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铺洒下来,仍旧挂着晶莹水滴的青草泛着透亮的光泽,淡淡的鲜草香味弥漫大地。
“禀报殿下,公孙霖带着大队人马在阵前叫阵,大将军让末将前来请示,是否迎敌?”
一个身着偏副将奔进齐风的主营帐请示,脸上带着某种兴奋因子。
“传本王命令,不许出寨迎敌,若敌人离得近了,就命弓箭手逼退他们。”
翻阅着手中的兵书,齐风头也不抬的下着命令。
“末将领命。”
满脸的诧异,但这偏副将也仅是多看了两眼齐风就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星辰阵营前。
“不准迎敌?”
眉宇紧皱,江谋不解的重复,不由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勉,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
“回禀将军,六殿下有令,命将军不得出寨迎敌,若敌人靠到近前,令弓箭手放箭逼退即可。”
那偏副将见这家将军追问,不得已,他又把齐风下达的军令重复了一次。
“知道了,你下去吧。”
虽不明白六殿下所下的指令有何用意,但常年混打杀场的江谋也非没有头脑之人,而且生性沉稳的他也不会轻易涉险。
摆摆手,挥退了那偏副将,江谋静静的瞟了一眼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哈穆士兵,拉着一旁的秦勉退到后方。
“江大哥,你说殿下为何不出兵迎敌?他昨日不是还说要吸引敌方的注意吗?怎么今天却不让我们列阵对敌呢?”
一边巡视着四周的情况,秦勉一边疑惑不解的抱怨,刚毅的脸上全是不满之色。
“打了这么多年仗,你怎么还沉不住气?先观察敌情这事以前南宫将军不也常常如此吗?”
拍拍并肩作战许多年的好友,江谋好笑的打趣,漆黑眼瞳中闪烁着猜测。
“这倒也是,哎……江大哥,你说大将军现在会去什么地方呢?”
想想觉得自己这大哥的话有道理,秦勉也就不再纠结,转而问起昨天就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不知道,大将军的心思一向不是我们能够猜得到的,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反正六殿下也说过了,时机一到,我们自然就会知道的。”
爽朗的一笑,江谋略微思索,也找不到答案,便放弃了猜测,淡淡的回答。
“也对。”
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开,回了自己营帐。
另一边,叫阵许久的哈穆兵马见星辰国迟迟没有出来应战,不由有些按耐不住,变得焦躁不已。
“大世子,星辰主帅似乎并不打算出战,我们怎么办?”
一名其貌不扬的黑瘦男人跨马来到公孙霖的身边,焦急的询问。
“再命人上前叫阵。”
静静的看了一眼紧闭栏门的星辰营地,公孙霖眉宇微微蹙起,声音冷冷的下令。
“是,属下遵命。”
有丝不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黑瘦男人领命而去,只是他的内心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
“射——”
当哈穆几个上前叫阵的人进入弓箭射程的时候,江谋便下令第一队人马放箭,直接将那几人就地正法。
“主上——”
见自己这方的那几个士卒就那么被活活射死,那黑瘦男人只觉的有一团怒火窜起,忍不住再次来到公孙霖的身边。
“让水黎部的将士闯营,其他部跟本世子走。”
微眯起眼眸,阴厉双眸迸发出危险的神色,公孙霖略微思考了一番,淡淡的出声。
“属下领命。”
许久的等待让黑瘦的男人差不多要放弃攻营的想法了,没想到突然听到这样的命令,他有一瞬间傻楞,随即反应过来,黝黑的脸上显露出兴奋嗜血的笑容,竟然忽视了公孙霖指派的是众多部队中,实力最弱的水黎部。
直到亲眼看着一个个热血将士的身躯倒下,他才反应过来主上下达的命令多么荒谬……
“此时前方情况如何?”
端坐在主帅营帐中的齐风淡然的端着一杯清茶浅饮,神色平静的问着对面坐着的江谋。
“回禀殿下,刚刚公孙霖派来一路人马试图闯寨,不过来兵的实力并不强,没多久就被我军消灭了,这会儿全军上下都高兴不已。”
说起此事,江谋的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语气中透着阵阵兴奋。
“不好,要出事。”
一听完江谋的汇报,齐风脸色一变,立即披上铠甲奔出营帐,赶往前方。
江谋见此情景先是一愣,随即也觉察出了问题,抬腿追了出去……
“秦勉将军人呢?”
见自家军营栏门大开,不见主将踪影,齐风俊逸的脸上一下子沉了下来,随手抓了个士兵寒声问道。
“回……回禀六殿下,秦……秦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去追落荒而逃的哈穆兵马了……”
额际沁出一层密密的冷汗,被齐风抓在手里的士兵哆哆嗦嗦的回答,两条腿虚弱无力,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告诉江谋,好生守住营地,若再得意忘形损兵折将,惟他是问。”
一手夺过一匹骏马飞身而上,朝着秦勉追赶的痕迹扬长而去,刚好赶来的江谋只来得及看见他一抹残影……
话说——
一路追赶着落荒而逃的哈穆兵马,秦勉越杀越勇猛,而跟随他一起来的将士们也红了眼,热血沸腾,全然忘了四周的环境变化。
慢慢的,秦勉一行人闯进了哈穆族驻扎的营地前的栏门,而一直退败的哈穆士兵们突然调转枪头,直接迎上了秦勉等人。
“不好,中计了——”
这突然的变故也拉回了秦勉的理智,暗道一声不妙,急忙下令众将士后退。
然而——
就在他们想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方冲出来一路哈穆族士兵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将军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月复背受敌,原本热血沸腾的星辰将士们一下子好似看到了死神的降临,一个个慌乱起来,手中的动作一滞,十几个将士被哈穆族的长枪贯穿胸膛而死。
“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来,绝不能让哈穆族看我们星辰国的笑话。”
察觉到身边将士们的情绪波动,秦勉手中的银枪一下子穿透两个哈穆族士兵的身躯,这才扬声高喊着,借此重振士气。
他知道今日是他轻敌才酿成此时之祸,三千将士的性命就要葬送在此,可他不愿放弃一丝希望,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全军覆没,他也要试上一试。
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公孙霖公孙羽两兄弟嘴角勾起胜利的笑容,全然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多么的凶残和血腥。
突然——
“啊啊啊啊啊——”
阵阵惨叫声从拦住秦勉退路的人马后方传来,一干哈穆族士兵被这莫名的情况震得一愣,等他们有所反应的时候,很多同伴都已经倒下,靠的近的人只来得及感觉到颈间一凉,就再无生气。
而秦勉等人也没料到这一幕,有一秒钟的停顿,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不由拼尽全力的往那个方向厮杀而去,萎靡的士气一下子高涨,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快走。”
对尚且活着的将士们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就往回走,一干人瞧见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六殿下亲自涉险营救,一下子备受鼓舞,身上的疲倦感一扫而尽,奋力厮杀。
“吁——”
猛然一声骏马的嘶鸣在众多星辰将士后方响起,齐风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秦勉的坐骑被敌方刺中腔管,挣扎了一下,将背上的秦勉摔出去后就栽倒下去。
“你们先走。”
简单的交待了一句,齐风一拉马缰,杀了回去……
乒乒乓乓——
秦勉在地上艰难的闪躲着攻过来的长枪,不时被那利器划破皮肤,溢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衣裳。
“上来。”
一剑夺取数条袭击秦勉的士卒,齐风伸出右手唤道,另一只手不停的杀掉那些看过来的人。
一见此,秦勉也不耽搁,立马伸手握住齐风的手跃上他的马,与他一同抵挡着不断袭过来的兵器,快速的杀出血路,往星辰国驻地方向奔行……
“齐风果然不简单,竟然单枪匹马的来救人,看来传闻不可信。”
看着齐风带着秦勉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公孙羽眉眼微挑,淡淡的出声,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兴奋之色。
“是我们小瞧了他,此人能力不在南宫傲之下。”
一旁的公孙霖自然注意到了自己弟弟眼中一闪而逝的婬光,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诧异,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派去偷袭南宫傲的人一个晚上也没回来,我担心他们已经……”
公孙羽说着说着,抬手在自己的脖子处比划,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死了。
全军覆没。
听闻公孙羽的回答,公孙霖的眉宇间也染上一点凝重,沉默半响,方才幽幽的感叹:“希望不是这样。”
另一边,被齐风救回的将士们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因为夜楠的关系,那些看似严重的伤倒也不至于致命。
可这番厮杀,三千兵马只剩千余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而且若没有齐风突然闯进去营救,只怕这千余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劳烦夜神医了。”
看了一眼眼前这些满身污血的将士们,齐风什么话也没说,倒是对夜楠道了一声谢。
这两天因为伤患比较多,夜楠一直带着军医游窜在各个营帐,已经一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做完了一切正打算休息,他又要麻烦他来此为伤的比较重的士兵医治,实在过意不去。
“不打紧,我老人家人老了,没那么多觉睡。”
收回自己的手,夜楠摆了摆手,淡淡的回答,可脸上却带着遮不住的倦乏。
“看完这几个重患,夜神医就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交给他们吧。”
心存愧疚,齐风指了指前方伤的很重的几人,淡淡的说完,便走去跟其他一些随军的医师交待了几句,就转身出了营帐。
齐风一走出营帐就看见秦勉手捧一柄宝剑跪在地上,一见他出来,请罪道:“请殿下重责,秦勉此番贪功冒进,擅自行动,甘愿受罚。”
“起来。”
神色淡淡,齐风亲自抬手去抚他起来,没想到秦勉的性子还挺倔,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秦勉不听军令出寨追敌,落入敌军陷阱,差点全军覆没,请殿下重责。”
“起来。”
声音冷了几分,齐风漆眸紧紧的锁定住秦勉,脸色微寒。
“殿……殿下……”
触及那样的眼神,秦勉忍不住身子一颤,后脊发凉,出口的话也变得不再那么坚定了。
“秦弟,快起来。”
一旁的江谋见此立马奔到他身边,将他扶起。
“秦将军抗旨理应受罚,但此时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故而本王网开一面,准许他戴罪立功。”
见秦勉站起身,齐风这才朗声宣布,然后在秦勉军营的士兵的欢呼声中带着江谋和秦勉两人离开。
主帅帐里。
“秦勉叩谢殿下不杀之恩。”
没想到此番竟然连任何责罚都没有,秦勉一进营帐就跪在地上对齐风叩首谢道。
“起来吧。”
端起茶盏上新添的茶水抿了一口,齐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出声示意秦勉起身。
又饮了一口茶水,抬眸看着眼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秦勉,淡淡的出声:“你可知为何本王不责罚你吗?”
闻言,秦勉恭敬的站起身,行礼回答:“因为殿下宅心仁厚。”
“哈哈哈,坐吧,不必这般拘礼。”
肆意的笑起来,齐风搁下手中的茶盏,示意秦勉落座。
“秦将军,本王告诉你,此番你会出寨追敌是本王默许的,不然本王也不会追去救你。”
见两人被自己笑懵了,齐风稍稍收敛了情绪,淡淡的说起来,倒是再次把秦勉和江谋两人震傻了。
“怎……怎么可能?”
秦勉也不知道用什么样表情来表现自己此刻的震惊,轻颤的出声辩驳。
他现在已经明白哈穆族刻意牺牲掉最初闯营的士兵就是为了布下这样一个局,一步步的引他出营,时战时退,方才被引入敌营陷阱里去。
可此刻却有人告诉他,早在他还没有所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他会掉进陷阱,而且还默许了一切的发生,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那……殿下为什么不……”阻止。
一旁的江谋也满是狐疑,他相信眼前的六殿下并没有说谎,可他有些猜不透这样白白牺牲掉两千人马为何。
“一为立威,二为试探敌情。”
猜到两人在怀疑什么,齐风淡淡的打断江谋未说完的话,淡淡的解释道:“本王既然说三日后击败哈穆,那在这之前自然要做些准备,可大张旗鼓的与之迎战只会徒增伤患,此为不可取之道。且必然无法吸引公孙霖公孙羽二人的兴趣,他们肯定会在明天发起总攻,这不是现在我们愿意见到的和承受得了的事情。”
“而本王知道只要我们闭寨不出,公孙霖身边总会有些急功近利之人,必定会再三劝谏。而公孙霖生性狡诈残忍,必然不会大军攻营,故而会采用诱敌深入继而全歼之策。而秦将军脾性直爽鲁莽,本王便将计就计,借此机会一探他的大营。”
秦勉和江谋两人听完齐风的解释越发的震惊,当然,他们对齐风的敬佩之意更深。
“殿下……尽管如此,秦勉也难辞其咎,毕竟这次秦勉也犯了贪功冒进之罪。”
回过神来,秦勉跪倒在地,言辞恭敬的请罪。
“哈哈哈,早就听南宫傲告诉本王秦将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然本王又怎么会临时抽调江将军回来禀报军情呢?”
毫不介意的笑着,齐风站起身走到秦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末将就说为什么那个时候殿下执意要我来呢。”一旁的江谋恍然大悟的说道。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看了一眼快步奔来的士兵,齐风一敛脸上的笑意,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就走回了自己的座椅坐好。
不一会儿——
一个士卒奔了进来,恭敬的行过礼后,汇报道:“启禀殿下,哈穆兵马在阵前辱骂殿下和众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