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因汀姐儿家里有宴,便无法再去澄江边上踏青。
早上去梅傲堂请安,夫人提起今天要去汀姐儿家,陆辰儿因为已经和桐姐儿约好一起去澄江边上踏青,便没有跟着夫人去汀姐儿家。
回到揽风阁,陆辰儿吩咐着云锦给她换了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让*给梳了个垂鬟分肖髻,留下罗绮,带着云锦出了门。
出了二门,马车早已备好了,抬眼望去,马车旁除了耿妈妈带着几个护卫小厮,还多了一个人,李皓白,一身天水蓝的深衣,头上戴着葛巾,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姿挺直如松柏,站在空地上打着圈,一眼瞧去,羽扇纶巾,书生风流,就差把折扇换成羽扇了。
陆辰儿走了过去,“二爷怎么在这?”
“等你呀。”李皓白轻轻一笑,瞧着陆辰儿过来,已停住了脚步。
大约未曾想到他会这般回答,陆辰儿满是惊讶,“二爷,二爷可是有什么事?”
李皓白笑道:“和你一起去澄水边上踏青,听说今日澄水边上踏青的人流如织,盛景难得,我也想去瞧瞧。”
“你也去?”陆辰儿瞪了眼望向李皓白,似不敢相信。
李皓白转头疑惑地望向陆辰儿,问道:“我不能去?”
“没有,没有,”陆辰儿忙摇摇头,“只是没听你提起,有些惊讶。”
“上车吧,我扶你。”
说着李皓白上前扶陆辰儿上马车,陆辰儿身体忽地僵了僵,还是上了马车,云锦跟了上去,没人留意。
澄水边上踏青的人,依旧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热闹不已。
陆辰儿他们到的时候,澄水东岸的空地上,早已扎满了出来踏青的游人,檀郎赋诗,仕女簪花,有曲水流觞,有折柳扑蝶,处处花红柳绿,处处欢声笑语,堆成一片盛况。
“果真如月姐儿说的,盛况如云,盛景难得。”
马车在狮子桥边停了下来,李皓白扶着陆辰儿下了马车,举目望去,不由赞叹。
陆辰儿不由笑问道:“三月三澄水边上踏青,算是宣城的一大盛景,二爷从来没有来过?”
“前些年我一直都在松林书院。”李皓白回过头,望了陆辰儿一眼。
陆辰儿望向四周,瞧瞧桐姐儿可来了,只听身后传来呼唤声。
“辰姐姐,辰姐姐可来了,我都等了好一会儿。”
话音一落,粉红色的身影飘过,桐姐儿就已经笑着跑了过来。
桐姐儿挽上陆辰儿的手臂,当然也就看到站在一旁的李皓白了,笑容迅速消去,神态腼腆地喊了声姐夫。
陆辰儿拍了拍桐姐儿的手,让她别紧张,“我们别杵在这儿啦,去那边吧。”
风和日丽,*光正好,花儿忙着盛开,蝴蝶忙着采蜜,柳枝忙着抽绿,少年忙着嬉戏,不负呀,不负这韶华时光。
在水边绿油油的草地上,铺上一层素锦,陆辰儿支使着桐姐儿去采花,李皓白去折柳,回忆起去年苹姐儿教她怎么编织柳篮和花环,跪坐在素锦上编织了起来。
这澄水边上,其他的花都少,最多的是刺球花,幸而刺球花颜色丰富,桐姐儿用锦袋兜了一袋子回来了,全部倒在铺着的素锦上,堆叠成小山,也是姹紫嫣红一片。
“辰姐姐,你教我,我要学。”
桐姐儿从旁边的一大堆折下来的柳枝中拿了几根细枝出来,跪到陆辰儿旁边,让陆辰儿教她。
陆辰儿手中的那个柳篮,还只做了一半,瞧见桐姐儿过来,遂放下来,又去挑十二根细枝,“我一边做示范,你在一边跟着学吧。”
“嗯。”桐姐儿猛地点着头,又再去挑了几根细枝,一共凑成十二根。
陆辰儿先用十根铺就雏形,剩余的两根柳叶多的细枝,从底开始编织,桐姐儿在一旁学着,陆辰儿一边瞧着,一边指点着…
呆坐着的李皓白回头瞧着她们俩极其认真,脸上笑意盎然,笑语银铃清脆,陆辰儿不似平时端庄有礼,平淡无波,连着桐姐儿先时的怯意都似全跑了,不由多了几分兴致,拿起陆辰儿先前编的那只做了一半的柳篮,在一旁捣弄了起来,做得还有模有样。
“你也会。”不知何时,陆辰儿回过头,瞧着李皓白手中的柳篮,满是惊讶。
李皓白露齿一笑,明媚阳光下,白晃晃地照得晃眼。“会一点,刚学会的。”
桐姐儿忙道:“这样也好,自己动手,我们每人都给自己做了一个,不用劳烦别人,自己瞧着自己做的篮子,既满意又欢喜。”
李皓白听了这话,手指头钝了一下,瞧着陆辰儿又低下头,青葱般细长的手指抽拉着柳条,快速灵巧,似挠人心弦般,直痒痒,突然间,李皓白有些后悔方才动手了,回过神来,动作也慢了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柳篮编完了,陆辰儿从云锦手中接过一把小巧的剪刀,剪去末节余枝,桐姐儿往柳篮里放了花。
桐姐儿还想要编花环,只是陆辰儿才动手,却瞧着有人送了花环过来。
只道*光好,游人尽少年年。
“送给公子的。”
黄莺般宛转,淡黄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待回过头来,李皓白头上已多了个花环。
古有掷果盈车,今有掷环寄情,民风开放,大抵莫不若此。
转过头去,只瞧着水边柳树旁站着一少女,正值少艾,对着这边浅浅一笑,旁边还有众少女在起哄,李皓白脸上霎时间浮上一层红晕,看了陆辰儿一眼,忙摘了下来,递给桐姐儿道:“这下好了,给你吧,我们都不用编织了。”
“我才不要。”桐姐儿说这话时,圆鼓着脸,语气有些气冲冲,拿起那个花环,站起身,向那颗大柳树边跑去,陆辰儿喊都喊不住,桐姐儿飞快跑过去,把花环扔给那位少女,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瞧着那少女脸上出现一丝赧然。
一会儿,桐姐儿回来,挨着陆辰儿跪坐下,壮着胆子瞪了李皓白一眼,陆辰儿赶紧拉了拉桐姐儿,“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泼辣的性子,刚才过去和那姑娘说了什么,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桐姐儿微微转了头,撇了撇嘴,没回话。
春风拂过,不知谁在念诗,清脆朗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又有谁在念,…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桐姐儿噗嗤一笑,瞧了李皓白一眼,笑道:“我还也能念,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只听李皓白悠悠接过,忽见,眼眸中一抹郁色一闪而过。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陆辰儿心中一时了然,深深看了李皓白一眼,撇开了头,望向如织的人流,来来往往。
不知,明年今日,知有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