身上。
他伸手,轻轻拍着木则然的脸:“则然?则然?”
这一瞬,他也看到了木则然眼角的泪痕。
木则然发烧了,而且,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莫天问的私人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艾朗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很明显,身体心理遭受两重打击,不发烧才怪。
“我说过的,他很脆弱。”莫天问在门外,眉宇间有几分担忧。
“嗯。”艾朗垂了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思绪流转。
“你,决定了?”
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艾朗却听懂了:“是,就是他了。”
“你这个人,”莫天问轻笑了一声:“对他好点。”
“我会慢慢习惯。”
“当初让你保护许卓,一开始,你也很抗拒。”莫天问似乎是忆起了往事,唇边的笑有了几分苦涩:“可现在,你做得很好。如果那个人是你喜欢的,那么,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
“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艾朗颦眉。
“这是很正常的。”莫天问感同身受:“面对许卓,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可是,我不会舍得伤害许卓。”
“可是他那个模样,真的……。”
真的很让男人抓狂,想占有,想深入,想把他压在身下告诉他——他,只能是他的。
这话,他没说出来。
莫天问了解:“慢慢习惯吧,别像我一样,十二年的时间,还是得不到他的心。”
这个晚上,注定是难眠的夜。
木则然的热度在用药之后退了下来,可下半夜,又烧了。
艾朗一夜没有合眼,冰块毛巾轮番上阵,第一次照顾人的冰山脸很有点别扭又可爱的样子。
语气不够温柔,动作不够娴熟,但眸子里的爱意,却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流露了出来。
只可惜,当事人没机会看到。
黎明时分,说了几句胡话,折腾了一晚上的木则然,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艾朗的大手抚上他的额,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心里,泛起的涟漪一直没有消失。
整整一晚上,木则然的情绪都在濒临失控的边缘,抗拒他的靠近,说胡话的时候,也在满脸的惶恐不安,叫着“走开”、“不要碰我”诸如此类的话。
艾朗坐在床边,反复想着莫天问的话。
对他好点。
怎么才算对一个人好?
在艾朗的认知里,他对木则然,已经是超出他预想的那样对待了。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上心。
当然,许卓那样的,算是例外。
结果,在他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半知半解地觉得自己的心有了些许的情动之后,那男人说要结束。
以艾朗的性子,这事儿既然开始,就断断没有结束的道理。
他没想过爱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既然爱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想中途换人,做梦呢?
所以,在艾朗看来,木则然的临阵月兑逃不管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都和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月兑不了关系。
那一晚,听说木则然要走,艾朗的情绪就更加不受控制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逃避现实的人。
什么事,什么话,都能摊开来,讲明白,说清楚,动不动就逃跑,算男人吗?
艾朗面上不动声色,但谁也不知道当时他恨不得把那男人从飞机上直接揪下来,再惹急他,把飞机炸了都有可能。
偏偏这时候,家里出了点事。
莫天问对许卓的感情,艾朗最清楚,但他也不理解——到底是怎么样一份深沉的爱,才能让莫天问做到这样的地步。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距离拉开了,思念,也有了。
多少次,想给他打电话,那串熟悉的号码,是他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记得滚瓜烂熟的一串——一个是莫天问的,一个是许卓的,再一个,就是木则然的。
甚至,家里的电话,他都要翻着通讯录才能拨出去。
可他回来,看到的是什么。
果然,招蜂引蝶,拈花惹草之类的词语,用在木则然身上,很合适。
木则然等着艾朗要解释的时候,艾朗也在等。
但是显然,两个人都有个不怎么样的臭脾气。
于是,分道扬镳。
艾朗喜欢什么事都掌控在自己掌心的感觉,从小到大,他决定的事,基本都是开始的时候就预测到了结局。
可木则然,跑偏了轨道。
或者说,从头到尾,木则然的事情,就不在艾朗的掌控之中。
破天荒头一次,艾朗也没控制住自己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狂的情绪,对于快黑了才回家的木则然,自然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于是,有了那么一出。
不眠之夜,受罪的,不止是这俩人。
沈竹也一晚上没合眼。
从别墅回到家,小河没回来,他也没心思做饭,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结果,接电话的是何维。
沈竹不想跟他废话,和情敌有什么好说的啊:“小河呢?让他接电话。”
何维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莫小河,捏着手机压低声音就出去了:“沈竹,你烦不烦啊?这半天的功夫,你都打了两次电话了。哎你谁啊,小河他爹都没你这么磨叽!”
“让小河接电话!”沈竹耐着性子,只重复这一句。
“小河睡了。”何维声音里明显有炫耀的意思:“他累了,你懂吧?”
说完似乎觉得不过瘾,他又加了一句:“别以为只有你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我也能。”
“你混蛋!”沈竹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响,气血翻涌。
“你情我愿的事,我怎么就混蛋了?”
“让!他!接!电!话!”沈竹一字一句道。
“我说了,他在睡觉。”何维轻笑一声:“当然了,他睡醒了,我会告诉他,你打了几次电话过来。沈先生,再见。”
沈竹,这样的发展,是我很乐意看到的。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正在朝着小河讨厌的男人方向发展。
我认识小河四年了,你不过四个月。
那么,你一定不知道小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穷追不舍不给他一点自由空隙的男人。
很好,这种劲头,继续保持。
我喜欢。
何维转着手机,唇边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好,二十号病床莫小河,该量体温了。”
何维立即冲着小护士笑得很灿烂:“是,我这就去。”
他转身,留着花痴的小护士笑得口水几乎流出来。
他的大手伸进去,把体温计放在莫小河腋下。
莫小河动了动,歪着脑袋继续沉睡。
何维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外一手掌住莫小河输液的那只手,不让他动。
人生如戏,说的恐怕就是他遇到的这些。
两个人很快就坦诚相见了,看见莫小河那一身的粉女敕吻痕,何维嫉妒得险些发狂,滚烫的吻落在那些吻痕上,一点点覆盖沈竹的痕迹。
最关键的时候,小何维将要大展神威的时候,莫小河肚子开始疼了。
只一会儿的功夫,疼得莫小河冷汗直冒,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当时把何维快吓死了,心跳都差点停了,自己胡乱地套了一件衣服,拿着棉被把莫小河一包,抱着他就往楼下跑。
在车上,他才慢慢冷静下来,打电话联系了当医生的死党,同时嘱咐他要最好的单间病房。
就这样,折腾了整个下午,沈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莫小河刚消停,睡着了。
上一次莫小河生病,悉心照顾小河的人,是他,但最后,他输得很惨。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莫小河身边,默默付出,总有一天,小河会看到他的好,会认可他的深情,会收了心陪着他,两个人天长地久。
可现在看,这一切,都是他想得太过美好了。
爱情里,最讲究的固然是一颗真心,可必要的策略,也不可少。
之前,他就是太过于仁慈,才让莫小河一次次地从手边溜走,这一次,他不会了。
莫小河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十一点。
醒来的时候,何维正握着他的手。
莫小河眨眨眼,有点迷茫的感觉。
“好些了吗?还痛不痛?”何维赶紧凑上来问。
莫小河眼神渐渐清明,之前肚子刀绞一般的疼痛已经消失了,那时候,他都痛得快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看来,是住院了。
他摇头,自然看到了何维满脸的关切和眸子里的血丝:“没事了。”
何维俯身,亲亲他的唇角:“小河,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喝冷水。”
莫小河推开他:“什么啊!我吃冷饮都没事,不是那矿泉水的问题——我想起来了,我去你家的时候,那茶几上放了半瓶矿泉水,是什么时候的?”
“啊?”何维一脸惊诧:“你把那个水喝了?天!那至少有十天半个月了!”
“我渴啊。”莫小河白了他一眼:“老子就是倒霉。”
何维叹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
他抵上莫小河的额头:“所以,小河,你得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莫小河只觉得浑身无力,连话也不想多说:“怎么的?”
“让我照顾你,我把你身体弄垮的,我负责把它养好。”何维寻了莫小河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好不好?”
“不用,”莫小河闭了眸子,任他在自己脸上亲过来亲过去:“我还想着变装舞会呢,真惨。”
“下次带你去。”何维也看出来他有点失落,赶紧安慰他:“每个月都有。”
“真的?”莫小河勉强来了点兴致。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莫小河抬抬下巴:“我手机。”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何维把手机递过来:“小河,这事儿,你别和沈竹说吧,省得他担心。”
“啊?”莫小河接了过来,想想:“也行,他那个人,可啰嗦了——喂,呆子,还没睡啊?”
沈竹立即听出了小河声音的不对劲,一点精神也没有,懒懒的,像极了和他欢爱之后那种淡淡的低沉。
他深长地呼吸,缓缓吐出一句话:“小河,现在回家好吗?我去接你。”
“现在?”莫小河看了一眼何维。
何维指指手,示意他明天还要输液。
莫小河瘪了唇:“不行,今晚不回去了。”
沈竹的呼吸越来越慢:“你是和何维在一起吗?”
莫小河嗯了一声,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嗯,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回去了。就这样啊,挂了。”
他把手机一扔:“我饿了,饿死了。”
何维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用保温包保存着的粥拿出来:“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好消化的,所以,只能吃粥。”
莫小河皱眉:“好想吃红烧肉,我家呆子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何维心里一酸,眸子里闪过几分黯然,再想想自家根本没人进去的厨房,叹口气:“小河,你喜欢吃,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最好的饭店,让你吃个够。”
粥香四溢,事实证明,有钱也能买到好东西,莫小河吃得唏哩呼噜。
吃完了,莫小河继续睡。
何维理解。
当时莫小河疼得那小模样,真是让他心疼死了。
更何况,胃痉挛这东西,来得突然迅猛,太能折腾人了,莫小河这次,估计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事实证明,何维的推测是对的。
第二天,莫小河还是蔫蔫的,输液结束的时候,不过才十点钟。
何维没去公司,一直陪着他。
莫小河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明明胃里不疼了,可就是觉得不对劲,整个人懒洋洋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沈竹再没打电话过来。
莫小河想了想,给莫大海打了个电话。
莫大海也听出他声音不对劲了,问他怎么了,莫小河就哄他说还没起床,结果又被莫大海骂了一顿。
何维就在边上看着呢,等他结束通话,直接把手机给他拿开了:“我问了医生,人家说最好再多呆一天,你也没精神,多休息吧。”
莫小河巴巴地看着手机:“我还想打个电话呢。”
何维上来给他一个吻:“乖,听话,医生说了,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也行,不急在这一会儿。”
莫小河本来也不是什么心思细密的人,打电话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听何维这么说,他也确实累了,乖乖地闭了眼睛睡觉。
何维捏了小河的手机就出去了。
“小河!”沈竹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也有几分只有沈竹自己才知道的不安。
“沈竹,是我。”何维唇边勾起一抹笑。
“小河呢?”沈竹脸色很难看,一晚上没眨眼,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不是他矫情,是他真的吃不下:“我要和他通话。”
“沈竹,你这样有意思吗?”何维哼了哼:“我不会限制小河的自由,我爱他的心思,不比你少。小河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明白?非得让小河亲口打击你,你才痛快?”
沈竹一句话不说,默默地挂了电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何维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
沈竹做事,或许很真,也很直,还有点迂,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叫执着。
所以,他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主。
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他要的,是莫小河的说辞。
昨天早上,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还甜甜蜜蜜的,没理由才过了一天,小河竟然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了。
沈竹是有点笨,可他不傻。
痛苦了一晚上,有些事,他也觉得不对劲。
何维明显地在挑拨离间,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沈竹都决定不予理会。
一上午,他什么都没做,就呆呆地坐着,时不时看一下自己的手机。
艾朗下楼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沈竹的异常:“沈竹,能帮我熬点粥吗?木则然昨晚发烧了,可能吃粥比较好。”
沈竹一愣:“则然病了?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艾朗模模鼻子,含糊道:“嗯,可能着凉了吧——你脸色好差,不会也感冒了吧?”
沈竹摇头,起身走向厨房:“我没事。”
艾朗道了谢,又上楼了。
沈竹有点心不在焉,虽然朋友也很重要,可没有人的地位能比得上莫小河,给木则然做饭的心思自然是没有莫小河那么精细的。
看着米粥在开水里翻滚,莫小河的脸又在脑子里捣乱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沈竹算体会到了。
手机就在手边放着,沈竹叹口气——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打了几个电话了,再打,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了。
可不打,心里跟猫抓似的那么难受。
莫小河在干什么?他真的就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何维那意思,明显和小河在一起了,沈竹难受心痛,可他还是想听莫小河亲口说一句。
否则,他不相信。
对,他不能相信。
何维什么心思,他很清楚,这一次,肯定又是何维捣的鬼。
沈竹的手刚碰到手机,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在自欺欺人。
他一直知道,自己爱上了莫小河。
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爱,竟然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如此深沉。
事实已经摆在他面前,小河明显的已经和何维在一起了,他却还在拼命地给莫小河找借口。
只因为,他不想让莫小河离开他。
即使,莫小河在和他好的同时,又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床。
他的心,很痛。
第一次,有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可也是第一次,他那么强烈地害怕失去。
他不要。
他不要莫小河离开。
想想以后的日子没有莫小河,沈竹觉得自己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所以,何维的话,都是骗人的。
所以,小河,还是自己的。
所以,这个电话,一定要打。
电话通了。
何维还是小看了沈竹的战斗力。
他在洗手间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心里就紧了一紧。
莫小河迷迷糊糊地把手机模起来:“喂?”
“小河,你在哪里?”沈竹的心立即提起来了:“我去接你好不好?我在做饭了,你回来吃饭好不好?”
莫小河莫名觉得鼻头酸涩,眼睛酸胀:“沈竹,我病了,我在医院,好可怜,还给我打针,很痛……”
何维的心,咚地一声,沉入了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