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飞一直浑浑噩噩,也不知是生是死,浑身感识好像全被封闭一般。又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身处一只大木箱中,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如腾云驾雾一般,一直摇摆不定,偶尔醒来一阵,觉得双眼发黑,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日,模糊中木箱左右两边的小窗有光照了进来,他头脑稍稍有些清醒,只听得轿外一人说道:“我们徐公子真是爽直仗义,与这小子非亲非故,只见他伤重,便令我们千里迢迢送他来中条山医治。”
另一人道:“这又算什么,你是不知徐公子的好,我有一个兄弟在公子身边做事。有次他陪公子缉拿恶盗时受了重伤,公子竟背着他一夜走了千里路,寻着医生,救得他命,自己累倒在地。”
又有一个人道:“徐公子嫉恶如仇,礼贤下士,只怕百家盟之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来了,我们能为他做事也是幸运之极。”
第一个人又道:“我看我家公子对与这小子一道来的那位姑娘颇有情意,那姑娘长得美若天仙,公子也是俊朗不凡,他们俩倒正是一对。”
那第二个人道:“你却不知,公子与那姑娘可是青梅竹马,自幼情谊颇深,如今又为那姑娘报了父母大仇,何况咱们公子的武功人才又岂是那小子能比的。”
何星飞听到这里,酸意顿生,心中大骂,若不是浑身瘫软,早出去把他一脚踹翻。
这时,第四个人插嘴道:“且不谈这个了,你们说,这山上的那个老神仙,真有相传的那么神吗,我看倒也不见得。”
那第一个人慌忙打断他,道:“我们已在山中,你可别乱说话,相传这张果已经是活了一百四十多年,前后真真假假死了多次,当年武则天派人请他入宫,他心中不愿,便死了过去,气都断了,过得十几日竟又活转过来。后来玄宗皇帝叫人请他,他又死了一回,玄宗皇帝知他神通,亲自邀他进宫细谈,他才前往,两人相谈甚久。玄宗皇帝对他很是佩服,赐号‘通玄先生’。”
第二个人也道:“此言倒是不假,因其老而不死,便似一直这般老,世人多称他叫做张果老。我还听人说,他深通星命之学,曾算出王勃命坐翼宿,水退朝阳云云,后来你们道怎地,王勃果然二十九岁时就溺死于水中。”
其余几人说他所说,一声惊叹,纷纷道:“这般那却真与神仙没什么区别了。”
这几个抬轿之人一路上叽叽嚷嚷,闹的星飞心中烦闷。
只听周遭似有枯树折断之声,忽然,平地里响起一阵长啸,一阵腥风吹得大木箱来回摇晃。外面谈笑声竟似被凭空切断,戛然而止。
何星飞本自头脑昏胀,被这一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听得外面一阵拔兵刃声,那第一个人慌慌张张地道:“那……那是什么怪物?”
话音未落,方才那第二个说话的人“啊”地一声惨叫,何星飞只觉木箱的一角陷了下去,磕在地上,他额头重重地撞在壁上。
星飞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听外面惨叫声、兵刃落地声此起彼伏,木箱的另一角也落下去,整个侧着翻转过来。他动弹不得,一头撞在小窗上,竟把窗户撞破,整个人跌出木箱,落到外面地上。他抬头一看,原来自己一直坐在一顶轿子中,却哪是什么木箱。
他躺在地上,侧脸环视四周,只见方子抗轿的四个人竟都血肉模糊,死在了地上。正在惊异间,只觉一大滴液体砸在脸上,又黏又滑,抬头向上望去,不由“哎呀”叫了一声,惊出了一声冷汗。
上方立着一条巨蛇,吐着鲜红的信子,血盆大口里直发着“嘶嘶”的声音,粘稠的口水不断地从牙缝里渗了下来。
那蛇浑身金黄,闪闪发光,好似鱼鳞,头两侧竖着两根凸起的骨头,却像鹿角,尾巴长长的拖在后面,来回摇摆,从头到尾,竟有两丈多长。
星飞暗暗叫苦,原本尚可活得三十日,今番只怕转眼便死了。
那大蛇大口一张,露出森森地两粒长牙,便要咬下。
突然,一把长剑,卷着气流,直直飞来,那大蛇也灵敏,头颈一歪,左侧半个角被那剑斩了下来。
何星飞往那剑来处看,原来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青色道袍,也不盘髻,头发长长披着。那蛇吃痛,大吼了一声,喷出一道黄气,一时间腥风血雨、风沙走石,振得这山岗也摇了一摇。
那道人手指着巨蛇道:“兀那畜生,休得张狂!”说罢,脚一蹬地,凌空飞来,飘然若仙。只见他手上做了个吸字诀,运力一引,那地上长剑竟似长了眼镜,又倒飞回去。
何星飞见到这等神乎其技,不禁目瞪口呆。那巨蛇以月复为轴,尾巴像铁枪般高高竖起,挥向那道人。道人不及那剑到,凭空一掌击在剑柄,长剑如闪电般飞出,直将那蛇的尾巴切了下来。
巨蛇尾巴被断,势如疯魔,翻身向道人扑去。
何星飞看的凶险,使出浑身力气,叫了声:“小心!”那道人往后一躲,双手做了个吸字,那长剑似有磁性般,如贯长虹般飞回,此番却剑身倒转过来,一剑将巨蛇的头削了下来。
何星飞方才一叫,运了些气力,眼前又是阵阵昏花,寒气上涌。
那道人见他全身打着冷战,神情痛苦,将长剑负在背后,走上前来,手指搭上他脉搏探了一探,捋着胡须道:“原来是中了上清派的地势掌,寒毒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多时,你却还未死去,当真奇怪。”又伸手往他丹田处一模,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寒毒攻心,至今不死,好一身霸道的内功,只怕比我年轻之时也不逊色。”
何星飞暗想你这道人倒好像望我早死一般,深深吸了口气,奄奄地道:“我时日无多,先生也无须挂怀。”
那道人“哼”了一声,道:“区区地势掌,又何足道哉,你说要死,我就偏偏要你活。”他站起身来,在那四人身上寻了一个装水的皮囊,将水尽皆倒了。又到那死蛇边,用剑刺了个窟窿,将蛇血盛了满满一袋,递到何星飞嘴边道:“把血全部喝了。”
他见何星飞闻了闻皮囊口的血腥味,双眉紧锁,也不开口,说道:“你好不识货,当我有那闲情来消遣你吗?这巨蛇名唤黄龙,久居这中条山边,已有了几分妖气,屡害人命。我听闻此事,便与夫人一道来此间寻了山洞,一面修行,一面寻这黄龙的踪迹,它却也通人性,一直蛰伏不出,不想今日趁我大意,终究是坏了人的性命。”
他叹息了一阵,续道:“这黄龙的鲜血乃是极阳之物,你将他喝了,不但可治愈寒毒,还大有裨益。”说罢,也不由何星飞分辩,直接将一袋蛇血倒入他口中。何星飞被他呛了一回,只觉得口中腥辣无比,只好将蛇血尽皆喝下。
道人见他全部喝了,伸出手指,连续击打他周身几大要穴,丹凤眼眯着,微微一笑,道:“你命倒好,耽误了这些时日,若不是遇上这个畜生,只怕我救也不得你。如今你就算想死,也是死不成了。”
何星飞觉得血一喝下,胃里登时便暖气腾腾,渐渐向周边扩散过去,当下默默运起下部玄功,调节经络。丹田再也不似方才空空如也,真气渐渐聚集起来,不断地流淌到各个关节,手指竟已经能微微活动。
道人见他恢复的如此之快,也暗暗惊讶,问道:“你运气吐纳之法,与我中土武学绝不相同,却是怎么习得的?”
何星飞当下便如实将近来学习那一部经书的事情与他说了,只是略去了那黑衣人。
道人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这一身内功,若不是从小修习,绝对不会有如此深厚。”
何星飞见他说肯定,也不再言语,继续运功疗伤,渐渐的腿脚也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