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天长天 第二篇 海边的娃

作者 : 江南一水

我是海边长大的渔家儿子,从小就跟大人们去捉鱼,不管风吹浪打,合水潮时就出海,水涨潮时就到海滩上玩耍,拾贝壳、放风笋、打沙仗,什么好玩玩什么。

我的童年是一个充满快乐的年代,无论时光多么遥远也时常回仿在眼前,一个意想不到的触媒都会亮起童年的粼粼波光,使你激动不己。

我们村紧靠海边,村头枕着海岸,白天看潮起潮落,夜晚听着涛声入眠,蓝天、碧浪、海滩、银鸥不知多少次进入我童年的梦乡。人类有爱水的天性,童年的我每天泡在海水里。我时常感慨生在海边的幸运。家乡的海是北部湾,一直都是碧水银滩,那里清碧碧的海水,白茫茫的沙滩,沿海岸线往西海水变得越来越深,海滩也开始泥泞起来。海边到处都长满红树林。北海银滩称为世界第一滩,那里海水浅、清洁、海面没有沙鱼,海沙雪白、没有杂质,是游泳避暑胜地,每年春夏秋冬都有游客来游泳,这里海水平均温度在二十度以上,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游客来游泳。长年累月风平浪静,如果台风来到大海也开始变得凝重粗犷了,海水掀起一片片巨大的白色浪瓦,由近及远渐渐过度成翡翠绿与蓝天相连。放眼望去,波涛汹涌雄浑豪放尤为壮观。鲜亮的海水,肥沃的泥滩,成了许多海洋生物理想的栖息繁衍地。尤其是广西北海山口英罗港红树林,那里有一幅面积达一千七百多公顷红树林,每年春天成群结队的对虾从南海海域出发,进入北部湾到这里来产卵,也就是从这时起进入禁渔期。靠海吃饭的蛋家人们放船收篙熄桨,上岸挣零花钱去了。大约在九月初开海,从这天起渔船可以出海捕捞,拖网队、灯光船队将开到南海捕鱼。浅海作业的船只也汾汾出海捕鱼,靠海吃饭的人们都做起了发财的梦。开海这天,出海的人们敲锣打鼓放鞭放炮,蛋家人到码头去给亲人壮行,祝福家人多打鱼虾平安归来。泪窝浅的女人们用泪滴砸出的涟漪推动了出海的渔船。这天,赶海的人们也身背网兜肩扛捞拎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他们跃跃欲试排着歪歪扭扭的一路纵队顺着海道向海的深处挺进。有人情不自禁地扯着嗓子唱起渔歌:“天连水,水连天,赶海的人儿哟,面朝宝泥,腚朝天。”我喜欢赶海,每到开海季节,我和小伙伴们一个个光着蛋,胸前挎着比人还大的捞拎,像泥蟮似的在大人们的队伍里钻来钻去撒欢尥蹶子好不开心。

最热闹的是拥网,当海水落下去的时候,渔民们在离岸边五六里处的海滩上铺下一张约有三里地长的一张大网,中间有一个大兜,这里滩涂较洼,海水退尽的时候鱼群都集中到这里,这叫做拥网。海水潮平时渔民划船把这张硕大的网撩起来挂到竹竿上,当海水再次落下去的时候随着海水游上来的海生物就被截在网里,渔民们推网从两头往中间推,沿着几里长的网边将鱼虾捕上来装进船舱,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拥网队过后,赶海的人们就开始在海里撒起欢儿来,你争我抢包抄迂回竭尽自己的能事。常下海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梭鱼在没膝深的浑水里张着小嘴静静地喘气,迅速地将手里的捞拎往高处一举,迎着鱼头猛地一蒯:不深不浅不偏不倚,随后用力往空中一挑,一条欢蹦乱跳的大梭鱼立刻钻进网窝,整个过程快得就象变魔术一般。我喜欢搜网根儿,这里螃蟹、沙串鱼、挤鱼、犁头鱼、尤鱼、明虾……什么都有。一般头潮梭鱼多,二潮白虾多。我就爱捞白虾,它只需用捞拎在薄薄的淤泥里用劲儿地抡,然后在海水里猛涮,顿时一大团鲜亮亮的白虾展现在你面前,心里别提有多美。经过一番泥水大战,我开始猫着腰到滩涂上去掏海石花找鲇鱼窝。找鲇鱼窝很有学问,泥滩上鱼窝很多,不常下海的人分不清哪个窝有鱼,一掏一空很沮丧。一般鲇鱼窝有两三个眼儿,也不是窝窝都有鱼,这得看窝口的水,窝口的水泛浑而且有泥流微动便可以把双手从窝的两个口伸进去模,用模到鱼头的那只手掐住鱼鳃,尺把长的鲇鱼就被抓了上来。有时一个窝里不只是一条,有大有小可能是“一家子”。掏海花更有意思,海花头朝上插在泥里,上面有一小洼清水,毛绒绒的头浮在在水面上喘着气儿,有时还蹿出一柱水,非常好看。海花很敏感,遇有动静马上将头缩进水里,海花的窝有一尺多长,你只要用手伸到窝底用力一掏就上来了,到了手里立刻缩成一团,大人们胡侃时常说用它泡酒壮阳。也有人爱搜网边,在浅水里趟来趟去寻找卧在泥里的梭鱼。有一次我正在水里逗海蛰玩儿,只见三四个人举着捞拎一窝蜂似地追了过来,前面一条很大的梭鱼箭一般地向这边窜了过来,我立刻迎了上去。梭鱼慌不择路正好钻进我两腿中间,说时迟那时快,我两腿一挤双手一摁用力往下一压,就将那条大梭鱼稳稳地坐在底下,由于用力过猛鱼头扎进泥里,那扇子似的大尾巴翘起老高,还不停地扑棱着弄得我成了个泥人儿,那几个人眼都红了,在我周围转来转去盼着这条大鱼重新窜出,落入他们的网中。我骑在鱼头上不动,双手抠住鱼鳃一条泥糊糊的大鱼露出水面。好家伙!船桅那么粗,比我还高,都眼热的不得了。

开海时节,成群的海鸥也来分享大海赋予的美味佳肴,“扑喇喇”地从空中俯冲下来,把人们刚刚趟过的海滩铺了个严严实实。忙着把嘴伸进泥里寻找食物。一顿饱餐过后,海鸥们便扇起银色翅膀绸缎般地在湛蓝的天空里轻歌曼舞享受快乐,它们有时飞的很低离人们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一片儿海鸥的毛。我的一声高喊常常使他们成片成片地动起来,威风极了。开始涨潮了,赶海的人群此刻却没了歌声没了笑声,拖着沉沉甸甸的“战果”艰难地拔着两条不听使唤的双腿。又唱起渔歌“下去欢,上来蔫,喘着粗气找岸边。”赶海的人只是在心里默念,嘴上实在喊不出声来。海水舌忝着人们的脚跟儿,似乎在欢送着赶海的人群。渔民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们载着满船的收获,随着潮水凯旋而归。

童年在海边我也经历过一次惊心动魄后的愉悦,至今回想起来仍颤栗不已。记得那天,海水是大潮大落的日子。我有几个伙伴他们叫羊生、亚羊、李保,我们四个小伙伴约好一块儿到海滩去捡贝壳。天刚蒙蒙亮,我们就来到海边,东方鱼肚白色刚刚泛出一层红晕,裹着浓浓水气沁着淡淡腥鲜的空气使我们异常兴奋。我们顺着海道一鼓气儿来到东沙海滩。这里是一片由碎贝壳铺成的小沙滩,形状颇像一条伏在浅滩上的银色带鱼。人们又称带鱼滩。滩底是一层硬硬的海泥,上面镶嵌着一层薄薄的贝壳,平时她隐匿在水中,只有大潮大落的时候才显露出来。阳光照在上面五颜六色的非常迷人。那天海水出奇的蓝,温柔的浪花轻轻地亲吻着沙滩,往日泛黄的海水变成好看的鸭蛋青色,只是空气中多了几分腥咸。后来听大人们说那是闹海的前兆。我们忘情地捡啊捡啊,不知不觉海水悄悄地漫上脚面。我环顾四周顿时惊呆了,不知何时,我们被云雾一样的水气包围,犹如进入了仙境。不好,我们辨不清方向了。我不禁喊出了声,这时亚羊更慌了,咧着大嘴哭了起来:“我要死啦!”“瞎嚎啥!海哥你有办法吗!”羊生挺沉着,他是我们渔村最勇敢的孩子。我们手拉手试着朝不同的方向走都没成功。转眼海水齐腰深了,这时李保也吓得哭起来,我想:这回非喂鲨鱼不可了。但是不能等死啊,有啥算啥。我灵机一动大喊::“亚羊快闭上眼睛转磨磨儿”,说着一头钻进水里,用手抠出一捧淤泥,然后跃出水面儿,猛地往我头上一糊,羊生转了几圈实在转不动了,我拉着他们的手朝着亚羊面对的方向迅速地往前走。不一会儿我们就露出了肚脐眼儿。真悬哪!亚羊、羊生、李保都乐出了眼泪儿。

这时天气骤变,起风了,黑压压的乌云弥漫了整个海空张牙舞爪地向我们袭来,我们好像钻进了黑锅底,身上冷飕飕的。我们拼命地往岸上跑啊跑,跑到岸边实在跑不动了。紧接着巴掌大的雨点直泄下来。我们躺在稀稀的泥滩里,像钻进了鹅绒被,软绵绵的暖和极了。我们把脸盖上草帽任凭风吹雨打。奇了,当我们的身体刚触到海滩,乌云就卷着暴雨拐了个弯转向别处去了。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我们各人回家了。

转眼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们家门口的那个港湾、水流耙海湾、段舟海湾、东沙海湾己被人们开发养殖,古老渔村在隐隐退去,但每当我漫步海边就会想起童年时代的一幕幕情景使我沥沥在望。(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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