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庄自庄主叶远宏下分为四大堂------流春、正夏、碎秋、残冬,对应着其镇庄剑法,四季剑法。
流春堂堂主刘承影,正夏堂堂主宋纯钧,碎秋堂堂主赵泰阿,残冬堂堂主孙湛泸,四人自入庄以来,均将其名改为所持的四把上古神剑,四人这几年借武功不凡、神剑之利,已在江湖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此时,四堂之中年纪最小的正夏堂宋纯钧正怒目圆瞪,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衣袍上并没有沾一点血迹,若不是面容可怖,真像睡着了一般。
叶兮若随爹爹一道进了房间,见他皮肤乌青,肌肉僵硬,心中害怕,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叶远宏见女儿花容失色,叫她先出去。他俯身将宋纯钧衣带解开,全身细细地查看了一遍,竟不见任何伤口,又去翻看他手掌,不料手触碰之处他皮肤竟如枯木一般簌簌落下,露出鲜红的血肉。
他从来见过这般情形,大吃了一惊,怒声问身后的正夏堂弟子:“是谁发现的?”他的声音在略带暮色的空气中反复激荡。
良久,一名弟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庄主,宋堂主刚从街上回来,说是进房休息。刚……刚才,我们想叫宋堂主吃晚饭,谁料唤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我和师兄弟商议后才决定撞开宋堂主的房门看看,就发现……就发现……”
叶远宏走到窗口打开窗轩,望着天上一轮新月,自语道:“我纵横江湖,生平从未听说有这等令人浑身无一伤口,却皮肤枯裂的武功,难道宋堂主是中了剧毒。”
他反手关上窗户,反复思量,却仍是找不到任何头绪,遂对左右弟子吩咐道:“你们去街上找个大夫,来验宋堂主尸身,再速去流春堂,请承影剑刘堂主来。”
这刘承影是叶远宏最得力的下属,江湖阅历颇深,见识不凡,武功在四位堂主之中也独占鳌头,是以叶远宏才将女儿送至他堂中习武。
他走出房间,见叶兮若坐在台阶上,一张俏脸在月光下略带愁容,轻轻抚了抚她头发,柔声道:“兮若,不要惊慌,想必是有奸人下毒,害死了宋堂主。”
过得一会,一名流春堂弟子急匆匆地闯进房间,慌慌张张地说:“庄主,刘堂主……刘堂主……”叶远宏听今日每个人说话都结结巴巴,心中恼怒,厉声道:“慌什么!刘堂主来了吗?”
那弟子被叶远宏一吼,咽了一下口水,颤颤地说:“庄主!刘堂主……他……他也死了。”叶远宏一把抓住那弟子的衣襟,生生将他提在半空中,怒目圆瞪,眼中放射出骇人的神色。身边藏剑山庄弟子们听闻短短一碗饭的功夫,就传来了两位堂主的死讯,一片哗然。
暮色四沉,那弟子引着叶远宏等人来到山庄内的马厩外。众人已点燃火把,数十根火把将马厩照得如同白昼。叶远宏在马厩外四周看了一阵,迟疑地对流春堂弟子道:“刘堂主死在此处?”
那名弟子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荡,微微有点颤抖。“回……回庄主,刘堂主傍晚时说要出庄找山塘街上一位朋友喝酒,叫弟子帮他置办马匹。后……后来弟子带刘堂主来取马,我方才走了数十步,只听马厩中一声惨叫,忙回来查看……不料他……他已经倒在了里面。”
叶远宏随手操起一根火把,走进马厩,刘承影的尸身斜斜地倒在地上,又是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血迹,只是神色却惊恐至极,红红的舌头拖了出来,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怖之事,正欲大喊。映在在跳动不止的火光下,看起来十分骇人。
叶远宏正待细细查看,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倒在刘堂主的身上,正是女儿兮若。叶兮若从小到大一身武艺皆是刘承影所授,感情自是不同于常人。
叶远宏阻拦不及,刘承影被她手掌所触处的皮肤寸寸裂开,露出鲜红的肌肉。叶兮若看见,吓得脸色煞白,尖叫了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几乎昏厥。
众人见到这般骇人场面,也纷纷惊呼。叶远宏扶起兮若,按住她人中。
叶兮若经他按了数下,渐渐醒转过来,又惊又怕,伏在爹爹肩头,泪如泉涌。叶远宏见她伤心,忙用手轻轻抚她背脊,宽慰了几句。众弟子都默然地站在茫茫的夜色中,马厩中回荡着兮若悲伤的哭声,原本沉闷的气氛更添了一份丝丝的凄凉。
“刘大哥!”两个壮汉,一个身着墨绿衣服,一个身着褐色衣服,提着长剑拨开马厩外的弟子,冲了进来,虎目之中皆是点点泪光,正是赵泰阿和孙湛泸。刘承影平日里待人宽厚,处事公道,深得众人之心,与其他三堂堂主也是亦师亦友。
叶远宏看着一贯粗犷豪放的赵泰阿此时也泪满衣襟,雄壮的身躯瑟瑟抖动,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痛,大喝一声,一掌劈在马槽上,一时间梁木尽断,群马嘶叫不止。
孙湛泸扶住叶远宏,悄悄拭去眼角点点眼泪,痛声道:“庄主!刘堂主与宋堂主平时都是谨遵祖上遗训,乐善好施,侠义心肠,究竟是何人所为!”
叶远宏眉头微皱,说:“我已经细细查看两位堂主的尸身,全身上下并无一处伤口,此事甚是奇怪,还要请两位堂主参详一二。”
孙湛泸为人精细,最为沉稳,查看过刘承影的尸体,也不禁皱起双眉,捻着胡须细细推敲。
此时夜色渐渐深了,雾气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每个人的脸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众弟子见庄主与两位堂主均在默默思考,也不敢出声。
叶兮若哭了一阵,抽泣道:“爹爹,女儿有件事情瞒了你。”叶远宏听她在这个档口上突然提到这个事,问道:“什么事?”
她伸袖拭了拭泪痕,轻轻说道:“今日女儿偷偷出去街上听了说书,山塘街上那个说书先生说我们……我们庄上,近日有灾……叫我出去避一避。”
她声音虽轻,却似有魔力一般随着夜雾渗透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的心中都是一惊。叶远宏闻言微微一怔,暗忖,怎么又是山塘街,宋纯钧是从山塘街回来,刘承影是正要去喝酒,难道其中竟有什么联系。
叶兮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远宏,哭道:“会不会那人真能掐会算,我们庄上真的……真的有什么灾祸……”叶远宏双眉紧紧皱起,道:“不要听这些江湖术士妖言惑众。”心中暗想,等到天明,定要将那人抓来,细细拷问。
过了许久,周泰阿的声音划破寂静,细声细气地道:“庄主……天下间武艺也绝没有这般骇人听闻的,那说书人只怕真有些道行……这事很是蹊跷。”他的声音好似涟漪一般,在夜空之中慢慢扩散,听得众人心中均是一惊。虽然不少人早有此怀疑,只是一直没人点破。
镰刀般的弯月渐渐被一片黑云盖过,本便迷蒙的夜色更是添了几分诡异,几个弟子颤声道:“对……对,若不是鬼神,怎么两位堂主怎么会死的一点痕迹也无,又怎么会皮肤裂了开来。”
孙湛泸见叶远宏神色微微一变,知他熟读门派先人所著的《天志》、《明鬼》,素来甚信鬼神之事,悄声说道:“庄主,当务之急,应细细巡查,或许有宵小之辈诡计暗算,并非那事儿,也未可知。”
叶远宏闻言,稍稍回复了一些镇定,大手一挥,走出马厩,对着众人道:“山庄各弟子听令!今夜大家结伴而行,流春堂、正夏堂弟子暂由赵堂主与孙堂主分派,安排人手细细检查事发四周,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另设置两队弟子轮流在山庄周边巡查,发现形迹可疑之人,一并捉拿!”
叶远宏房中,夫人金雪兰正坐在床边安慰着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兮若。他打开房门,沉沉地关上,走向床去,见她哭得厉害,微微皱眉道:“兮若,平日爹爹教你要兼爱众人,你方才却怎可在山庄弟子面前对两位堂主有此亲疏之分?”
金雪兰看女儿楚楚可怜,不由埋怨道:“孟亚圣尚且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分亲疏,谈何容易?”
叶远宏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金雪兰看他心情沉重,暗自后悔方才出言太重,温言道:“两位堂主遇害之事,有头绪了吗?”
叶远宏微微苦笑,轻轻地抚了抚兮若一头已沾满泪水的秀发,摇了摇头道:“我闯荡江湖多年,从未遇上这样的怪事,天下间武功虽有强弱之分,但如此诡异却是闻所未闻。”他顿了顿,低声说:“或许真是那鬼神之事?”
金雪兰闻言也渐渐色变,怔怔地说:“那……不然我们立即派弟子去寻云阳派的道家高人,或许有用。”叶远宏摇头道:“那位高人传言已不在人世了,倘若所传有误,也是仙迹难寻。”
两人正欲再行商议,只听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庄主,劳烦出来相见则个,属下有要事相告。”叶远宏识得是孙湛泸的声音,向金雪兰使了下眼神,示意好好照看女儿,抓起桌上的长剑,出了房门。孙湛泸四下探望了一番,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件物事,悄声说道:“庄主,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