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混账!”望着轻车熟路闯入自家军阵的泰山精骑,袁绍怒不可谒。
即将到手的胜利?那是什么?他已经无暇顾及了,他眼中只有这支可恶至极的敌军。
大好的局面;威望和名声,以及美好的愿景……一切都成了泡影,都被这队仅有数百人的骑兵毁掉了!
现在别说一战彻底奠定河北局势了,最终的胜负都成了问题。
受到泰山骑兵战绩的激励,幽州军士气大涨,屡遭重创的冀州骑兵已是摇摇欲坠。要不是大戟士的盔甲实在很坚固,其主将的指挥也非常顽强,他们早就被幽州骑兵给淹没了。
眼下,骑兵战随时都会终结,到时候,幽州军的攻势就会倾泻到冀州的步兵主力身上来。
反观自己这边,在那队轻骑的反复冲杀下,军队的伤亡倒不算大,但士气却被大幅的削弱了,军阵的秩序也正在陷入混乱之中。
当然,袁绍肯定不会承认,秩序的混乱,是由于他强行插手指挥,连令旗都抢在手里的后果。他只是毫无保留的将怨念投放到敌人的骑兵,尤其是骑兵主将的身上。
如果怨恨可以杀人,王羽早就死了至少一百次!
如果怒火可以燃烧,王羽早就被烧成了飞灰!
如果……
然而,假设就是假设,不会成为现实,所以,袁绍只能满怀着怒火和无奈,看着敌人在自己眼前嚣张。一次又一次。
没人知道敌人还要将这个过程重复多少次,但袁绍很清楚。除非有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否则,唯一的限制,就只有骑兵和战马的体力。
可至少目前,对方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照目前的态势进行下去,远在他们耗尽体力之前,自己的军阵就要彻底崩溃了!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袁绍气得双眼冒火,不停地舞动着令旗,形象比最没赌品的赌鬼还要糟糕。
可是,世上的很多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饶是他把令旗挥舞成了风车,但情势却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泰山精骑像是长了一双可以从高空向下眺望的眼睛似的。切出了一条又一条完美的弧线,避实击虚,避强趋弱,一次又一次。
被袁绍驱使着迎上去的冀州军,不可谓不卖力,可却总也拦不住对方。精锐只能望尘兴叹。倒是那些疑兵接连不断的被泰山精骑撞上,被突破,最后崩溃。
偶尔发生一场硬仗,也不是因为避不开,而是对方敏锐的意识到了。在这队精锐背后的那片旗海,大多都是由疑兵构成的。付出一定代价击破当前之敌后。接下来的路就一马平川了,正如敌军第一次突阵被阻截时那样。
当时众幕僚都以为尘埃即将落定,沮授却愁眉不展,那队阻截的精锐,本是用来掩护后面的疑兵的。如果泰山军避开这队人马,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会钻进沮授精心编制好的口袋阵之中。
结果,敌人偏偏就撞上去了。
有那三大猛将开路,防御的也不是死不旋踵的先登营,强冲的代价比想象中小得多。
王羽三将的兵器阻挡了箭雨,随后,太史慈和王羽发力在盾阵上砸了个口子,赵云的银枪带起了一片血雨。再下一刻,泰山轻骑长驱直入,将狙击者踩了个稀巴烂,不等包抄者围上来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路烟尘。
“主公,这样是拦不住了,王鹏举对战场的嗅觉太敏锐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还是变阵吧。”一边要对付冲突往来的王羽,一方面还要应付暴走的袁绍,沮授的神情语气都显得极为疲惫。
“变阵?怎么变?能抓住王羽么?”袁绍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沮授。
“变方圆阵,撤掉疑兵,密集结阵……”
在第一次被王羽透阵而出后,沮授就想清楚了。
这种战场嗅觉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但对疑阵来说,却是最大的克星。对方不理会阵型的变化,只是凭借直觉选择攻击方向,骑兵的速度又快,自己的指挥再怎么高妙,也不可能阻挡住对方。
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弦易辙,不搞虚实相间之道了,直接换成最简单的,实打实的方圆阵。这个阵型是最简单的阵法,重在防御力,想要打破此阵,就只能硬碰硬的一路打进来。
相对于玄妙非常的玄襄阵,方圆阵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不过,一物降一物,此阵却能最大限度的克制王羽的这种战场嗅觉。
“不行!”袁绍断然拒绝,方圆阵重在防御,变成这个阵型,就等于是在示弱,等于放弃了取胜的希望,打算守出一场不胜不败的仗来,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何况,王羽也不是真的疯子。自己这边变了阵,他怎么可能继续冲阵,给自己杀他的机会?骑兵眼见着就挺不住了,用步兵怎么可能追杀王羽,王羽不死,他胸中的这口恶气怎么出得去?
“主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沮授高声悲呼:“王鹏举反复冲阵,目标早已不再是狙击我军前进,而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
“……此话怎讲?”袁绍从暴怒中清醒过来,望一眼激战中的战场,又看看沮授,神情变幻不定,脸上像是笼了一片乌云,让人难窥真容。
“我军若密集结阵,被敌兵三番五次的透阵而出,士气必将一溃千里,以至溃不成军。可这玄襄阵与众不同,疑兵众多,士卒并不清楚友军的情况,泰山军虽然反复冲突,但造成的杀伤却很有限……”
沮授语声急促,详细的说明道:“王羽此子,做事一向目的鲜明,从不做无谓的牺牲,耽误我军行程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能扩大战果,他就没有必要反复冲突,他会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是冲着吾来的?”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袁绍脸色一片铁青。
“正是。”沮授点点头,递上阵图,在上面指点着说道:“他如今已经在我军阵中五进五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已经试探过了六成以上的位置,显然是意图寻找中军所在,进而……”
“哈哈……”沮授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冷笑声给打断了。
笑意很冷,阴森而冰寒,使得听者无不颤栗,沮授惊愕抬头时,发现笑声正是出自于袁绍之口。
“……主公?”
“来!且让他来,吾怕的就是他不来!”袁绍脸上红光一闪,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之意。
……
到底杀了几进几出,王羽已经不记得了。
弟兄们也没人记得,这种事第一次做很激动,做多了,感觉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伙只要跟在君侯身后,不断将自身的骄傲展现出来就可以了。
赵云专心寻找着敌阵的破绽,太史慈沉溺于厮杀,而王羽的心思,一直放在寻找敌军中军上。
他看不懂冀州军旗号表达的意思,也没有赵云那种逆天的直觉,但他也有独特的东西,那就是经过艰苦训练而得来的超强观察力。
旗号的变化很复杂,但毕竟是有先后次序的。换成普通人,恐怕很难在成片的旗海中,观察到这样的规律,但王羽能!身后那五道完美的弧线,就是他观察的轨迹。
直取中军这句话,他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来真格的。
玄襄阵对中军的保护很强,也很弱。
其对中军的保护,是通过迷惑敌人达成的,让敌人找不到中军,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反过来说,为了迷惑敌人,甚至让敌人当面都察觉不出中军的存在,中军就不能太特殊。也就是说中军的兵力,不会比其他小阵强多少。
冀州的三大猛将眼下都在与公孙瓒激战,情报显示,高览被袁绍留在魏郡守后路去了,现在他身边顶多只有个麹义和他的半个先登营。
这不正是直取中军的好机会吗?只可惜,王羽的运气不太好,在敌阵中来来回回的穿梭了好几趟,也没能如愿找到袁绍。
他不死心,决定发动第六次冲击。这一次,他不会只限于在敌阵边缘地带徘徊了,而是要深入敌阵中央!
“兄弟们,马力不济或者体力不足的人先行月兑离,剩下的人,随某再冲一次!”
从与冀州轻骑对冲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弟兄们本身以及坐骑的体力都快到极限了。不过,当王羽发出号召的时候,无论是他的泰山嫡系,还是后加入的白马义从的残兵,没有一个人肯退缩。
“战!”
“战!”
“战!”回应声和第一次透阵而出时一样狂热,长槊、战刀再次被高高举起,与沸腾的热血和战意一同,冲天而起。
“好!弟兄们,随我踏阵,取下袁绍的人头,祭奠众兄弟的在天之灵!”
“杀袁绍!冲啊!”
烟尘微微一敛,继而再次漫天扬起,勇士们大呼酣战,曾经杀机四伏的玄襄大阵,就像是有着无数破洞的篱笆一样,任由敌人穿梭往来,再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
然而,在一片哀鸿之下,却有暗流静静涌动,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