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白大约从未曾想过,柳束兮还有这样的一面,惊恐不安,玄然欲泣,神色戚戚。
在这之前,他常想,若她过得好,也许他会怅然若失,然后走开,而如今,瞧着这样的她,还是因为那样的流言,每每多想一次,愧疚便如山一般压了下来,让他无法喘息,也愈加不放心。
菊花樟树下,柳束兮望着院中的一切,这里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她亲自收拾出来的,如今看在眼中,令她流恋不舍,好似这一离去,以后便再也见不着了一般。
出神半晌,只听她幽幽道:“去年我回去后,母亲送我去家庙禁足了两个月,那时父亲在家,这次回去,父亲不在家,你们说,母亲会怎么处置我。”
柳束兮神色惶惶,柳敏兮忙劝慰道:“这是母亲一惯约束妹妹们的法子,这次最多也是去家庙待几个月罢了,你别胡思乱想。”
“是吗?”。柳束兮又问了一句,“那五妹妹呢?”
柳敏兮一怔,家里私底下的流言,他也听过一些。
面对柳敏兮的突然失语,柳束兮惨然一笑,笑得疯癫,让人看得心慌。
“我不想回河东,不想回河东。”柳束兮每说一次,态度愈加坚决,神情还带着癫狂。
倚靠在那棵大樟树,抬头望天的李皓白,半晌道:“要不,要不我们把你藏起来,你别回去了。”
一听这话,柳敏兮只听到心头扑通一声,吓了一跳,转头望向李皓白吼道:“李皓白,你别来添乱了,你这想的是什么法子,你是脑子撞墙了,还是嫌害得二妹妹不够,想索性一次性害死她了事。”
“我觉得这法子挺好。”柳束兮根本没理会柳敏兮的话,这也是她窝在房里两天,唯一想出来的出路,望了李皓白,难得这回他竟然会这想。
柳敏兮急了,生怕柳束兮动了心,“他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二妹妹,你知不知道,若是这样,往后你别想再回柳家,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也永远不想回去。”柳束兮一字一字无比清晰,没有害怕,更没一丝退缩。
柳敏兮听在耳中,只觉得发怵,回头找罪魁祸首,瞪了李皓白一眼,望着那张俊脸,只觉得火气直往上冒,越来越大,一时冲动,抡拳就挥了过去,李皓白没防备,一个不稳,摔到在地,“说来说去,二妹妹如今这般,到底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之前若没有让你们来往,之前你若没有和姑姑提起二妹妹,二妹妹不会急忙许亲,二妹妹会有一门好亲事。”
犹似不解恨,拉上李皓白胸前的袍子,又道:“原以是二妹妹心思不定,行事不拘,现在想想,原来这些馊主意全是你出了,一切出格的行为,只怕都是你唆使的,你现在给我走,给我马上离开。”
李皓白又一跤摔到了地上,晕头转向,直冒金星,好一会儿坐起身,神色温和地抬起头,“表兄,我只是想帮帮二妹妹。”
又低下头,似认错一般,“我知道,都是我缘故,是我害了二表妹,是我对不起二妹妹。”
柳束兮听在耳中,心头一颤,愈要上前,还是止住了脚步。
此刻,李皓白心头百折千回,他不想母亲为难,他不想辜负柳束兮,他也不想退亲让陆辰儿难堪,他想母亲顺心,他想柳束兮过得好,他想和陆辰儿好好过日子…
“你没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柳束兮神情艰难,手微微握成拳,整个人似树起了一层坚固的外壳。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二妹妹就能如愿了。”
柳敏兮吼完李皓白,回头望向柳束兮,瞧见她望着李皓白带着异样,不由一怔,“二妹妹,你是不是还想嫁给李皓白呀?”
听了这话,柳束兮回过神,忙慌乱道:“没,没有。”
柳敏兮虽然读书不行,但对世情却是熟透,当时是他最先发现李皓白和柳束兮之间的感情,因为看好,所以他并没有阻止,还乐观其成,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是姑姑不同意二妹妹嫁给李皓白,后来,他也有几分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及时阻止,要不柳束兮也不会到如今这般田地,他心头亦是有愧疚的。
李皓白已经起了身,柳敏兮看了他一眼,石青色杭绸直裰上沾有些泥土,发丝微微凌乱,脸上还有拳手留下的红印,但站在那里,笔挺玉立,依旧难掩清俊,不知怎么,微微叹了口气,“李皓白,我问你,你是不是真想帮帮二妹妹。”
突然这般郑重其事的口气,李皓白虽不明白为什么,却点了点头,“我是想帮表妹。”
“那好,回去休了你现在的妻子,然后娶二妹妹过门,若是姑姑不同意,你休妻后,你带着二妹妹远走他乡,等过几年,姑姑气消了,你们再回来。”
柳敏兮放荡形骸,不守规矩,柳束兮是知道,听了这句话,柳束兮想起自己以前的念头,几乎是类同,只是她从来没把这念头说出来过,想到这,脸上又多了份苦涩。
果真,只听李皓白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能休妻,陆辰儿没有过错了。”
“是不能,还是你怕失了个好岳父。”柳敏兮哼了一声,才又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咯,那你也别提什么要帮二妹妹的话。”
“我想帮二妹妹,是因为我对不起二妹妹,我不能休了辰儿,是因为辰儿没有过错,而且,我不想再对不起辰儿了。”
李皓白这话一说完,柳束兮突然笑了起,灿烂潋滟,第一次,她恨自己看人看得这么准,果真是这样,果真是这样…
突然之间,柳束兮似受了刺激一般,转身便飞快地跑了出去,柳敏兮和李皓白看不明白,登时不知所措,却忙地追了出去,一边追还不忘记一边喊,只是这后街人少,柳束兮脚似生风一般,耳中似听不见一般,没命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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