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
连城笑笑,扭过身子温柔的眉目间突然奇特的看向她,笑意绵绵,却如浩大宇宙深远的让人模不着边际。
她说,只怕他比我早死?
呵呵,果真是一往情深你侬我侬。
可,她又将他置于何地?
“风,你可喜欢风凌阁?”良久,他说。
蓝风真的顺着他意再次看了四周一言,还特意在那三个字上流连几眼,看着他逐渐向自己靠近,退后几步方才道,“喜欢,也不喜欢。”
这般回答有些出乎他意料。
何为喜欢?
又何为不喜?
他一步步走来,并未因为她的退后而停下脚步,那起身走动的姿态潇洒非凡,器宇轩昂却又优雅雍容,这样复杂的气质很难令人不侧目。
只是,这样的他,在她眼底,终究不是真实的。
“这里是为你而建,幻塔学院那段时光一直是我最珍贵的记忆。”连城轻笑着,好似已将刚刚不愉快的话题忘却,眉眼皆醉的看着她,好像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品。
一碰就碎,让他恨不得想揉入怀中,又不敢动一分。
难得的和平相处,不想就这样毁掉。
蓝风神情微现迷离,珍贵的记忆?
想想那段日子,果真是美好的,确切的说在没有确定他便是那个人之前,她心里一直都是美美的,为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关心而存在,心暖,也心动。
心动却非男女情爱,只关人情温暖。
那草屋中一床之争,夜半三更紫雷入体元素逆袭,是他不顾一切为她渡体,致使七系元素自成一脉幻决开启,才有了后面的佳遇。
那一夜,太过颠簸,菊花坑内光芒万丈之地,他以一己修为救了她也成就了她完美根基,昏昏沉沉间,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醒着。
更没有告诉他,他那番话全被她听了去。
那病态的美,低诉的嗓音,一如在心底,从不曾挥去。
他说,“我不会再看你受苦而无动于衷,有时候,心痛大过于身死,以后,如果你想用我给你的力量来杀我,亦不后悔,人生也许真的美好如初,只是,有时候走得太急,看不到一路好风光……”
她却想说,“人生如初见固然好,却也有山路十八弯兜兜转转……”
然而,这些都闷在心底,经过许久沉淀,成了永久的秘密。
连城此刻已不知不觉靠近了她身前,近距离看着她的小脸,依然觉得惊艳无比。
他也在回忆甘甜,想着她扶着他坚韧不放弃的话,“只要我活着,绝不让你死去。”
英雄救美不过如此。
他内创严重,却换来她衣不解带几日贴心照顾,为此,什么都是值得的。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这个小插曲导致他关键时刻修为退化了多少。
更不会告诉她,温泉间的犹豫只是因为他不想她找到那些禁果,不想自己恢复那么快,不想离开她难得的照顾……
更不会告诉她,那本预计半年便可出现的冢阴,为何用了两年之久。
“走吧,为你的到来准备美餐,希望你会喜欢。”说着,连城自然的拉起她垂下的手。
蓝风下意识躲避,却被他抢先攥在手心,不有分说却又温柔倍加的向前走去。
他知道,她现在不会拒绝他。
即便是为了那个男人,想到这里,心底蓦然一痛。
怒火也为之燃烧更旺。
蓝风确实没有拒绝,任凭他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提着钓上的鱼儿,一步步走向了风凌阁。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是心底的怜悯怀旧作怪,也许下意识心底还不想和他闹翻,就当是为了无央的安全,也不想。
而,面对着这样一张温暖如阳光的脸庞,她发现自己有些难以把持。
也许这便是最怕发生的事情。
吱呀——
门声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的布置和外面的简朴全然不同。
竹子做成的桌子,椅子,柜子,床,什么都是焕然一新,且散发着一股源自天然的清新气息,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心也似得到一时的放逐。
她挣月兑他的手,走到桌边落座。
窗台一瓶野花引来了她的注目礼。
紫色的花朵浓郁清香,长短不齐的插在瓷瓶中,不时散发出一股股幽香,而那枝节却如寒梅般形态各异,花瓣层层包裹中,更好似欲语还休的处子等待着什么。
一个念头瞬间在心底飘过。
没想到他还爱这些小玩意。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男人吗?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野心大过天的男人吗?
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早已钻入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他微弯的身姿,温柔的侧脸,不失优雅的动作,配合手中的菜刀,一股股菜香味扑鼻而来,恍然间,她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柔软。
他若只是连城……
而这般想法刚刚拂过脑袋,便被自己吓住。
再一愣神,一桌子已摆满了几盘精美佳肴,打眼一看,几分熟悉感,想了想,确与之前的一般无二。
这下也算相信了这些东西是出于他之手。
两人一时间都无二话,也许是珍惜这难得的美好,也许是清楚不久之后,又要回归到你死我活的状态,只听见竹筷碰撞酒杯交叠的声响。
一时无言,胜有言。
……
这边酒过三巡。
那边杀气正浓。
“啊,该死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再次被攻击了的琅玉忍不住大叫出声。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不时有古怪东西攻击他们,敌暗我明的状态下,以三人的修为也是吃了不少暗亏。
刺啦一声响,强硬的击退一波攻击。
星尘无奈动用了索星刀,刀芒双色闪过间,他眼睛顿时一突,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
听出他异常的刹无烟眉毛拧紧,急喝,“发现了什么?”
“好像是骷髅……人!”星尘不确定的道。
刚刚时间有限,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看错,只是,那影像恐怖的连他全身也生了寒气。
手中索星刀再次挥出,亮光折射间,目光不受控制的朝着地面看去。
这一看,彻底傻了眼。
哪里是什么骷髅人,分明就是……僵尸军。
一字排开零而不乱的僵尸大军挥舞着僵硬的手臂,双腿不分头不低垂的跳跃而来,而那一批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一批跟上,一眼看去,只觉毛骨悚然。
三人这会都看清楚了。
“额的娘啊,脏东西,去去去……”琅玉一个呼吸直接凌空而起,调动幻力生怕自己掉下来成了丧尸鬼。
紧跟着另外两道身影也掠起,不知是谁脑袋碰上了头顶上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哼。
“没想到传说中的东西居然成了真。”不可思议的声音居然是刹无烟发出的,他也聪明,下意识改为了灵魂沟通。
星尘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轮捏鸾镜,浮在掌心照耀着下方,引得一批僵尸迅速退后,灵魂之音在三人脑海同时响起,“这里天地灵气匮乏,我们赫然是最终目标,大家呼吸不要外漏,小心再被盯上。”
琅玉嫌恶的瞥一眼脚下一批跃跃欲试的僵尸大军,想吐又不敢,“我能说我很恶心么?”
“可以,只要你不怕你的血被吸干变成丧尸。”无烟大人冷飘飘的言语,恨得琅玉牙根痒痒,却也只能英雄气短的长吁短叹一声,命苦。
三人注意到这些僵尸大军虽然不敢上前,但还是始终不放过他们。
由此也更稀奇,这些恶鬼僵尸莫非都有了生命力,可以控制自己的**。
星尘想起师尊的一个典故,“儿时,师尊曾对我说过一件奇事,荒古一战死了很多人,这些人都被遗忘,后葬在了一处,那里以邪气最盛,而历经几千年,这些尸体被邪气附身转为吸收阳气,再借人精气而发生尸变,那死去之人魂魄滞散,又成为一名新的僵尸,由此推算,这里新旧加在一起,数目之多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
他的一番理论完毕,那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身为两大宗门的掌舵人,荒古战役自然听过,只是没想过居然发生在这里,不是应该在荒古大地么?这种神秘之事也只有老祖宗们才清楚,而眼睁睁看着这些不死不灭不老的僵尸大军还真是头皮发麻。
“那现在怎么办?听说这玩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琅玉想起好像师祖爷爷曾对他受教过一二,现在想想真是恨不得大骂师祖爷爷,您老人家为神马不多讲一些这玩意的应对之法呢?
他娘的,害的他一个头两个大,他媳妇还没娶进门,不想就这么当了丧尸鬼啊啊啊啊。
“闭嘴,你叽歪个什么?”刹无烟恨不得一锤子敲晕这个在他眼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星尘对此还算最淡定的一个,果然博学之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只听他异常认真道,“这些东西虽然不怕普通兵器,但却惧怕狗血之类的腌臜东西。”
话刚落,便换来琅玉一声冷哼,“去,说了不等于白说,荒古之战讲的不就是那位炼妖师,若是风儿在……”话说到一半突然眼睛一亮,“咦……你?”
刹无烟面无表情的提着一小银壶,从容不迫的倒出一缕液体,腥气浓郁的其它两人立刻捂住口鼻,却掩不住眼底惊喜。
狗血?
再看下方立刻退避三舍的僵尸大军,狂喜之下,大呼,“他娘的,居然真的是狗血!”
琅玉这一叫,顿时引来无数僵尸的注目礼,黑黑的眼圈紧盯着他的方向,某人立刻识相的闭嘴,乖乖的躲在了刹大门主身后。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狗血有限,只能阻挡一时,趁这空挡快走!”刹无烟面色严肃,眼观六路,三人动作几乎同时动了,快得无与伦比,直奔前方尽头。
正当看到亮光一线时,琅玉突然一声尖叫,低头一看,草,一只脚被扯住了。
“他娘个蛋,要死的脏东西,滚开,滚……”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觉脑顶上空哧溜溜一声,头顶浇了满满的狗血,滴答答一路滴到脚下。
僵尸嗷呜着撒手蹦跶着掉落在地。
琅玉美人已经气得不会说话了,一张俊脸狗血如花,他瞬间骂自己刚刚一定是眼瞎了,才觉得这家伙不讨厌。
刹无烟才不管他如何生气,继续往前狂奔。
星尘无奈一笑,顺手拉起一身狗血气得琅玉美人掠起。
而即将到达出口,手中狗血也用尽时,谁知前方再次发生异变。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眼神都变了。
……
蓝风突然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她看连城的脸出现了些重影,她知道自己要糟糕,暗叹,平日里海量的自己,今日怎么一壶酒就醉了。
连城伸手模着她的手,面容正渐渐发生着变化。
“我以真心待你,为何非要想着他?”
蓝风脑袋昏沉沉的,一会看他像连城,一会看他像北凌。
两张容颜彼此变幻,最终变成一个人。
于是,她暗骂自己真是傻了,本来不就是一个人吗?
这样的认知令她瞬间清醒几分,然而脑袋一动脖子软软的朝着一边歪去。
连城准确的将她捞入怀中,双臂紧紧揽着,不用力却也不失力度,低头看一眼她那精致容颜,一时忍不住伸出手指轻刮一下她雪白脸颊,香滑的手感令人不舍再拿开,就这样轻轻的摩挲着,低喃如诉。
“他有什么好,让你时刻惦记?”
蓝风闭眸间,心底冷冷一哼。
她家男人什么都好,比你好千倍万倍。
没错,她是装醉。
不如此,不能令他说出真心话。
不如此,无法最短时间得知无央下落。
不如此,她不知他的最终目的。
连城继续说着,外表已彻底变了模样。
他仰着头,神情漂浮,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仰着头,眼眸微眯,却一眼看清了他的脸庞。
即使有心理准备,还是备不住灵魂一颤。
日光倾洒一缕在饭桌前,几碟佳肴均未动多少,酒却喝了一壶又一壶,基本上都是他喝的,她怕醉,没敢多喝,只饮了一壶还是有些微醺醉意,幸好没有真醉倒,不然,也听不到他这澎湃心声。
而那张脸,一如刻印在灵魂深处不曾抹去的痕迹。
因为太痛,所以从未忘记。
因为太恨,所以从未真正释怀。
一个女人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男人,伤你多深恨便多深,时至今日,回忆依旧鲜血淋漓。
她曾说过,这辈子绝不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得到她的见谅,任何过错她都不会放在心头,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却有自己的底线,越过了那条线,所有人无论对她做过什么,只要不触及那道禁忌,无所谓不过一笑了之。
除了他,永远休想。
少女懵懂,情窦初开,倾情交付,换来欺骗背叛。
这些足矣令他死一千遍,她却不想再有交集,仿佛交手对她也是一种侮辱,而当他换个身份再见,浑然发觉自己不想知道真想。
那些他言不由衷的真相。
连城此时已完全褪去了温柔的外表,变回了属于北凌的模样。
一身黑袍突显伟岸身姿,整个人如撒旦般冷峻阴沉,一双眼眸冷冽,锋利的似两柄剑随时能洞穿人的心脏,而那双浓眉伸展如鬓,不怒而威。
眼底野心不容分说,无需猜度。
他手臂微微再度收紧,突然冷冷一笑,“我觉得还是不要欺骗你的好,这样,我们彼此都会真实些。”
蓝风鄙视,她讨厌这种真实感。
“风,再等等,这片天下就将是我们的了,到时,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而你在乎的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我保证永远不会……”
一番话说完,一股力量豁然窜起,激荡之下,震得北凌哗然后退至床边。
咔嚓嚓——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满地狼藉,一室残骸。
北凌立稳脚跟静静的看着她,“你果然沉不住气。”
他早知她没醉,赌她何时会忍耐不住,他说什么她都乖乖听着,正贪恋这种感觉,却在提到那个男人时,终是勃然大怒。
夜无央,你何德何能,得她倾心于此?
心底在狂叫,面上却一片阴沉。
蓝风双眼翻滚着炽热怒火,这个男人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来猜度她的心思?
她不允许。
“我知你练成了毁灭,但就算你要毁灭整个天地,我也不会同意你伤害他,除非我先死。”
话说完,周身骤然燃起一层火焰,下一秒,整个人如一团火焰冲门而出,直掠天际。
北凌只看到衣袂飘荡蓝裙远去,只看到又一次的决绝。
难得没有一次可以留住?
他冷笑,自是可以的。
风,你越挣扎我越要证明。
不论我说连城抑或北凌,在我这里,你是逃不掉的。
……
风凌阁远去,蓝风苦苦搜索四周天地,半天过去,依然没有寻到无央一丝气息。
她一面要躲避北凌,还要逃过黑暗幻殿一众爪牙的眼睛,这里看似世外桃源,实际却暗藏汹涌,潜伏在暗处的人手不知有多少,这还是能感测出等级实力的存在,若是算是那些实力不均的人等,只怕数字也是惊人的。
她御空而行,遇到气息浮动,便动用瞬移来遮掩踪迹。
当她穿越层层阻碍,来到冰山时,才发现一处冰谷前有异常。
她隐去身形,凝眉一看。
“快点,耽误了殿主大计拿你项上人头试问!”一名领头人罩着黑色面罩,语气愤怒且着急。
一旁督军的几名黑衣人俱是配合的挥舞着手中皮鞭抽打在滚动的众多包裹上。
一时间哀嚎遍野,惨烈不忍入耳。
蓝风心道,那些包裹里是人吧?
北凌这是要做什么?
她抬脚想跟去,却想到刹无烟三人还为寻到,无央更是踪迹全无,如此诡异的场景不去看不知会错过什么,且罢,看一眼也许会有特别发现。
说做就做,转个身悄然无声的跟了进去。
入内,并没有想象中的过于明亮。
而是一栋栋小型冰窖隔开的样子,每一处冰墙都刻着代号,一二三四五……
此情此景突然令她联想到前世的19号实验室,那里也是堆满了人,最终全是死人。
她的眼睛顿时犀利几分,将身形藏与黑暗一角,避过守卫看一眼四周,发现每个人都被困在一处冰室内,里面寒气咕噜噜冒出,进去的人脸色无一不是煞白,而腰间赫然被一根极细的特制红色锁链箍住,进退间只有一段极小的距离。
待得守卫退出去,冰窟内再无声息,她才缓缓走出。
当她一一走过去,看到那一张张盘坐的身影如同沉睡般安静异常,周身幻力尽数被红色锁链吸纳,每一次吸取,那人全身的肤色便暗淡几分,这般手段即便是重创不出的铩羽也不禁暗抽口冷气。
“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老师一句话,换来蓝风一阵狂喜。
“老师,您醒了?”
铩羽在自我空间里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什么叫他醒了?他又没死,一直醒着好不?
“你这丫头真是哪里都敢闯,这里的煞气浓度也过于可怕可些。”
嗯?
老师说可怕,她倒是有些小心了。
铩羽的性子最为闲散,眼高过顶不说,生平更是从未将任何人真正放眼底,而今天却有些不同。
难得这里真有什么不同?
不等她回话,铩羽已再次出声,“向前走,我好想感测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蓝风听话的前行,不再去看那些被困的修炼者。
不是她没有怜悯心,而是事有轻重缓急。
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几个人。
“老师,北凌看来要有场大的举动了。”
闻言,铩羽只是冷笑,“天下王侯,唯有炼妖,他想翻个跟头,还要看我们愿不愿意。”
听这话,蓝大王默默吐血。
这话是老师的风格,绝壁的彪悍不商量。
她步伐轻快,转眼间已走到了尽头,回头一看,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而两边的冰室却明明暗暗幽光闪烁,犹如生死门,一念之差,入者无门。
“停下!”铩羽突然大喊。
蓝风奇怪的来个急刹车,脑袋差点撞到了冰墙上。
这一刹,却看到了冰室内横躺着一老者。
铩羽的身形不知何时飘出,手掌冲着那冰室微微一触,一拉一扯,连人带她一起走入了冰室内。
背对两人的老者身姿一动,慢吞吞的转过身来,看到铩羽第一眼,浑然呆住。
“呵呵,多年不见,老笨蛋连我得都认不出来了么?”铩羽轻笑,笑中永远带着独有的傲娇。
老者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激动的整个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哈哈哈,你这个妖精,头发也变白了哈哈哈,你还说你不老,不老个屁!”
“我再老也比你好看千倍,看你那个糟蹋样,真是丢人到家了。”铩羽佯装不爽的道。
“哈哈哈,你嘴巴还是那么毒啊,火凤一族怎么就生出你这个蛋来?”
两人说完,各自仰头大笑。
多年老友重聚,人生一大幸事。
蓝风在一旁听得脸上汗唰一下流下来,不时的挪,她能不认识这两人么?
不过嘛,师傅不卖骚就不是师傅了。
这老头也是够狂放,居然说师傅是个屁,人才啊。
只是,这老头是谁哦?
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那眉眼太像一个人。
虽然气质神韵一点也不像,但是五官深邃,尤其是那双如汪洋般的蓝眸,犹如刻出来的一般相似。
只是,老者头发花白乱糟糟的,胡子不修边幅,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旧袍,摆动间能感觉到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唯有那张脸,令人过目不忘。
他刚向前走了几步,便听一声闷哼,不自觉的退后几步。
铩羽皱眉,上前试图用手去抓锁链,却被老者拦住。
“别,这不是普通的锁链,我知你的本事,但却也无用。”
嗯?
“他大爷的,前辈是说师傅的手段也奈何不了这破链子?”蓝风忍无可忍的嗷一嗓子,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老者诧异的看一眼蓝风,再看一眼铩羽,眨眨眼,一脸询问状。
“咳……这是小徒,蓝风。”铩羽咳嗽一嗓子,白一眼蓝风。
死丫头,有这么问话的么?有这么当面说师傅不行的么?
老者惊叹的再次瞄了一眼蓝风,有些受惊的张着嘴巴“哦”了一声。
铩羽接着说一句,“也是你家的。”
“啊?”老者和蓝风同时吓住了。
老者奇怪的想,什么叫他家的,这丫头美是美,可他家什么时候诞生过如此彪悍的小辣椒。
蓝风诡异的瞪眼,老师一句话又把她给卖了。
然而,无良老师下一句,直接将两人雷得里女敕外焦。
“是你家宝贝儿子的女人,你敢说不是你家的?”满满骄傲挑衅哀怨的语气,各种纠结不满,好像嫁给他家儿子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情。
噗——
老者一口气没喘上来,喷口水。
宝贝儿子?
女人?
越想越感觉天地旋转,我喷,我喷,我继续喷喷喷……
蓝风嗷呜一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神马,为神马老师没事闲的给她找爹玩啊啊啊啊啊?
无良老师看着两人默契天成的反应,默默囧了一把。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他的宝贝徒儿啊,又要跟着人家跑了,哎,好悲伤啊。
老师在伤心,老者已经反应过来,蓝眸瞪大,“我儿子在哪?”不等无良老师回答,已急迫的再次转向蓝风,这次是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一一看了个清楚,半晌,赞叹不绝,“嗯,不错!嗯,很美!嗯,炼妖师很强!嗯……”
老公公看未来媳妇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
未来媳妇却忐忑了。
这老者该不是,该不是传闻中黑暗幻殿的那位创始人吧?
买嘎,不要告诉她无巧不成书这样的破解释,她来是找男人的,没曾想男人没找到,找到了男人……他老子。
铩羽默默扔一句,“补充一句,你家儿子未来媳妇。”
噗噗噗——
蓝大王真心吐血了。
回眸,泪汪汪天使角——老师,您能不能闭嘴?
老师反瞪回来,眼神冷嗖嗖——卖徒重与一切,不能。
蓝风溃败。
铩羽傲娇一笑,又恢复了一贯的妖娆万千。
“夜老,你家儿子好像也在这里哦。”
一句话,同时引来两个人同时瞪眼。
“小样在此?”夜老双眸一动,若万千琉璃动荡,一时间,苍老退去,竟也惊艳无比。
蓝风感叹,这身份已是**不离十了。
这世上姓夜的不是没有,只是再加上这外貌,说不是亲爹,估计也没人信。
她想着,要不要上前鞠一躬表示表示啥的,想了半天还是“羞答答”迈不动步子。
还是先救男人吧,男人的老子先怠慢一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铩羽不知她在打什么小九九,淡淡回道,“只是猜测”,回头看一眼四周,分析道,“这里既能关注你这等人物,自然还会有更多高手,说不定你们父子重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蓝风听闻频频点头,她看到夜老身后那红链子真是碍眼,走上一步,招招手,“老师退后,我来一试!”
闻言,铩羽和夜老相视一眼,同时点点头。
“前辈,若有不舒服,您老忍着点哈。”蓝风动手前不忘笑脸交代几句,毕竟是男人他爹,要好生客气才是,这绝壁不是怕男人的表现,纯粹爱男人。
夜老眉眼笑开,看着蓝风更加顺眼,连忙大笑,“哈哈,好,好!”
铩羽在一旁撇嘴,“我家徒儿自然是极好的!”
蓝风汗颜,伸手凝聚起七系力量,默默催动心中深藏了几年的力量,那是源于毁灭异能,如今再动,只为她看清了,唯有毁灭可以解除加注了毁灭能量的锁链。
同时,心底也落定了一个信息。
北凌,果真修炼成了毁灭。
时间缓缓过去,她闭着眼睛,掌心一团彩芒闪烁。
铩羽和夜老只是静静的看着,却难掩眼底的激动。
那力量,他们闻所未闻。
“你收了个好徒弟!”夜老由衷赞叹。
“你儿子也得了个好媳妇!”铩羽笑的神秘兮兮。
夜老哈哈一笑,开始给铩羽讲他为何被关在这里的源头。
原来,夜老便是黑暗君主夜离,也正是夜无央的正派老爹,当年为了寻找无央娘亲白宫衣的下落,远离了黑暗幻殿,开始了四处流浪的时光,可待她去到秀门要人时,却接到白宫衣已香消玉损的消息,自此,与百叶生了嫌隙。
而也因此,再没有回黑暗幻殿。
却不想,多年后这种赎罪心理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若早知义子柳叶寒狼子野心,他绝不会救他。
哎,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蓝大王听在心底,暗叹,您老这时候后悔,太马后炮了吧?
不过,百叶与无央的关系也终算弄清楚了。
没想到夜离一念之差,便害了无央这么多年吃苦受累挫折无数,这老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夜离继续讲着,讲到百叶也被关在此处时,眉眼间居然有种快意。
蓝风又叹,老小孩就是说的这种人。
多大人了,还玩这种表里不一的报复游戏,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岳母大人,怎么能这么玩呢?嗯嗯,不好不好!
半个时辰过去,蓝风终于有了动静。
咔嚓一声响,两个老家伙同时扭头去看。
蓝风瞪眼,干看,擦,居然没断开。
两人同时抹一把冷汗,一把老骨头了,这玩笑开不起啊。
“徒儿,你行不行啊?”老师言下之意,不行就算了吧,万不要惊动了这里的人才好。
“是啊,宝贝闺女,不要勉强自己,这锁链被柳叶寒布下了奇怪力量,一般手段是解不开的。”夜老一脸关切道,他担心儿媳妇的安危,更担心未来孙子的安全哇。
不得不说,人和人的遗传基因太伟大了。
无央美人这一点看来完全继承了夜离君王的优良传统,超级子嗣大过天啊。
蓝风“呸呸”两声,不理睬两个喋喋不休的老家伙,继续开启体内毁灭力量。
区区锁链,若奈何不了,还谈什么灭敌大计,还谈什么救万众与水火?
她蹙眉,额头上汗水滴答答滑落。
毁灭异能并非消失,而是刻意忘记,如今再度开启,灵魂冲击必然要经过死前那血腥一幕。
闭上眼,全身微微颤抖,一幕幕如真实画面再次卷来,一句句绝情话语如针刺滚过心口,一次次坠落黄泉歇斯底里,那些追逐的身影,终于和记忆重合。
吧嗒——
锁链月兑去,力量归来。
她的一双眸子不自觉的化为一汪金波,看人时锋利如刃,令人不敢直视。
夜老月兑离了毁灭锁链控制,直想仰天大笑,却被铩羽制止,这才欢喜的拉起蓝风的手,“好闺女,不愧我夜家的人。”
卧槽!
这老头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蓝大王心头那个澎湃,不过看着这双蓝眼睛,再听那一口一个闺女,真心受用到无法拒绝。
“小意思,前辈过誉了,都是师傅教得好嘿嘿!”
本瞪眼的铩羽瞬间圆满了。
宝贝徒儿就是一点就透,他一个眼风就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此生得徒不枉来世间走一回。
三人商量之后,快速的离开了冰室,蓝风特意留下夜老那件旧袍子搭在断了的锁链之上,再取出假发使用了些障眼法快速的布置一番,一眼看去,好似夜离还在背对着冰室门口,不仔细看并无异常。
夜老再度夸赞了咱闺女如何聪慧绝顶一番,才不情不愿的去救人。
当三人来到百叶所在的冰室前,却发现,晚了。
室内,一美艳女子面色苍白,一身高贵纱裙铺散地面,如画眉目紧闭,胜雪肌肤煞白无血色,全身幻力早已被抽空,连同体内幻珠也被同化,整个人呼吸全无,她却死死的靠在冰墙之上,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好似那里有什么宝贝一般。
这一刻,三人同时愣住。
蓝风心头一凉。
百叶为人冷漠骄傲,傲然视物,整个秀门没有男子,坐下弟子无数,却无几人忠心护主,这也是她一意孤行的败笔所在,才有了今日一意孤行的后果。
一个领导者不只要有权利,更要有威望,振臂一呼万人生死跟随的魄力。
所幸,她还有一个深爱她的男子。
只是,若是美大叔知道了百叶死去的消息,又不知当如何伤心。
想到这里,更痛恨北凌的残忍。
夜离却噗通一声跪倒,咚咚咚叩头。
此一刻,百感交集,万千恩怨不满,多年后,终化为一腔悲愤随风散开。
说到底,她算得上他的亲人,他最爱的女人的母亲,宝贝儿子的外婆,就这样惨烈的死在自己面前,心头冲击可想而知。
而蓝风却眼尖的看到了百叶背后露出的白袍一角。
快走几步,轻轻掰开百叶早已冰凉的身体,一看,浑然惊出一身冷汗。
那原本平坦的冰墙上,紧贴着一名男子。
不染尘埃的气质,随意束着的发,飞扬入鬓的两道剑眉,睫毛长而翘剪影优美覆下,鼻翼薄唇流泻出的无双华美,那圣洁若雪的气质,狭长的眸子即使紧闭也不减一分风流神韵。
无央?
蓝风一步扑上去,抱紧他的身子,声音也跟着发了颤。
“无央,无央?你怎么样?”
夜老和铩羽也被惊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蓝风不能抑制的陷入慌乱,夜老重叹一声,刚刚的轻松退去,有些虚弱的执起自家儿子的手掌,不由分手的运送体内幻力。
这一举动,吓得蓝风差点跳起来。
“前辈,你做什么?”
铩羽眼眸一沉,他知道,唯有如此,别无他法。
夜老睁开眼笑了,“闺女,你如此紧张无央,是他的福气,我代他谢谢你,只是,时间短暂,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柳叶寒随时可能来此,不能再耽搁下去,就当是一个父亲送给儿子的……礼物吧。”
蓝风一听大急,“不可以,您的身体承受不起。”
伸手便欲阻止,铩羽却一把扯住了她,“随他心愿,不然他依然会抱憾终身。”
一句话,讲她的手成功的顿在半空。
终身?
回眸看向夜老,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个看似开朗活跃的老头内心藏了多少压力才能做到如此荣辱不惊?
夜老将毕生心血孤注一掷,困在冰室内太久,他的力量早已被榨取了不少,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此刻,再这般奋力,后果可想而知。
而他,没有退却。
无央也在一点点恢复中醒来。
他喃喃——
“不要为我去死?”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对母亲做的一切。”
“不要……外婆……”
最后一声外婆犹似在梦中,眼角也迸射出两行泪滴。
夜老长吁一口气,眼看大功告成之时。
若有预感,蓝风豁然回头。
远处,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声声都似催命符,步步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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