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志宫 第三十七章 南宫护法

作者 : 范范思哲

何星飞见天色将晚,也不再赶路,便在路边寻了块空地,躺下休息。他今日与普尔扎过招,精力大损,早已疲惫不堪,倒地便睡了。

过了一阵,忽地被凉风一激,醒了过来,见皓月当空,不觉有些寒冷。林间的树叶,在阵阵风中,簌簌地落了下来,此时秋意已浓,他心中也不由地有些萧瑟。

何星飞睡意渐消,取出上官翩翩替他买的衣服,见那衣服淡黄布料,甚是整洁,心想,却不能穿旧了,折了三妹的心意,便月兑下尽是洞孔的旧衣,将新衣服穿在里面,再罩上旧的。

他穿了这衣服,渐渐有些暖和,忆起方才上官翩翩所说中原各大门派要去相助徐策围歼魔教首脑的事,寻思道,徐策、杜宗武、公孙菱这些人各个武功高强,门下弟子众多,若是何老板在内,虽然他身手了得,也只怕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念及此处,不禁暗暗担忧,便欲立马前去相救。待一跃而起,又转念想到,他已决意远去孤岛,不再涉足江湖,万一这次去了,只怕再也难月兑离这摊浑水。

他左思右想,一时间犹豫不定,忽而想到何老板待他恩如父母,忽而又想到叶兮若的薄情寡义,忽而又想到上官翩翩临行时的恋恋不舍,一颗心忽冷忽热,头脑里尽是混乱。

何星飞抱头大叫了一声,震得林中秋叶如雪花般掉了下来,他不愿再想,携上长庚,也不知向东向北,茫然走去。

就这般浑浑噩噩地又行了两三日,他月复中饥饿,见前方不远处有座破败的关公庙,大门半倒,斜斜地掩着,屋檐上挂着一只鸟巢。

何星飞肚中饥饿,心道若是巢中有鸟蛋,拿几个来吃吃倒也好。他快步走到庙边,飞身上檐,伸手往那巢中一模,却是空空如也。他心中懊恼,正欲跃下去,却听到庙宇中好似有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

何星飞运起下部玄功,将耳朵贴在瓦上,却听庙中有个人道:“此番我们有普尔扎相助,尚是功败垂成,只怕那几路也败多胜少,不知是否要赶往总坛支援。”何星飞心中一惊,心道不是冤家不对头,原来此人正是前几日那姓彭的坛主。

只听那姓周的坛主哼了一声道:“尽是那个毛头小子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上次截了红袖坊中的宝钗,本指望以此要挟,便是被那贼子救去。”彭坛主思索了一阵,道:“那小子年纪轻轻,却内功深厚,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何星飞忽地听到庙外脚步声起,忙俯身趴在屋瓦上。只觉身下瓦片一震,庙门被人一脚踢开。彭、周二人一齐惊道:“谁?”两人余音未尽,又一起惊道:“原来是南宫护法!”

那南宫护法似是受了严重内伤,气息不顺,断断续续地道:“两位坛主,快快前往通州,驶着停泊港口的大船,往密州莒县(日照)入海口,接应教主。”彭坛主闻言,声音发颤,道:“教主如今怎样?”

南宫护法深深吸了口气,道:“教主本是北上与回纥首脑谈结盟之事,不料却被天策府的鹰犬发现了行踪。徐策建功心切,领着门人去追。教主他老人家有我们两位护法相助,小小天策府本不足为惧,但不料此番少林派与云阳派也得了消息,纷纷赶到,我们三人引着教众且战且退,往密州大光明寺总坛去。教主命我先行逃出,叫你们速从海上去接应,暂且回离岛避一避。”

何星飞听到此处,诸般情节,已经明晰,翻身下檐,落到庙门前。

周坛主看见是他,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抽刀便要扑来。南宫护法一手按住他,喝道:“周坛主住手。”

何星飞看那南宫护法方方一张脸,腮下悬着三缕胡须,正是南宫敌,苦笑道:“南宫先生,原来你竟是摩尼教的护法,你们可瞒的我好苦。”南宫敌浑身尽是鲜血,被彭坛主扶着,闻言微微一惊,道:“你都知道了?”何星飞缓缓地点了点头。

南宫敌见他点头,也不管伤重,俯身就拜,道:“少主恕罪,这两位是我教彭辉、周营两位坛主,因一直潜伏中原,是以不识得少主。”

彭辉、周营听闻他原来就是教中少主,面如土色,拜倒在地,慌不迭地道:“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屡次冲撞少主,万望恕罪。”

何星飞见南宫敌伤口处,鲜血兀自渗出,伸手将他们一一扶起,皱眉道:“我自幼背读我教经典,皆言光明王国善美平等,三位本都是英雄人物,怎可随意下跪。”

周营、彭辉二人面面相觑,都暗想教义虽是如此,但历来面见教主,便是这般行礼,你年纪尚轻,大权未握,自是这样说,日后掌权时,只怕又来怪罪我们。

何星飞见南宫敌伤重,便将手掌按在他胸口,缓缓将真气度给他。南宫敌内功本也不弱,经他相助,体内气息立即又现出勃勃生机,喜道:“多谢相助,恭喜少主练成了我教玄功。”

何星飞见他话音已经清晰,便撤去真气,暗想何老板待我恩重如山,此时我已听闻他有难,再不去救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他心中拿定主意,扶着南宫敌慢慢坐下,道:“南宫护法不必客气,如今何教主陷入重围,我一定要设法救他一救,劳烦你带我一道去我教总坛。”

南宫敌闻言,忙道:“少主,万万不可,百家盟各派此刻只怕已纷纷赶至日照,实在是凶险异常。这事我去做便好,少主身负我教中兴大业,切不可以身犯险。”

何星飞抬手止住他,道:“南宫护法,我意已决,无须多言。”南宫敌闻言,几欲站起,道:“望少主三思!”

何星飞幽幽一叹,道:“何老板自幼待我如父,我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如今他身陷重围,我又岂能视而不见!”

南宫敌见他神色坚定,也不再劝了,便对彭、周二人,道:“两位坛主,你们速去通州,备置海船,留下好马两匹,我随少主再去走一遭。”

彭辉与周营诺了一声,道:“事不宜迟,我俩这就火速前去,少主与南宫护法多多保重!”说罢,两人引了庙中十来个人,出门去了。

何星飞从衣角上撕下一条布,缠在南宫敌伤口。他外面的那件旧衣本已又破又烂,此番更活月兑月兑的一个乞丐模样。

南宫敌心中感激,道:“少主,你怎生变得如此衣衫褴褛。”何星飞不愿提旧事,苦笑了下,只对南宫敌道:“南宫护法,你伤得重,我们便再休息一日。”南宫敌摆摆手,道:“属下此刻也深忧教主安危,一点小伤,又何足挂齿,我们即刻便去。”

何星飞见他扶着庙中桌案便要站起,忙扶住他道:“南宫护法,你这般怎能骑马?”南宫敌摇了摇头道:“走路是不能走了,但骑马却是无妨,只是我脚下无力,还要劳烦少主扶我则个。”

何星飞伸手搭在他腋下,缓缓携着他走出庙门,见两匹骏马拴在一棵大树边,正低头吃草。他将南宫敌扶上临近的一匹,自己跃上另一匹,解开马缰,踢了一脚,行在前头。

何星飞料想南宫敌身上伤口未愈,不便颠簸,是以慢放速度。两人行了几里,他问道:“南宫护法,此间是何处,离那大光明寺还有多少路程?”

南宫敌一面骑马,一面也暗自调息,道:“这里地处河南道,位于海州与徐州之间,我们倘若马不停蹄,约莫一两日便可到了。只是我教总坛在五莲山大悲峰上,怕上山还得要半日。”

何星飞听得也不太远,心中稍安,问道:“我听何教主说,那大光明寺在太平公主与玄宗皇帝相争时,已被百家盟摧毁,为何你们还要退往那边?”

南宫敌道:“少主有所不知,那大光明寺下有暗道,可通黄海之滨,是以教主命我派两位坛主于海上接应。”

何星飞听他提及两位坛主,叹道:“周营与我斗过两次,却不想原来竟是教中坛主。”

南宫敌微微一笑,道:“我教自立教以来,教主之下,有两位护法与五大坛主,二护法掌管善美、秩序,五大坛主分守东南西北中五方,大光明寺一战后,五路坛主只剩得两路,彭辉、周营皆是那两路的嫡传,在下便是教主亲立的秩序护法。”

何星飞闻言,嗟嘘道:“我在岛上二十年,竟然一无所知,也忒蠢笨了些。”南宫敌道:“并非如此,一来何教主卧薪尝胆,久居黑室,二来为了磨练少主,每日教主皆令少主与普通教众出海打渔,是以少主不知晓也是正常。”

何星飞心道,师夜光与我说人生如戏,却非虚言,叹了一口气,道:“周营与彭辉屡次袭击红袖坊,又究竟是为什么?”

南宫敌听了,脸色微微有变,道:“百家盟与我教积怨极深,教主令他二人伏击红袖坊也极为正常。”

星飞听他说得不尽不实,知他有意隐瞒,暗道百家盟有这些门派,你们却单单攻打我师父一个门派,中间必有蹊跷。

他想到此处,逐渐忆起那日受伤,在隔壁听徐策与兮若说藏剑山庄之事与魔教大有关联,随即想到兮若忽然冷若冰霜,还差点一剑将自己刺死,种种片刻慢慢聚合起来,一时惊出身冷汗。

南宫敌见他神色不定,只道他恼怒自己出言欺骗,道:“少主,教主有时做事也不愿我们猜透,但他对你是一直寄以厚望的。”

何星飞惨笑道:“何老板为了我继承大业,真是煞费苦心,只是我久居海岛,从来未想过做什么教主。”

南宫敌大惊,道:“少主,你怎可这般说,你是教主观东海、沐圣光所悟,乃是上帝所命的圣子,冥冥之中,已有天意。”

“什么圣子。”何星飞冷笑道:“南宫护法执掌教中法度,自是熟读经典,难道竟会不知奥古斯丁的《三位一体论》中早已说明,上帝乃是三位一体,父、子、圣灵虽有别,但共有一体,本质上是一。我等既是传法之人,岂可自命圣父、圣子?”

南宫敌微微一怔,道:“不想少主在岛上竟看了这些多书。”何星飞道:“还不是拜尔等所赐。”

南宫敌脸色微红,道:“既然少主这般说,我也不瞒你,这些书读的越多,我心中也越是糊涂,只是隐隐觉得奥古斯丁这位我教大哲的思想,已渐渐偏出,与教义有些不同。”

何星飞心想着魔教与藏剑山庄之事,不愿再说,默默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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