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自作聪明
叶景洪挽着岳明珊在海岸街上旖旎了一会儿。
有美相伴,正可以调节一下跟火振营当面硬呛的激烈节奏。叶景洪为了卫主任,必须跟火振营干这一单。
火振营是个很喜欢仗势欺人的人,而且会把自己毕业于西京政治学院的科班出身的荣耀挂在嘴边。火振营看不起从前线上下来,因为有军功而超常规提拔起来的卫主任。
很多次,火振营在政治部机关干部会上显示自己的政工方略。这货当着全体机关干部的面儿问卫主任一个军事政工术语——军队信息流集成管理模式。卫主任很诚实地说不知道,火振营就很卖内涵地说,这是一个需要五十年的时间才可能建设成的极其现代化的信息化工程,做为一个军队政工干部来说,责无旁贷。
卫主任后来问过叶景洪,军队信息流集成管理模式倒底是什么玩意儿,叶景洪一点儿也不隐晦地说,某些人为了找靠山往上爬,用来装逼的玩意儿。
叶景洪到警备区政治部以后,火振营卖弄的机会越来越少。不只是叶景洪一个人能听得懂火振营贩卖的政工私货,一起跟叶景洪分到警备区的几位信息工程学院的硕士学员都可以弄出一堆词汇,让火振营雾里看花。
没市场了。
火振营就挺火大地,经常在李奇同跟前打叶景洪和那几个信息工程学院研究生的小报告。
年轻干部要懂得谦虚,要虚怀若谷,要善于向老同志学习。
叶景洪说,做为一名军人,真的谦虚的话,要向在前线上出生入死过的英雄学习,要把不怕牺牲作为永远不能改变的军人信条。
叶景洪利用政治部开民主生活会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呛得火振营无话可说。
……
保龄球俱乐部里,火振营很土包子地扔铅球一样地扔保龄球。扔出的球,基本上是走两边的地沟。
苏红珊好一点儿,有动作规范,玩儿得能说得过去。
火振营玩了几下,没心思玩儿了,坐在椅子上看着苏红珊玩儿。
“红珊,最近这段时间,想不想去南方玩玩儿,政治部有几个名额要去西南军区参观学习,机会很难得。”火振营这么跟苏红珊说话,是按照李奇同的授意,要把苏红珊弄走。李奇同担心苏红珊嘴上没把门儿地,要是她跟军区工作组的人把床上的事儿吐噜了,影响会很坏。
李奇同还有个想法,他要利用政治部派干部去西南军区的机会儿,把那批私藏的武器弄走。原来的想法是销毁证据,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销毁武器可不是个小事儿,露底儿的话,就不只是影响问题了,是要上军事法庭军法从事地。
找人带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比较省事。
李奇同在家里没闲着,他盘算,趁着开常委会这个机会,把不利的形势扳回来,最其码,要把落在别人手里的把柄消解了。
不这么干的话,前途堪忧。
当然,李奇同也没忘了,他的最大危险是华跃公司的走私。这道难题,华跃公司和李家老爷子在运作,不用李奇同插手。
李奇同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擦干净。
李奇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批私藏的武器,选好了人,这一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先转移一下。
火振营不知道李奇同的第二手安排。他很死忠地认为跟李奇同坐在一条船上,可以跟李奇同同舟共济。
李奇同却不是,故意用火振营转移注意力。李奇同狡猾狡猾地,他担心张政委他们是故意把常委会延后,派人暗中盯着,抓他的把柄。
李大主任这么搞,有点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意思。
他用的人很对,火振营一心一意地鼓动唇舌,勾诱苏红珊上套。
苏红珊却不上套。
苏红珊掷出一个保龄球,很不满地看着球滚到一边,皱着眉,跟火振营说道:“我要在有线连干出点儿成绩来,我要练好业务,要是真提干了,不想被人说三道四,我哪儿也不去,以后,你也别给我出馊主意,也不要拿我当枪使,我要堂堂正正地提干,不干偷偷模模的事儿。”
火振营听着苏红珊的话不对味儿。苏红珊以前不是这么跟他说话地。
有人教她。
……
“红珊,你的球技不错哦。”岳明珊走近了苏红珊。苏红珊刚才说的话,有些是岳明珊说过地,是从叶景洪政治学习的笔记本上看到的,卖给了苏红珊。
火振营一脸不善地看着岳明珊,准确地说是看着岳明珊身后的叶景洪。火振营觉出味道来了,虽然还不至于是火药味儿,可是,气氛已经很不和谐了。
按照正常的习惯,叶景洪这个正连职干事见了正团职的副主任,其码要先打声招呼。
可是,叶景洪没打招呼,看着他,是那种含义不明的笑。
叶景洪的笑,让火振营的火气渐升。
“怎么一点儿礼节礼貌都不懂呢,干部素质怎么这么差呢。”火振营憋着火,脸上故意不表现出来,也装出了一副笑脸。
叶景洪这才说话了,边走边说:“火副主任,这么有雅兴?”
“随便玩玩儿。”火振营脸色缓了缓。
“林参谋长打了个电话说,刚查出的藏在军供站的那批枪被盗了,军区警备司令部和公安正在联手查这个案子。”叶景洪开门见山,直接捅火振营的软肋。
“不可能!谁有那么大胆子!”火振营心里发虚,脸上却一点儿看不出来。
“案子还没往上报,我听人说,是藏枪的那几个人狗急跳墙,想消灭罪证。这个案子要是真较起真儿来,就大了,有些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叶景洪的话,让火副主任心惊肉跳地。
“别听人瞎议论,有些人正事不干,就会传这些没有影儿的消息。”火副主任是真慌了。他要给李奇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那批私藏的枪,火振营是主要参与者,当时弄枪的时候,理由很充足,给华跃公司准备地。火振营干的时候还挺有自豪感地,替华跃公司干了件大事儿。再说了,还有李奇同家的亲戚一块儿跟着干,出了事儿也会有人摆平。
火振营玩弄手段,把苏红珊当枪使,却根本想不到,李奇同把他也当枪使。
自作聪明。
“去趟洗手间,你们好好玩儿。”火副主任找了个借口,跑到外面,找了个挺偏僻的电话亭,用ic卡给李奇同打电话。
李奇同接通电话,听火振营说完,也紧张了,“这个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处理就行,那个苏红珊,一定得让她走出去,她要是硬不走,就不用客气,这种时候了,不要婆婆妈妈地。”
“会不会是故意放烟幕弹?”李奇同想当然地以为张政委是在利用叶景洪给他施加压力。
私藏枪支的事儿,怎么就漏了呢?
李奇同在家里坐不住了,他要去办公楼看一看。
顾司令和张政委都是那种喜欢呆在办公室里的人,每天吃完晚饭后,都要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看看参考消息看看军报什么地,特别是内参和新华文摘,都会仔仔细细地研读好几遍。
用官面儿的话讲,这叫学习精神。
三天不学习,就赶不上某某某。某鞠躬尽瘁的政府总管说,活到老,学到老,用到老。
学以致用——某个时期,这不是一句空话,有不少中高级干部,真把提高自己当成每天的必修课。
大陆就是这么奇怪,先前的某些时期是上智下愚,越到后来,越是上愚下智了,真正的精英都来自草根了,上面的人脑满肠肥,把下半身的课题当成必修课了。
能力跟职位倒挂,到处是逆淘汰潜规刚,那就是自毁长城了,丢掉权力是早晚儿的事儿,怨不得别人。
……
李奇同会不自觉地炫耀能力,炫耀学识。在皇岛警备区,号称是学识最渊博的人,政治上自傲得眼里无人,还常年研究老庄,养生之道也无人能出其右。
还经常讲天人合一的境界。
喜欢标新立异。有时候,他会心血来潮地让政治部的干部左边兜里放笔记本,右边兜里放电话本,或者,哪一天脑袋发烧了,就让所有的干部穿上带补丁的军装,去连队里吃忆苦思甜饭,还故意让炊事班的战士在野菜团子里放沙子。
所以说,这个人非常奇葩。
叶景洪要搞掉他,也等于是为兵除害,为警备区的机关干部除害,为整个警备区的长远建设除害。
李奇同出门的时候,很奇葩地穿上了袖子破了两个洞的旧军装,穿上露了脚趾头的破胶鞋,手里还拿了一把镰刀。
他要给有线连的几头猪,割点儿猪草。
艰苦朴素,艰苦奋斗,身体力行地体现部队的光荣传统。
时机选得不太对。
晚上了,月挂柳梢了,有线连的女兵们正在学唱军歌。连长郭玉琼为了给手下的女兵缓解气氛,找了一个下放到连队的文艺兵教女兵们唱恋曲1990。
李奇同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有两句,顶得李奇同很恼火: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女兵们唱的太清脆太婉转了,简直是集体思春的感觉。
不能集体唱,一对一地在被窝里唱,倒是不错。李奇同不去山上割猪草了,他要给女兵讲几句。
穿着破破烂烂的李奇同进了通信营的大院,路过岗哨时,左手拿着镰刀,右手给站岗的女下士打敬礼。女下士很机灵,打完敬礼,故意很大声地喊:“首长好!”
也许是女兵们唱恋曲1990唱得太入迷了,没听到女下士的警示声。李奇同走到娱乐室门口了,才有人发现。
娱乐室里没干部,女兵们扳着脖子搂着腰,又晃又扭地很代入地唱罗达佑地成名作。
教歌的女文艺兵,把军装的扣子都解了,挺着胸前的大杀器,拿着指挥棒,很忘我地领唱。
李大主任恨恨地咳了一声,才惊醒了唱得如痴如醉的女兵们。
“你们连长呢,你们,这是唱得什么,你们把军营当什么地方了!”李主任一脸恶相地挥着手里的镰刀。
娱乐室里立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