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心叶脑子甩了甩,有些没明白过来,眼神迷离地望了冬栾一眼,冬栾急了,闻着鼻端浓重的酒气,心下更是慌张不已,这不是出去随便逛逛吗?哪里就去喝酒了!这可如何是好,夜不归宿已是大罪,再宿酒而回,简直是要了命了!
“我的小祖宗啊!”冬栾急得直跺脚,“老太太如今就守在屋里,见到您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太?陌心叶募地一下就清醒了,看着冬栾焦急的神态,再远远朝画梅阁望去。
只见那一簇挺然而立的精致庭院,夜色笼盖下,灯光辉煌,人来人往,一个身着绛红色大袄的女子醒目地站在门厅之外,身边三两丫鬟打着灯笼,四周更是站着十几个婆子女婢,她微微俯身,听着一个双宝髻的丫鬟说着什么,立刻挺直了身板,手指抖动地一一指过四周的丫鬟婆子,连带着身子也有些微微的晃动,显然是在发脾气。那些丫鬟婆子全都低下头,仗马寒蝉地一点也不敢搭腔。
陌心叶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睁眼看去,不是很清楚,略微行动了几步,目光朝往那透着灯光的窗棂望去。
一个体态偏胖的老妇,神态倦乏地靠着炕边引枕,四周立着一些衣着鲜艳的丫鬟,还有三两个,好似是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她正出神,屋外的人群已有了活动,不知那位绛色衣袄的夫人吩咐了什么,四周的丫鬟婆子全都打起了手中的灯笼,有规律地四散开来,隐隐有声音从耳边传来……她猛地一屈身,身子不稳,险些栽倒,还好抓住身旁的一棵大树,呼出一口长气,刚才那绛色衣袄的夫人一转身,差点看到了她。
不过她没看到她,倒让陌心叶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也是,这样的装束这样的阵势,除了孙氏还能有谁?
嘴边唤道:“月诗?”
没人回答,她一怔,回头,却见月诗和冬栾两人一拉一拽地不知在嘀咕什么?
“我去给老夫人磕头,我去给老夫人认错,都是我这小蹄子教唆的,和小姐没有关系!!”她说着便要跑。
“你傻啊!”冬栾忙地拉住她,气道,“小姐活生生一个人,哪能任由我们教唆就出门喝酒的道理?!就算你再往自己身上揽,也难保小姐不被责罚呀!”
“可那怎么办?!”月诗急得快哭了,“这府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小姐还……还这身打扮!天啦,老太太非气得晕过去不可!”
冬栾又哪里不急?如今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两头都是个死!陌府最是忌讳姑娘家名声清誉的,陌心叶这一次敢乔装出门,彻夜不回,还在外面和人喝酒……这一桩一桩的行迹计算下来,纵使平时再怎么得宠,也是要被打断腿的呀!
她紧张得全身痉挛,竟是像筛糠一般颤抖着!
完了!完了!这次可真是没救了!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陌心叶没人相扶,觉得眼前晃似有四个人,还晃来晃去,群魔乱舞一般,扰得她心烦。
月诗赶忙将她扶住,看着她微微皱着的眉,狠地一咬牙,看向冬栾:“小姐不能回去,回去就没命了!”
冬栾面色愁苦,看着她们身后的灯火辉明,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也是下定决心,道:“先挨过这个风头,不能让老夫人看到小姐这个样子,况且还有大夫……走,先带着小姐躲一躲,哪怕落得个彻夜不归的罪名,也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小姐醉酒!这是大罪!”
说着两人已是一前一后将陌心叶扶着抄小路跑,陌心叶被她们这么忙不迭地带走,心中又急又烦,喊了她们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她脑子一涨,直接骂道:“放手!”
两个丫鬟都是一惊,四顾望了一眼,急忙道:“哎呀小姐……您小点声,不要被人……”
“你们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的,这又是要带我去哪?”
陌心叶甩了甩头,不行,头晕得厉害……这俩倒霉丫头!
月诗确定四周没人发现,忙小声道:“小姐,奴婢们先带你避避风头,等你酒醒了以后再说……”
“不行不行……”陌心叶摆摆手,指了指后方,揉了揉脑袋道:“回去……”
月诗一惊,忙道:“不能回去啊……这样回去会……”
“听我的话,回去。”陌心叶已是再没力气了,不容置疑地看了月诗一眼。月诗表情苦涩,冬栾却暗自想了想,道:“好,听小姐的安排。”
这边儿,小月小玉被老太太罚跪了整晚,两人全都低垂着头,不敢吭声,可任是这样也无法消散佘氏的气怒。佘氏再次换了换引枕的位置,不耐烦问道:“人还没找到?!”
屋外有人嘀咕了几声,孙氏立刻掀开帘子,整肃道:“回老夫人,这会子还再找,老夫人别担心,自家院子里,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怕……”
若是出了院子,就不好说了……
佘氏眼眉一凛,瞪向地上的丫鬟,喝道:“你们自家的主子去哪儿,难道也不知道?一个二个平日里不长点心眼,难道都是吃白食的吗?说!你们主子究竟去了哪里?!”
小月小玉身子发颤,却终究不敢多说,小姐出门时她们并不在场,但事后问及陌心叶去处时,月诗想到她们也是跟在陌心叶身旁的“老人”,而且同时也需她们帮忙为陌心叶打掩护,便没有瞒她们,当时她们也是震惊,但陌心叶已经出了门,出去寻找阵仗太大更是会惹来嫌疑。所以心里虽急躁,却也不敢多有举动。
男扮女装呐!要是真让老夫人知道,整个画梅阁从主子到下人,谁还能有活头!
就算是被老夫人盛怒打一顿,迁怒个不尽本分、做事怠慢的罪名,也不能说!累及了自己没有关系,但绝对不能伤及到陌心叶,只能当哑巴,认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佘氏见仍是撬不开两个丫鬟的嘴,更是气得连连捶桌,一旁的孙氏赶忙相劝,帮着安抚佘氏的后背:“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切莫为此伤了……”
“来人!把这两个没用的丫头拖出去!每人杖责五十大板,看撬不撬得开这两丫头的嘴!”佘氏猛地一摔茶盏,怒冲冲道。
小玉听到“五十大板”,只觉眼冒金星,吓得浑身一颤,小月心思一紧,伸手安抚地捏了捏小玉的手指,小玉此刻才急切地望着她,也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就在此时,突然外面的一阵喧闹,紧接着一个婆子立刻掀帘而入,喊道:“老夫人,三小姐回来了!只是……”
佘氏脑子一嗡,急得立刻起身,因为来势过猛,险些栽倒,还好孙氏堪堪稳住了她,她边走边道:“总算是回来了,这究竟是去哪……”
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幕全让她大吃一惊!
陌心叶浑身湿透,仿若雨人一般被身旁的两个丫鬟搀扶着,孱弱地勉强站立,目光微弱地看着自己,似要说话,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猛地栽倒下去……
“叶儿!”“三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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