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心叶吩咐的两个丫鬟气喘吁吁地回来,陌心叶见她们将元宝髻都改成了散发,点了点头,吩咐冬栾将小玉的这件淡绿色外衣烧掉,让月诗和小月带这两个丫鬟下去。两个丫鬟接过打赏,去下院梳洗了一番。
众位婆子、丫鬟被月诗和小月集中到了后院,警戒了一番,其中有一个婆子看到陌心叶不在,有些心不在焉,被月诗当场责打了一顿,克扣了一个月的例银,众人被此一吓,再不敢多言。
陌心叶泡了菊花茶,在房间内休息,可过一会儿便有丫鬟来秉,今日孙氏兴师动众喊捉的贼找到了,在细香院!
陌心叶微微有些奇怪,她知道,细香院是陌心媛生母赵素宁居住的院落,当然,同一院落的还有周姨娘和林姨娘,不过如果事情如她所料,此事应该针对的便是赵姨娘。
她细想了片刻,淡淡一笑,自顾喝茶,不予理睬。
月诗和小月等人都是糊涂,却终究没有多问。
大约戌时左右,便有老夫人屋里的丫鬟素纸过来,劳烦陌心叶去一趟荣升堂。
想来便是请她去认人的,陌心叶淡淡点了点头,跟随素纸同去。
陌心叶一身水红色缀玉兰水波纹银边蕾丝长袄,淡粉色褶皱镶金银花福裙,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垂鬟分肖髻,髻上插着三根青绿色玉兰花簪,额前一根水粉色遮眉勒,气质出尘、容貌惊艳,在长廊的灯光掩映下,分外显眼,一路上引来下人惊叹的回眸与驻足。
素纸斥看了那些小厮一眼,他们才畏畏缩缩地退下,陌心叶眼眸微寒,心中不悦。
到了荣升堂,打开门市,迎面便看到站在一旁的三个婆子,老太太一脸沉郁地坐在炕边,靠着金丝弹墨引枕,丫鬟道:“三小姐到。”
佘氏此才抬头,淡淡看了陌心叶一眼:“先坐吧。”
陌心叶走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穿着绯色缀金粉大袄的女子,慢慢坐下。
此人的衣服看着奢华,做工却极其简单,身份必然高不到哪去,衣领衣袖处多有磨损,颜色也有些褪化,想来是旧物,而此人双手撑地,衣袖却笼高在腕上,身体虽是弓着,却刻意将衣服抬高,避免沾染灰尘,双腿因发软有丝毫的抖动,幅度却不大,是为了避免搭在大腿上的衣角落及地面,看来她尤其注重身上的这件衣裳。
如此注重,也能将衣服磨损成这般,说明她必然是经常穿此衣服。陌心叶喝了一口一旁的茶,心中肯定,此人便是赵素宁,而这件衣裳,她现在的身份和境遇承受不起,又是旧物,多半是陌严泽以前送给她的,她如此注重,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念及旧情,对爱人送予自己的物品自是珍惜非常,二是贪慕虚荣,对奢华糜贵之物贪羡留念。
陌心叶目光从赵素宁身上收回,放下茶盏,衣物毕竟和翡翠玉石不同,穿得久了,再如何珍视也难免损坏,赵素宁如此频繁地穿这件衣裳,如今当着老太太的面还以陌严泽送给自己的衣物相对,怎会是念及旧情?
此人必是贪慕虚荣,而且心思外露,不懂遮掩,愚蠢之极!
这样的人,能在陌府内生存到现在,一方面肯定是孙氏的“手下留情”,另一方面,则必然要归功于她穿越的宝贝女儿陌心媛了。
通过观察,以及小玉告诉自己关于孙氏和陌严泽的对话,再推断一番,陌心叶不难掌握实情的来龙去脉。
孙氏没有时间在此节骨眼上这么快便将此事嫁祸给赵素宁,嫁祸赵素宁的事必然早有预谋,而孙氏想利用陌心媛让欧阳骥身败名裂,那么赵素宁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针对的便肯定是陌心媛。
而如何针对,她倒是蛮有兴趣从老太太口中得知。
从陌心叶一进屋,佘氏就打量着她,见她从始至终气定若闲,心中掠过一丝赞叹,淡道:“今日听闻那‘男子’闯入了你的院落?”今日的事有众多小厮丫鬟在场,虽然男子闯入女子闺阁之事是忌讳,但无法遮掩,佘氏也就直截了当,她没有说闺房,而只说院落,便是给了陌心叶体面,此番问询,只为肯定闯入者是否男子。
可她不知陌心叶回答得比她想象中的答案更妙。
“回老夫人,我当时在房中,只是听闻外面的动静与吵嚷,起身时,只透过窗格看到一个身披女子衣裳的男儿身影疾步远去,当时起了风,他臂上的衣衫被掀起,露出了坚实臂膀和毛发,确是男子无疑,只是……为何身穿女装,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一来,既坐实了贼人确为男子,消除了丫鬟的嫌疑,更保住了自己的清誉,她既未与陌生男子有任何身体接触,也未被看见。
孙氏捂脸听此,这才恍然,怪不得有小厮说那个人好似穿了一身女装,头上也似女人的打扮,原来是男扮女装?那欧阳骥为了进陌府居然出此下策,他到底要干什么!
佘氏见陌心叶如此笃定,多看了她几眼,便复杂地垂了垂眸,想了半时,方道:“赵姨娘院落里发现的簪子呢?”
孙氏忙地示意一旁的明慧,明慧拱手将双凤齐鸣绣金攒珠簪递予素笔,素笔再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又看了看孙氏捂着脸的手,道:“放下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孙氏故作迟疑着,慢慢放下左手,那白皙的脸上,顿时露出一道红色血痕,虽伤痕不大,但因长在脸上,越发触目惊心。
佘氏叹息着摇了摇头,厉看了地上跪着的赵素宁,喝道:“做了这等事情,你如何解释!”
赵素宁听此一颤,忙地抬起头,不甘地叫喊道:“老太太,真的不是妾身所为,妾身真的没有偷夫人的金簪,真的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嘴硬!”孙氏斥道,“我的丫鬟在你房中找到,难道你还敢狡辩!”
赵素宁不甘地看着孙氏,狭长的眼眸中止不住恨意,刚要张口,却立马被孙氏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偷了我的簪子不说,当着下人的面,你刮伤了我的脸,难道这个也是冤枉的?!”
赵素宁满月复委屈怨愤,却只能这般仰视着面前衣着华贵的女人,是!她刮伤了她的脸,但她孙氏根本不怕这些,从前孙氏便使用过这招,但她亲眼看到孙氏涂过一种药膏后伤痕立刻消去,事后,她向陌心媛提及此事,陌心媛便告诉她孙氏很可能是一张假脸,有的妇人为了保持容颜不衰,便运用一种古老的秘方,让猪血和凝脂敷于肌肤之上,这般的肌肤白皙透红,除了比寻常皮肤要僵硬一些外,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上次孙氏是故意诱她为之,而这一次,却是不经意的错举,给了孙氏把柄。
就算没有簪子这一事,她也是不敬,也要受罚!
紧咬嘴唇,心中怨恨难抑,她得知孙氏此事后便欲将此事告诉老爷和老太太,可那时一向循规蹈矩的陌心媛突然被罚,孙氏在她房中恐吓,如果自己胆敢说出去半个字,陌心媛的终生一定会被孙氏捏得粉碎!
她一向不服任何人,也最气被人威胁,但奈何牵连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她知道孙氏的手段,不忍也得忍!也是至此以后,陌心媛本身又低眉顺目,孙氏才渐渐没有那么针对她。
可是才过了不到两年好日子,怎么孙氏又搞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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