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房间里的气氛稍稍有一点诡异。姜太太也来回地看着他们。
杜自远也注意到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对右少卿,他心里也有些无奈。就说:“右少,时候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右少卿却转向姜太太,笑着说:“姜太太,求您一件事行吗?我好喜欢您儿子,我想抱着他出去玩一天,行吗?”
姜太太吓了一跳,急忙去看杜自远。杜自远虽然有些意外,却觉得抱着孩子是一个很好的掩护,也用眼神征求姜太太的意见。
右少卿来回看着他们,心里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只是眼前顾不上思考这些,只说:“姜太太,我保证好好照看小虎,杜先生做担保,可以吗?”
姜太太笑了,“行。苏小姐,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孩子,抱小虎出去玩吧,有杜先生在呢,我放心。我给小虎换件衣服吧。”
之后,姜太太给小虎换了干净罩衫,用毛巾给他擦了脸,又在他的口袋里放了两块饼干,这才把他们送出门。
杜自远和右少卿,抱着一个孩子,俨然一对夫妻。街上仍然很乱,士兵们跑来跑去,看见年青女人,就要拦住问一问。士兵们看到右少卿抱着一个孩子,又有丈夫在身边,连问也不问一句,就让他们过去了。
这个时候,左少卿坐在车里,心里十分焦虑。妹妹不见了踪影,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柳秋月已经打电话叫来十几个弟兄,和士兵们一起寻找,却一点踪影也没有。
一名一三五团的军官站在左少卿的车旁,不住地抱怨,“长官,你想想看,那两个凶手,把我们团长的脑袋都给打烂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非找到这两个凶手不可!”军官挥舞着手枪,大声吆喝着走了。
左少卿坐在车里,眉头紧皱。这时,她听见柳秋月叫了一声,“少主,快看!”
她一抬头,正看见杜自远陪着右少卿从小巷里走出来。右少卿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孩子,脸上更是笑容灿烂。她早上的满脸杀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真的像一对夫妻一样走过来。
左少卿下了车,冷冷地看着他们。
右少卿小跑着跑过来,笑着说:“姐,好看吗,我儿子。漂亮不漂亮?”
左少卿瞪着她。这个丫头片子,早开一枪就都结束了,非要在李福才身上发泄,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她真恨不得给她一耳光。她又看看杜自远,发现杜自远也疑惑地看着她。她猜想,妹妹一定什么也没说。
左少卿点点头,说:“都上车吧。”说着,自己先坐进车里。
杜自远和右少卿都上了汽车后座。柳秋月开着车,很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右少卿怀里抱着孩子,不住地逗他,亲他。说:“宝宝,叫妈妈,叫妈妈。”那个孩子竟真的叫了一声“妈”。右少卿都乐开了花。又指着杜自远说:“叫爸爸。”真没办法,那孩子也叫了一声“爸”。右少卿咯咯地大笑起来。
左少卿坐在前面,一个忧虑渐渐从心里升起来。她警告过妹妹,和杜先生在一起要节制一些,谨慎一些,不要闹出事来。妹妹说,她很小心,不会有事的。但是现在,她真的为此担心。老天,如果他们真的有了孩子,她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一眼杜自远。她隐约感觉到,杜自远也在为此担心呢。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是一点也不担心,正快乐地哄着孩子吃饼干呢。这辆车里另一个不动声色的,就是开车的柳秋月。她什么话也不敢说。
汽车一直开到杜自远的家,在门外停下来。柳秋月坐在车里等候。杜自远和左少卿姐妹进去了。
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下来。左少卿沉默着。右少卿只顾逗孩子玩。
杜自远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右少,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
右少卿笑着说:“哥,求你不要问了,我真的不能说。我什么事都不瞒你,只有这件事除外,别问了。”
杜自远看着她,就说不出话来。
左少卿看出来,妹妹什么也没告诉他。看来杜自远并不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早上的事。但妹妹没说,她也不能说。她想,只有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自远了。
客厅就这样有些尴尬地沉默着。杜自远和左少卿都默默地看着右少卿和孩子玩。
左少卿小声问:“杜先生,孩子是怎么回事?”
杜自远盯了左少卿一眼,“孩子是一个朋友的,是为了帮右少月兑身,跟人家借的。”
左少卿明白了,杜自远为了救妹妹,很可能把她带到一个同志的家里。她不由摇摇头,这事已经给她一种错乱的感觉。杜自远的地下组织,竟然保护了一个保密局的特务。她起身说:“妹,咱们走吧。”
右少卿倒也干脆,抱着孩子,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你不能带着孩子。”左少卿瞪着她。
“为什么?孩子是我抱来的,我还要还给人家呢。”右少卿也瞪起眼睛。
“咱们回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事呢。把孩子交给杜先生吧。”
杜自远也走过来,“右少,孩子交给我吧,我去还给姜太太。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右少卿舍不得地把孩子放进杜自远的怀里,还不住地向他招着手,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和姐姐离开杜自远的家。
快到中午时,左少卿姐妹终于回到许府巷。
但是,她们刚进办公室,立刻被叶公瑾叫到他的办公室里。
第二十军一三五团上校团长李福才被人刺杀,这件事他已经知道,并且立刻判断出,此事是左少卿姐妹俩所为。这姐妹俩最近两天的诡秘行踪已经引起赵明贵的注意,也注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当赵明贵告诉他,李福才被杀,可能是左少卿姐妹所为时,他真的大吃一惊,这是一件要掉脑袋的事呀!
左少卿姐妹笔直地站在办公室里。叶公瑾在她们面前转来转去,不时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她们。
他平静地说:“我已经知道,一三五团团长李福才被杀,是你们两个人干的事。说一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干?”
但是,这姐妹俩站得直直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说呀!”叶公瑾愤怒地吼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你们能干这种事,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
“处长,请你不要生气。”左少卿终于开口,“事情是我们干的,至于原因,我们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与工作无关。”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你们的私事!”
“是。”左少卿回答。
“枪杀**军官,会是私事吗!军法处会等着你们!会判你们枪毙!这是私事吗?杀了人就不再是私事了!你们不说?叫我怎么办!送你们去军法处!”
“处长,”左少卿继续说,“你怎么处罚,我们都认了。”
“右少!”叶公瑾转向右少卿,“你说不说!也想去军法处!”
“处长,我更不会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姐妹俩如此固执,让叶公瑾极其愤怒。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这姐妹俩到底是什么人呀。赵明贵曾经对他说了一句话,“处长,这是仇杀,是私刑。左少卿姐妹,和这个李福才,一定有深仇大恨,不是一般的仇恨。”
叶公瑾非常困惑。他知道共党不会因私杀人。他们要杀谁,这个人一定有公愤,有民愤,他们才会杀人。杀完之后,一定会贴一个公告,说明杀这个人的理由。但李福才不过是一个团长,一没有捕杀共党分子,二没有在前线作战,给共党造成重大伤亡。左少卿姐妹俩为什么要杀他,是因为有私仇吗?他想不出来。
他说要送她们去军法处,他知道这是气话。那么做只会成为自己的大麻烦。他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不久前,毛局长还在查他的经济情况。他现在不能再惹麻烦。但这两姐妹如此顽固,她们哪怕编一个瞎话,他也好处理一些呀。
叶公瑾一拍桌子,“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说不说!”
姐妹俩却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叶公瑾吼了起来,“关禁闭!关禁闭!老子可以关你们的禁闭!”
许府巷原来就是对违纪特务关禁闭的地方,禁闭室是现成的。左少卿姐妹当天下午就被送进禁闭室。
但是,禁闭室已经许久没有关过人了。禁闭室里满是灰尘,两张木板床上光光的,连个被褥也没有。负责禁闭室的军官带着几个士兵,慌慌张张地擦洗禁闭室的桌椅,清扫地面,最后才抱来干净的被褥。
左少卿姐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看着他们慌慌张张地忙碌着。
最后,负责的军官说:“两位长官,条件就是这么一个条件了,我们也尽到力了,希望两位长官不要挑剔,也希望两位长官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太久。”
军官的这句话,着实让左少卿的心里紧张起来。
保密局禁闭违纪特务,是从来没有时限的。关多久,完全看下命令的长官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或者,气是不是消了。叶公瑾可能不会忘,但他的气什么时候会消,却谁也不知道。最近几天,她要从“槐树”,手里接收最后一批文件呀!
一想到这件事,左少卿心里顿时苦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