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出去依旧是一条回廊,从回廊绕开千佛寺向前,是景区内的一条康庄大道,在少校的战术手电照射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两边种满了高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木。由于带着两个伤员,我们的速度比乌龟爬快不了多少。屠苏一个人远远地走在前面,丝毫不管我们几人的死活。不过我现在已经开始不那么在乎,慢慢地习惯了他的做法,并且感到了深深的嗤之以鼻。
夜色渐渐地深了,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天上的云朵也放慢了飘动的速度,一轮明月挂在头顶,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月光下,我们几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张牙舞爪的显得非常可怖。隐隐约约可以发现面前有个巨大的影子,看起来是一座塔。我猜想这应该是景区内最大的一处旅游区——主塔。主塔后面就是闻名世界的爱情阶梯。爱情阶梯之后是大象门。只是现在顾不得思考是不是拉着小雪去阶梯上走一圈,心里深知,此时的我已踏上了一条叫做逃亡的不归路。
“前面好像有个服务点。”李铮皱着眉头把灯光打向了主塔的左侧。主塔分为好几层,李铮指的应该是第一层的某个小房间。由于这里的游客最多,设置一些小卖部或者咨询处并不觉得奇怪。听李铮这么一说,我眼前一亮,感到肚子发出了召唤,立刻加快了步伐。
果然,主塔的第一层左侧是一个小木屋,屠苏已经带头闪了进去,我和李铮几人在门口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见没有危险,我和李铮抬脚跟了上去。
旅游景点的小卖部东西并不多,一般都是些速成食品和饮料,纪念品等。这个小卖部也是如此。所有人都进来后,李铮迅速地关上了门,把少校扶到了柜台边,让他靠在柜台上休息。我也随即把月亮安置在少校的旁边。屠苏已经开始翻找柜台里的东西,小雪似乎也饿了,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这里好像有热水,不如吃泡面吧。”李铮窜到了柜台前,张望了一下。
一听说有泡面,我眼睛都发光了。要知道,这两天来我们吃的几乎都是固体食物,什么压缩饼干,面饼,记得上一次吃的那顿好的还是在泰国的街边….想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了,接过李铮手里的泡面和热水瓶,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
我们几个人酣畅漓淋地吃完了小卖部里所有看起来还算可口的食物,当然除了冷冷的屠苏——他只是拆了一包饼干,喝了点矿泉水,就坐到了一边不再理睬我们。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由于少校和月亮带着伤,吃的很少,只是喝了一点面汤和饮料,咬了几口饼干就再没胃口,倚着柜台直接睡了过去。
吃饱喝足,困意和疲乏一阵阵地袭来。这个小卖部内有个小门,里面有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好像是小卖部的主人休息的场所。现在这里自然就让给了唯一的女孩小雪。屠苏靠在柜台里坐着,看不到他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我趴在柜台旁的一张桌子上,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昏昏欲睡。
“莫魂,”就在我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人的声音突然贴着我的耳朵响了起来。我吓了一大跳,猛地跳起来喘着气看向了来人。黑暗中,李铮站在我旁边,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有什么事想说。
“怎么?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见周围一片寂静,想必其他几人都睡着了,于是刻意地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
“借一步说话。”李铮也放低了声音,同时指了指小卖部的门口。
说话?说什么?虽然我已经疲乏至极,满脑子的就是睡觉二字,但李铮既然提出来了,我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何况如果他说的事和我有关,错过岂不是一大损失。
“好。”思忖片刻,我打着哈欠随李铮走出了小卖部。
夜色朦胧,月光皎洁。周围空无一人,给这里徒增了一份凄凉。李铮带着我走离了小卖部十几米远,才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坐。”
他掏出了一盒烟,嘴角带着笑意:“小卖部那个休息室拿的,来一根?”
我摆摆手:“我不抽烟。”
李铮把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凑近嘴边点燃了香烟,猛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满脸享受的神情。我看着他,心里着急,你倒是说啊,不会是来要我陪你抽烟的吧,我困死了,不说我回去了啊——当然嘴上没敢这么说,只是看着李铮的动作发着呆。
“你是个作家?”抽了两口之后,李铮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听到这话,我随即就是一愣,并不是因为他说出了我的职业感到奇怪,这奇怪在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就产生了。此时疑惑在于他开的这个话题。以我对屠苏,少校,李铮三人的观察,他们三个都是身上带着大秘密的人,对很多事都是守口如瓶的态度。因此看穿了这一点之后,我就没有对他们多问,一切都只剩下见机行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今李铮突然避开其他人把我约出来,莫非想告诉我什么?
这么一想,我立刻清醒了不少,也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冲着李铮点点头。
“呵呵,就随便聊聊。你别介意。”李铮抽烟的动作很**,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总有那一份饱经沧桑的感觉,能让异性怦然心动。我虽不是异性,此时看着月光下的李铮吞吐烟圈,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细细的皱纹里更是增添了刚毅的味道,心底也暗暗为他的风度所折服。
“我问你。”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李铮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凌厉地看向了我。我也被他这一下弄得紧张,急忙点点头:“有事就问吧。”
“你什么时候遇见屠苏的。”李铮犹豫片刻,朝着我看来。
这一次,他称呼的是屠苏,不是屠少。我心里一怔。李铮应该比我对屠苏更为了解,他怎么会问关于屠苏的问题?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要先扯几句泡面好不好吃,是不是有点咸,如今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着实让我措手不及,只是愣愣地看着李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呵呵,你不想说,没有关系。”李铮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我没有看错,是苦笑。
“李铮…”我看着李铮,大脑中拼命地组织着语言:“我以为你们和屠苏早就认识…屠苏的一切你们都了解…”
“不认识。”李铮打断了我,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烟雾中他的表情变得虚无缥缈:“我以为你知道。”
这下轮到我苦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可能会问,他是什么身份。”突然,李铮猛地看向了我,月光下他的双目很明亮,带着一丝严厉。我被这一句吓了一跳,心跳猛地加快了。确实,现在最令我好奇的,就是屠苏这货的身份,以及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知道。”李铮盯了我好一会,才转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你怎么不…”
“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保护这个少爷。”还没等我问出口,李铮再次打断了我:“他爸是某个军区的军官,军二代。”
军二代?我傻傻地看着李铮。屠苏…仅仅是个军二代?仅此而已?他动用父亲的势力闯过边境,父亲派遣雇佣兵来保护他,救他?其实这并不是说不通,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却说不上来。
就在我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李铮,也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的时候,借着月光突然看到,在李铮翘着二郎腿的脚上,鞋底明显少了一块,显得很突兀。
“莫魂。”还没等我看仔细,李铮突然出声。我慌忙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他收起了烟盒,放下翘着的腿,最后看了我一眼,仿佛能一直看穿到我的内心:“如果想活下去,记住我的这两句话。”
顿了顿,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你所知道的不要全说,你所看到的不要全信。”李铮恶狠狠地把烟蒂扔在地上,淡淡地吐出了这一句,宣告了这场谈话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