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的世界是颠倒的。
上下颠倒。他的头顶,原本该是平整的“天花板”,现在却变成了铺设地砖,堆放桌子的地面;而所站立的“地面”现在却空无一物,唯独几盏灯亮着刺眼的白光,更像是印象中的天花板。
他还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的房子里,四周牢固封闭,大门关紧。唯一一个可以望向外面世界的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几个交谈的人位于玻璃后面——他能看清他们上下开合的嘴唇,白色的实验服在灯光的照射下特别的刺眼。
也许,是他错了。这个世界并没有颠倒,而是他把世界给“颠倒”过来,他尝试松开手,重力令他前半部分身体自然往下垂——这感觉对了,但随后一秒脑海里涌现出一个令他惊讶不已的想法——他贴在天花板上!
这……他想不出目前到底是什么一种状态……贴在天花板上?
脑袋一阵眩晕,他的世界又变得正常起来,他抬头就能看见一个怪异的生物爬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它的两只前爪松开,身体自然往下垂,但后肢却依旧牢牢的抓住任何可能的突起,令它的身体无法下坠。
胡逸发现地面上一个古怪的家伙在盯着他——四肢着地的爬行生物,黑漆漆一片,约两米左右的身躯,拖着一条比身体略长的尾巴,轻轻摆动着,它往后生长的脑袋呈现出昆虫甲壳般的光滑和黑亮。
他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词汇。
异形?
一个特别古老的,不知道是几百年前还是一千年前科幻电影衍生的生物名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伙就和他大学时代选修课上学习到的古代平面电影资料里的著名生物一样,以至于他思索半分钟后就回想起来。
天!上帝!
他赶紧缩回身体,用手抓紧天花板,不让自己坠落下去。
胡逸觉得特别可笑,他只是盯着上面那古怪的家伙看了几眼,它就像受到莫大刺激一样缩了回去,殊不知它的外形其实更令自己恐惧。不过也好,这家伙至少不像古代电影里面一样,嗜血,充满攻击性。
慢着!
他脑袋里似乎遗忘了点什么。
他到底是在天花板上爬着还是在地面上呆着?
惊悚如同洪水一般不断袭来,笼罩他的全身,甚至连灵魂都有了轻微的颤抖——他居然同时看见自己!这……他更像是脑袋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天花板的异形身上,一半在地面的异形身上。
而两股思维诡异的同步在他自己的脑海里。
照镜子所有人都做过吧?但照镜子时,发现镜子里的人做着完全与你不相同的动作时,甚至往更深处说,两个你的思维、心理都皆不相同的时候,恐怕不是被吓傻就是会精神错乱。
他的脑袋一片混沌,像是被放进搅拌机里面不断搅成碎片,而且还无法停止下来。他不想再去看对方。也如愿以偿——两个自己都同时扭头,视觉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一个看着墙壁,一个看着玻璃窗外的三个人类,但所感受到的画面依旧鬼魅般的同步着——他仍然无法摆月兑这种思想被分割成两个自己的恐惧中。
似乎,他还是忘了点什么。
到底两个自己在做出扭头往别处看这个动作的时候,脑海里又怎么会凸显这种形象无比的画面?
有第三个自己在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觉得自己真的可能患上精神分裂了!但确实有第三双眼睛在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异形和地面上异形的一举一动,并把这一切同步在一个叫“胡逸”的人的思维里,构成一幕幕恐怖幻想世界的画面。
这一幕让三个诡异的生物呆在了原地。
他是异形?
他变成了三只异形?
冷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以坚决的意志推开逐渐笼罩他的恐惧,驱逐内心的一片阴霾,然后他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嘟——嘟——嘟!”
扩音器传来连续三声的鸣叫打断他的思绪,令他把注意力转移到玻璃窗外的三个人身上。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盯着自己看——三个自己。眼镜男在身前的控制器上操作几下,一个圆球从天花板上落下。
然后眼镜男拿起激光指示器,照射着地面上停止滚动的圆球。
他在训练宠物?
胡逸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并一动不动盯着眼镜男看。大约一分钟过去,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按下一个按钮,“嗤”的声响传来,天花板上某处打开的几个喷口喷射出令他浑身颤抖的冷气,如同被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皮肉上不断切割。
天花板上的自己掉了下来,后背凝结了一层冰晶。
三个自己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胡逸抬头瞪着眼镜男,他再次拿起激光指示器,照射地面上的圆球。
胡逸扑了过去,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居然可以这么快——比他在伞兵部队服役时最佳的状态还要快上两三倍,眨眼间就冲到玻璃窗前,飞跃而起,四肢紧紧贴在玻璃窗上,上面密集的刚毛令他像壁虎一样稳住,然后尾巴一甩,“啪”的一声敲击在玻璃窗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些本能在三秒钟内发生。
然后惩罚持续了十几秒钟,三个他都忍不住缩成了一团,彻骨的严寒令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有温暖,恐怕一团燃烧的烈火他都敢吞到肚子里——该死的眼镜男,若是让我出去,我会把你撕成碎片,嚼碎并吞到肚子里!
他脑海里不可抑制的产生撕裂眼镜男并生吞到自己肚子里的想法,但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然后,一道红色的激光再次照射在圆球上。
三个他爬了起来,抖掉身上的冰块,漆黑一片的眼睛观察四周,企图找出任何可能躲避危险之处,但房间显然是为训练而打造的,严密而无死角,唯一一道结实的门紧紧关闭着。他气恼不已,喉咙里发出阵阵难听的,如同野兽发怒时的低吼声。
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并且作为回报,其中的一个他抬起一只前爪,努力让中间那跟指头直立起来,而其它手指头弯下。
眼镜男的脸几乎都变绿了,然后玻璃窗后的三个人都陷入一片惊奇当中——这个怪物朝自己比中指?
就在他们再次排放冷气时,胡逸的脑袋里突然回响起一阵阵尖锐而又狭长的鸣叫声,里面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渴求、愤怒、希望一股脑儿的袭来,他一下子就能体会到声音主人的焦躁。
但只有他听到而已,那三个人依旧置若罔闻。
冷气再次朝他身上喷来,同时警报也响了起来,玻璃窗后面的三个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不到三秒钟,“嘭”的一声,并不坚固的实验室大门被撞出一个弧度,接连三次的撞击,一只黑漆漆的异形闯了进来。
胡逸感觉自己身上有点麻麻的,像是疼痛。
该死,那居然是第四个自己!
他一下子就把目光投向突然闯入实验室的异形身上。
四种思维依旧同步着。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但现在,在囚牢之外的“他”朝着第一个穿着实验服的科研者扑了过去,尾巴如同长鞭般猛地甩出,尾部那锋利而坚固的尾刺干脆利落的削掉第一个人的脑袋。
无头尸的脖子喷出汹涌的血柱,撞到天花板上又化为点点血雨淋了下来,但他的身形没有任何一丝停顿,继续跳到第二个人面前,吼叫一声直立站起,巴掌从那起码有一米八高的男人脑壳上拍下去,颅骨碎裂给他的感觉像是脆弱的泡沫,那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喊声就已经变成了地面上的一团肉酱。
接着,胡逸跳到第三个人,也就是刚才那个一度令他产生生吞念头的眼镜男面前,一只手抓捏住的脖子,扼紧,把他脑袋往控制台上撞,灵活的尾巴从自己站立的双足之间穿过,锋利的尾刺由下往上从眼镜男的两腿间刺去,一度穿透他脆弱无比的躯体,从嘴巴里捅出来,湿热的鲜血把他的视线全部染红。
他咆哮着,房间里三个自己也在咆哮着回应。
之后,他站起来,在一排排的按钮上四处搜寻,很快就弄明白控制房间大门快关的方法。他尾巴一动,把烤串一样的眼镜男的尸体举起来,硬生生地扭断眼镜男的右手,抓着眼镜男的手掌,把一个拇指头按在指纹扫描仪上,然后翻开一个封闭的红色盒子,敲下开门按钮。
等待大门开启的同时,他把桌子上一台完好的pda拿起来,锋利的手指头对于这种小物件并不算灵巧,按了几下想要查询信息,但却因为指甲过于锋利的缘故,脆弱的pda屏幕没几下就被他的指甲给钉穿了。
无奈的把东西扔掉,此刻房间的大门已经彻底打开。
房间里的他心中涌起一股兴奋,猛地一跃,跳到天花板上。他只是觉得在天花板上行走更安全些,出了这道门只是过了第一到关卡,他必须提防加小心。三个他加快速度往外跑,实验室里的他也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