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铁心轻轻抚挲枪杆,叹道:“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啦。”包惜弱温言道:“请您别动这枪。”杨铁心道:“为什么?”包惜弱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杨铁心涩然道:“是吗?”顿了一顿,又道:“铁枪本有一对,现下只剩下一根了。”王妃道:“什么?”杨铁心不答,把铁枪挂回墙头,向枪旁的一张破犁注视片刻,说道:“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王妃听了这话,全身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凝目瞧着杨铁心,道:“你……你说什么?”杨铁心缓缓的道:“我说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的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王妃双脚酸软无力,跌在椅上,颤声道:“你……你是谁?你怎么……怎么知道我丈夫去世那一夜……那一夜所说的话?”
当年金国六王子完颜洪烈在临安牛家村中了丘处机一箭,幸得包惜弱相救,见了她娇柔秀丽的容貌,竟是念念不能去心,于是以金银贿赂了段天德,要他带兵夜袭牛家村,自己却假装侠义,于包惜弱危难之中出手相救。包惜弱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只道丈夫已死,只得随完颜洪烈北来,禁不住他低声下气,出尽了水磨功夫,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委身于王府之中。
包惜弱在王府之中,十八年来容颜并无多大改变,但杨铁心奔走江湖,风霜侵磨,早已非复昔时少年子弟的模样,是以此日重会,包惜弱竟未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丈夫。只是两人别后互相思念,于当年遭难之夕对方的一言一动,更是魂牵梦萦,记得加倍分明。
杨铁心不答,走到板桌旁边,拉开抽屉,只见放着几套男子的青布衫裤,正与他从前所穿着的一模一样,他取出一件布衫,往身上披了,说道:“我衣衫够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儿多歇歇,别再给我做衣裳。”这几句话,正是十八年前那晚,他见包惜弱怀着孕给他缝新衫之时,对她所说。
包惜弱抢到杨铁心身旁,捋起他衣袖,果见左臂上有个伤疤,不由得惊喜交集,只是十八年来认定丈夫早已死了,此时重来,自是鬼魂显灵,当即紧紧抱住他,哭道:“你……你快带我去……我跟你一块儿到阴间,我不怕鬼,我愿意做鬼,跟你在一起。”杨铁心抱着妻子,两行热泪流了下来,过了好一阵,才道:“你瞧我是鬼吗?”包惜弱搂着他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总是不放开你。”顿了一顿,又道:“难道你没死?难道你还活着?那……那……”
屋内杨铁心包惜弱二人自相认后,便抱头痛哭起来。黄蓉、秦南琴二女见此情景,也是双眼微红。“杨大叔、杨大婶,既然二位已然相认,我看我们现在还是先行离开吧!省得让王府的人发现,要是调来大军,我们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张枫上前几步说道。
包惜若说:“我想向完颜洪烈辞行后再和你们一起离开。”杨铁心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秦南琴见如此便劝道:“杨大叔、杨大婶,你们可知那完颜洪烈并非什么好人,他那么喜欢杨大婶,怎会让你们这样离开,再者说了,他为了留住杨大婶一定对杨大婶说杨大叔已经死了,今日见到杨大叔我想后果不堪设想。再者他是金人我们是宋人,他不会这么好心放我们走的。”黄蓉也劝道:“就是,我们刚才还听到那完颜洪烈要去偷武穆遗书,他一直想对付我们大宋,我们是宋人,不应和他有什么关系的。”杨铁心思考良久道:“无论怎样,他还是收留了惜弱母子十八年,而且对康儿甚好。我想还是和他道声谢再走不迟。”
张枫心道他们真是迂腐的够呛,只好道了一声得罪后,上前点倒杨铁心夫妇。“王道长,你轻功好,就由你背着杨大叔吧,琴儿,你来背着杨大婶。刚才我们来时看到杨康去找完颜洪烈,可能郭大哥他们的行动失败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张枫对着屋内众人说道。当下众人急往王府外奔去,再快出王府时,遇到郭靖和穆念慈。众人不及细说,出了王府后,马不停蹄的向城门赶去。
这时赵王完颜洪烈已得杨康急报,得悉有人入王府捣乱,惊怒交集之下,下令府内总管率领卫队在王府搜捕刺客。而后,又得知王妃被人掳走,父子两人忙要点起亲兵,杨康对厅中众人道:“各位师傅,请各位立即前去相助。”彭连虎等一听,均想:“王爷厚礼聘我等前来,既有急事,如何不去?王妃被掳,那还了得?要我等在府中何用?”当下都跟着完颜洪烈快步出府追赶。
却说张枫等人,走了一程,杨铁心和包惜弱悠悠醒转,此时天将破晓,黎明微光中,包惜弱见旁边的正是自己的正是日思夜想的丈夫,实不知是真是幻,犹疑身在梦中,伸手去模他脸,颤声道:“大哥,我也没做梦吗?”杨铁心喜极而涕,柔声道:“咱们好端端地……”一语未毕,后面喊声大起,火把齐明,一彪人马忽刺刺的赶来,当先马军刀枪并举,大叫:“莫走了劫持王妃的反贼!”
张枫见四下并无隐蔽之处,遂高声道:“大家小心!一起杀出去!”包惜弱心头蓦然间涌上了十八年前临安府牛家村的情景:丈夫抱着自己狼狈逃命,黑夜中追兵喊杀,此后是十八年的分离、伤心和屈辱。她突觉昔日惨事又要重演,搂住了丈夫的脖子,牢牢不肯放手。
只见张枫等人后面喊声大振,尘头中无数兵马追来。马蹄声响,数骑飞驰而至。当先两人正是完颜洪烈与完颜康父子,后面站着六人,原来彭连虎、梁子翁、灵智上人、沙通天、欧阳克、侯通海已一齐赶到。
完颜洪烈遥见妻子坐在地下,心中大喜,待要抢上前去,却被彭连虎等人拦住。那边杨康见了师父,暗暗吃惊,高声叫道:“是自家人,各位别动手!”连唤数声,众亲兵方才跃开。杨康上前向丘处机行礼,又指着彭连虎等人说道:“师父,弟子给您老引见,这几位都是家父礼聘来的武林前辈。”丘处机点点头,未曾说话。杨康奔向母亲,道:“妈,这可找到你啦!”包惜弱凛然道:“要我再回王府,万万不能!”完颜洪烈与杨康同时惊问:“什么?!”包惜弱指着杨铁心道:“我丈夫并没有死,天涯海角我也随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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