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
司空灏用过晚膳,刚刚接到传信,司空玥昨日清晨抵达江口,此时已经快到宫门了,吩咐太监:“大开宫门,一概不准阻拦。”
太监领命下去传话,司空灏负手在殿心来回踱步,这些天来,依然没有晏回的任何消息,他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朝廷和鬼谷两方势力地毯式的秘密搜找下,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他已不再离朝?
殿外传来脚步声,随着白衣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的一刹那,一股凉风灌进来,司空灏的发丝随之轻扬而起,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大身形,司空灏的脸上闪过阴翳,声音阴沉道:“肃王命南境兵马按兵不动,到底是何意?”
司空玥不疾不徐走到司空灏近前,黑眸打量眼前清俊却透出阴森的面容,没说话之前,手伸向怀中,掏出那块画着兵力分布的丝帛,抛到司空灏手中。
“这是碧澜江岸上南军分布图,有了它,度过碧澜江不费吹灰之力。”
司空灏伸手抓过丝帛,展开来低头看去,只见碧澜江沿岸,山岭密林绘制得极为细致,火炮及兵力分布也做了详尽标注,唇畔不由勾起,不过看向司空玥的目光依然沉冷,质问道:“既如此,肃王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南疆?”
司空玥神情淡淡,回答:“本王之所以没有发兵,是因为意外发现宫微瑕新晋册封的皇太弟,很有可能就是晏回,所以在一切部署好之前,不能贸然出兵。”
司空灏闻言愣住,“他在南疆?!”眼睛紧紧盯着司空玥,脑中飞速运转。想到宫微瑕前段出使离朝时种种怪异的表现,最后更是在南境以寻找谭思容尸骨为由,多驻留了五六日,这么说,他是为了晏回而来!
司空玥看着司空灏惊异莫名的模样,又道:“本王临走之时已做好部署,定于十日后起兵攻打南疆,届时本王布下的人手会趁南疆举国大乱之时,将晏回营救出来。”
司空灏的眸光忽明忽暗,感觉司空玥此言有理,可是还是觉得司空玥淡漠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不过一时之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注视着司空玥眸珠转动:“既然还有些时日,朕的第二路兵马也快筹集妥当,再过三日,由你挂帅,率第二路兵马一并前往南境!”
司空玥勾唇,浑不着意地抱拳:“臣谨遵圣命。”
此时在南疆
太学院里,吴曦临同前几天一样,见天色将晚,挥手命众阅卷官散去,众人呼出一口气,整理好试卷,纷纷行礼告退,也许是他们的错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觉得左相大人比以往更有气势,举手投足都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人不敢正视。
洒满夕阳余晖的房间里,又只剩下宮无暇和吴曦临两个人。
宮无暇瞥一眼摞得高高的试卷,这些还只是一部分,若是要将试卷全部批阅完,照这个速度,最少还需要三日,然后还有对照试卷上的编号将成绩落实到考生名字下,这个工作量也是不小的,最后还要慎重甄选出中榜的五十名学子,这样看来,时间是不够用的。
“照这个速度恐怕不能按时交差,从明天开始,到戌时吧。”宮无暇看一眼正将试卷锁紧柜子里的吴曦临,说道。
吴曦临闻言动作顿住,转回头看着宮无暇勾唇一笑:“一会儿晚膳时,殿下若能吃下一碗米饭,曦临就将阅卷时间延长到戌时。”
宮无暇愣住,这个怎么跟他吃饭联系上?而且,吴曦临同自己讲话越来越随便,虽然他在心底里是不排斥的,可是,每当看到他时,自己心中总会生出莫名依恋的怪异感觉,而且这种怪异的感觉在同他单独相处时,会变得更加强烈,所以他尽量避免与吴曦临接触。
这时候,吴曦临已经放好了试卷,走到宮无暇面前,“殿下到曦临房中用膳吧。”
灼亮的眸光注视着宮无暇,而且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深沉好闻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宮无暇的额头上,宮无暇忽然觉得面颊发烫,眉头暗暗蹙起,直觉此人居心叵测,他万不能受他的影响。
宮无暇稳住心神,今晚他另有行动,婉言拒绝:“本殿下之前用过糕点,现在不饿,便不和曦临一起用膳了。”宮无暇说完,抬步想从吴曦临身旁绕过。不成想吴曦临上前一步,宮无暇连忙止步,险些同他撞一个满怀,宮无暇不悦地看向吴曦临,很怀疑他是成心的。
吴曦临剑眉皱起,说话的语气颇显严肃:“殿下这两日吃得很少,照这样下去,殿下的身体会吃不消。”
宮无暇也皱起眉头,清冷地瞟一眼吴曦临,“本殿下的饭量一向很小,不劳左相挂心。”说完,绕过吴曦临,向大门走去。
吴曦临看着宮无暇瘦削的背影,剑眉皱得更深。
回到房中,脑海里犹自闪现吴曦临皱眉担忧的样子,宮无暇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凝神,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翻身躺在床上,一定是自己相思成疾,所以这几天才会失常,眼下风平浪静,司空玥一走,宫微瑕派来监视自己的隐卫少了许多。
原本房中随身监视的四名隐卫变成了现在的两名,夜晚他借起夜为名,暗暗在院子了观察,太学院的守卫也明显减少,他若想悄无声息击倒贴身的暗卫,然后趁夜逃走,也是有可能的,机不可失,潜逃就在这今日!
忽听敲门声音响起,门外传来吴曦临沙哑的声音:“请殿下开门,曦临有话说。”
宮无暇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潜逃在即,万不可露出马脚,语声清冷地应了一声,起身下地,打开房门,宮无暇不禁愣住。
只见吴曦临已经换下官袍,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这让宮无暇瞬间想到了司空玥,而且,他手中的铁签子上串着一只烤鸡,此时已被烤得油光红亮,一股浓郁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曦临方才烤了一只鸡,想请殿下尝一尝。”吴曦临注视着宮无暇含笑说道。
宮无暇的全部注意力都驻留在油汪汪香喷喷的烤鸡上,口中生津,肚子忍不住叫了一声,这才感觉月复中饥饿。
吴曦临不由扬唇,满眼都是宠溺的笑:“殿下饿了吧,趁热吃吧。”将烤鸡递到宮无暇面前。
宮无暇扫一眼吴曦临,又看一眼烤鸡,有一瞬间,很想有骨气的宣布自己不饿,将烤鸡连同吴曦临拒之门外,然而美味当前,还是抵御不住来自身体本能的强烈渴望,于是,朝吴曦临微微一笑:“谢谢曦临,那我就尝一尝曦临的手艺。”
说话的同时,动作还算优雅的接过烤鸡,很想现在就捧起来咬一口,不过当着吴曦临的面,该讲的礼节还是要讲的。很有风度地将吴曦临让进房间,请吴曦临坐下,又命黎德献上来茶水,说两句客气话,扯下一只鸡腿先让给吴曦临。
做完一系列前奏,宮无暇这才扯下另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心中不由一动,异样的眼神看向吴曦临,别有意味道:“曦临的手艺不简单。”
吴曦临微微一笑:“儿时流浪,常常讨不到饭,饿极了,就自己打来雀鸟烤着吃,久而久之便学会了烤肉。”
宮无暇眸珠深转,垂帘看着鸡肉,他说的看似有理,只是这口感、这滋味为何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令他不禁想起心底的那个人,两个人会烤出同样的味道?
吴曦临自始至终含笑看着宮无暇,见他开始吃得斯文,时而还喝一口茶水,渐渐地动作越来越快,现在只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整整一只鸡都被他扫荡一光,虽然这只鸡不大。
看一眼自己手中一动未动的鸡腿,递上去,“这里还有。”
宮无暇看着鸡腿眉梢直抖,光顾着想心事,竟然不知不觉吃光了几乎整只鸡!
颇显尴尬地咳了一声:“额,我吃饱了,还是你吃吧。”眼睛依然落在那只烤鸡腿上。
吴曦临看着宮无暇恋恋不舍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浓,没有吃,而是从袖子掏出一块帕子铺在桌上,将烤鸡腿放在帕子上,然后,手再次伸进袖子里,又取出一块帕子递到宮无暇面前。
“殿下,你的手脏了。”吴曦临的声音极是轻柔。
宮无暇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沾满了油汁,就连嘴巴周围也是油腻腻的感觉,不禁更觉得尴尬,看一眼素洁的帕子,实在没有勇气接过来,脸如火烧的一般,快速说道:“我出去清洗一下。”说完站起身,低头走出房门。
宮无暇径直来到当院的水井边,亲自提了一桶水,清洗完双手,黎德递来手巾,宮无暇将手巾用清凉的井水浸湿,覆在脸上,好一会儿,灼烧的感觉消退,自己在他面前越发不正常,好在今晚就走。
再走进房间时,吴曦临背对着门,负手立在窗前,高大挺拔的背影和记忆中重合,宮无暇心中又是一阵波荡,眼见着吴曦临闻声看过来,宮无暇勉强稳住心神,温润一笑:“谢谢曦临的烤鸡,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我请曦临喝酒。”
吴曦临注视着宮无暇,眸中含笑:“那曦临就先谢谢殿下了。”说完,走到桌前,复又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宮无暇眼皮跳动,逐客令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他怎么还坐下饮茶?而且他用的茶杯是自己方才用过的,上面还沾着油渍,他就不觉得恶心?心中暗暗恼火,看一眼夜色渐深,自己晚间还有行动,着实焦灼,然而吃人家的嘴短,只能眼睁睁看着。
待吴曦临慢悠悠喝完茶水,宮无暇这才耐着性子说道:“夜已深了,曦临若是没有别的事——”宮无暇话说了一半,对面响起咳嗽声,宮无暇止住话音。
吴曦临以拳抵唇咳了两声,眼睛瞟向宮无暇,语气欲言又止:“曦临其实是有话要对殿下说的,只是——”眸中闪过一抹迟疑。
宮无暇蹙眉,语速加快:“曦临但讲无妨。”
吴曦临早已看出宮无暇神情里的不耐烦,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笑意:“曦临这些天夜不能寐,白天想的夜里梦的都是——殿下。”说话之间,吴曦临起身走向宮无暇。
宮无暇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没有消化吴曦临不难理解的话语,此时,吴曦临已经走到宮无暇面前,低下头靠近宮无暇耳畔,声音深沉浓酽:“曦临想对殿下说,我想同殿下长相厮守。”最后的四个字,吴曦临的嘴唇几乎是贴在宮无暇的耳朵上。
宮无暇只觉的一股灼烧的感觉从耳朵蔓延到面颊,直到四肢百骸,恍惚间意识到吴曦临在向自己表白!没等他反应过来推开吴曦临,隐在房中的暗卫没用宮无暇吩咐,已经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吴曦临低不可闻地细微声音:“他要我传话给殿下。”
宮无暇心底巨震,自然明白吴曦临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这么说吴曦临是司空玥的人?所以他才对自己倍加关注?眼见着暗卫将至,宮无暇凌厉的目光投向暗卫,暗卫瞬间会意,连忙撤身隐回在原处,房间里的肃杀之气瞬间退散。
吴曦临勾起唇角,伸出双臂环抱住宮无暇。宮无暇眉心紧蹙,但是眼前的情势下,也唯有这种方式能够避开耳目。
忽听耳边传来极低极低的声音:“抱紧我。”
宮无暇挑眉,想到宫微瑕派来的暗卫都不是吃素的,表演得逼真些还是很有必要的,依言抱住吴曦临的腰身,心中又是一动,好熟悉的感觉。
“殿下也喜欢曦临吗?”这一回吴曦临放开声音。
宮无暇眼皮直跳,这让他如何回答?说不喜欢,和亲昵的行为自相矛盾,必然引人怀疑,不出今晚就会传到宫微瑕耳中。可是若说喜欢,他还真是说不出口,心中暗恼,吴曦临绝对是故意的!
好在吴曦临替他回答:“殿下不出声就是默认了?”说话间,吴曦临移动脚步。
宮无暇察觉到吴曦临将自己带到床榻前,眉毛不禁立起来,他是想在床上传话?身体不由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