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鼓齐鸣,喜乐的气氛渲染开来,从花轿的侧窗口可以看到外边的人有多兴致勃勃,可是……轿中人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除非她一辈子不嫁人,不然就免不了要入乡随俗,只是这次,这俗随大了。
把喜帕扯下来拿在手里揉成一团,忍住回头的冲动,华如初强迫自己把心思转到她即将嫁入的夫家。
在圣旨到达后,她就把祁家查了一遍,要说二十年前,祁家可以说是盛极一时,可是自从老将军在战场上受伤荣养后,祁家虽然框架依然还在,圣宠也没少,但是实力已经不到极盛时的一半。
究其原因,不过是老将军之后再无人能接替他成为祁家的天,军队几经换血,便再也不是祁家能把持得住的了。
祁佑,将和她成婚的男人,是老将军的嫡孙,听说是老将军一手抚养长大,在十六岁时便青出于蓝,人人皆说等祁佑长成,祁家定能再续当年辉煌。
祁佑今年二十二岁,大概是从小就管得严,养成个严谨自持的性子,有一个通房丫头两房妾室,都还没有孕育孩子,在一众官家子中来说不算出格,甚至是低调的。
她也是因为查到这些才愿意从了这门亲事,这世道,能像姐夫那样眼里只有姐姐的男人太少了,就算是她亲爹,在家唯妻命是从,可去了外面不也会缝场作戏出入那勾栏院。
她不能在家做老姑娘让爹娘难堪,既然一定要完成这么一件事,那这个男人便不是最差的选择,再者说,侠以武犯禁,武林人士真正遵从法规法则的人不多,但是这件事,她不能任性,爹所处的位置太醒目,她不能让爹娘身边留着这么个隐患,没有哪个皇帝容得下忤逆他的人,现在他腾不出手来收拾,可他总有能腾出手来的时候。
既然总要嫁这么一次,她又没有倾心之人,嫁谁不是嫁?就是……远了点,她从没想过这辈子,她要离父母这么这么远。
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羡慕嫉妒的话让华如初心中冷笑,不管哪个世界的人都有个通病,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果然还是钱最能让人安心,至少它不会背叛你,在你没允许的时候就跑到别人口袋里去。
祁佑没有亲自来迎亲,倒不是他有意怠慢,身为太子一派的中坚力量,太子最倚重之人,等闲他都不得离开太子身边,哪怕是他成亲亦是如此。
代替他前来的,是祁家庶二子祁镇,三姨太之子,天生一张风流脸,一身锦衣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睛四处里放电,要早知道这扬州风气如此开放,美女如此之多,他早就该来了。
就不知,他这大嫂长什么模样,武林盟主之女,该不会是个母夜叉吧,可能还是个强大的母夜叉,啧,大哥真可怜。
华如逸领着一帮送亲的兄弟同样骑着马,行在花轿的另一边,冷着张脸目不斜视,这祁家小子怎么看都是个祸害,他看着手痒。
好在码头离得并不远,以他们慢悠悠的速度三刻钟后也到了。
三艘大船并排停着,红绸飞扬,其中两艘沉稳大气,最边上那艘却显得奢华富贵,并且,有着琳琅阁的标志。
花轿停了下来,华如初以最快的速度把喜帕重新盖回头上,朦朦胧胧的看到凤姑撩开帘子伸手来扶她,“三小姐,到码头了,为了安全,得麻烦您走上去,花轿随后也会上船。”
华如初微微点头,正准备抬脚就看到玄色下摆出现在视线内,然后在她面前蹲,“小妹,哥背你。”
这也合乎规矩,凤姑识趣的退开稍许,扶着三小姐伏到大公子身上。
码头上这会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都好奇华家三小姐的长相,会不会和她姐一样国色天香?就算差一点,那也是实打实的美人啊!食色性也,何况扬州本就是以识美为傲的地方。
当然,他们也知道新娘子会有红盖头遮着,可码头上风大啊,他们就指望今天风能争气点,来个龙卷风把那红盖头吹了去,他们太期待下面那张脸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一直以为是不受宠才默默无名的三小姐会被华大公子背着上船,以华大公子的本事,就算是龙卷风吹走了红盖头,他也能瞬间揪回来!这是肯定的,没人会怀疑。
再不甘心,大家也不敢造次,扬州本就是华家的大本营,在这里华家说的话比皇帝来得管用多了。
华如逸背着妹妹一步一步稳稳的上了船,直接把她送回了房间里,早一步上船的四个丫环连忙上前扶她站稳,并且善解人意的把那红盖头给掀了。
“外面的事你都不用管,换身舒服点的衣服好好休息,哥忙完了就过来陪你。”
“好,哥你去忙。”
换了身软软的衣服,头上的束缚也都解了去,华如初瞬间觉得骨头都轻了。
晃了晃脖子,伏案的时间多了,颈椎就不好,稍一受重就疼,她今天戴的凤冠可不轻。
一双柔软的手贴上来,力度适中的给她按摩,华如初舒服的直叹息,“幸好把你们几个带上了,不然我这日子真要没法过了。”
身后的姑娘轻笑,“小姐就是不带上我们我们也会赖着您的。”
“做陪嫁丫头有什么好?要是以后有那龌龊人向我讨你们怎么办?你们跟我这么多年该明白,我不会准许你们爬上祁佑的床的,主仆共侍一夫这样的美事我接受不了。”
华如初不是个架子很大的主子,对她们四人更是随和大方,说是丫头,吃穿用度和一般人家的小姐没差,再加上是从小被华如初挑出来跟在身边的,她们认的主子只有华家三小姐。
四人中的大姐秋谨温柔却坚定的跪到华如初面前,“小姐,您想让我们嫁谁我们就嫁谁,您要是不希望我们离开,我们就一直跟着您,祈公子是我们的姑爷,也仅仅是姑爷,不会再有其他身份。”
华如初弯腰扶起她,这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人,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品性上也信得过,真要不带上她们,无异于斩了她的左膀右臂,“我会让你们有家的。”
“谢小姐费心。”
“夏言,再给我按按。”
春玉,夏言,秋谨,冬菲,她的四大丫头,任何一个放出去都会被人争着抢着要,十多年的主仆感情,她不会委屈了她们,宁做穷**,不做富人妾,让她的人衣食无忧她还是能做到。
“小姐,您今天起得太早了,先吃点东西休息会,嫁妆可能还得好一会才能搬完。”
“行,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送嫁的队伍却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祁镇双手环胸,看着那一抬一抬的东西心里直抽。
天下人皆知扬州富,可是也不用这么宣告吧,华家这是在给祁家下马威?
扯了扯嘴角,祁镇觉得这个策略绝对会成功,至少祁家明面上没人再敢瞧不起他们以为的粗野之辈,以后祁家女出嫁,只怕嫁妆不丰厚都不行,会被人拿这场婚事做比较是肯定的。
要不,他也在扬州选户人家?就为这嫁妆都值了。
祁镇心里打着龌龊主意,面上却保持着体面的笑容,飘忽的视线把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包括祁家人,恩,很满意。
嫡子嫡孙哪,就是比他们这些庶子值钱。
远远的看到华如逸向他走来,祁镇理了理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点。
“华大公子。”
华如逸微一点头,“祁公子请登船等候,我华家为小妹准备的十里红妆一时半会还搬不完,这会恐怕还有半数在家里。”
传说中的十里红妆……祁镇越来越有想法了,这个华如逸虽然出身武林,这风姿仪表倒也不错,不比那些世家子弟逊色,有这样的长兄,他不觉得他那个大嫂会是个粗野乡女。
好像,祁家有戏看了,也许他该在家呆一段时间?!
“会不会显得不够礼貌?扬州这边的礼节我匆忙学了些,到底还是不全,如果有疏忽的地方,还望华兄弟提点一二。”
这就成兄弟了?华如逸扬了扬剑眉,拱手回礼,“祁公子出自大家,自不是我等可比的。”
祁镇当没听出其中的嘲讽意味,笑容爽朗的上了船,这一路上有十多天,总有能聊上的时候,他祁镇别的本事没有,交朋友却天赋异禀,总能从一堆歪瓜裂枣里找出个好的来,这华大公子挺合他心意。
华如逸目送他上船,目光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对祁家的人,真的一个都没好感。
等到嫁妆全抬上船已经过了午时了,例行的焚香祈祷后,三艘大船扬帆起航。
华如初站在船尾,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码头心中酸涩难言,她刚才一定没有看错,那是爹娘和姐姐姐夫,到底,他们还是忍不住来送她了,就算是苛于礼教不能光明正大的送,他们也还是来了。
再见了,爹,娘,再见了。
PS:求收藏,推荐票也请投在这本书,泪眼汪汪求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