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的口中的大爷是纪慧娴的父亲,也就是纪老夫人嫡亲的儿子,纪海康。听到这个消息,纪老夫人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下,而韩氏先是一呆,然后又换上了那先前柔和的笑意。而纪慧娴,一直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来了便好,她就有了希望。
纪海康三十多岁,长得清俊。身量微高,头束发冠,身穿皂色小提花圆领长袍,一副文士装扮。他进了屋来,先跟纪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再对韩氏道:“夫人。”
韩氏便也唤了声:“爷。”
纪海康微一点头,然后就看向一直静默着的纪慧娴。纪慧娴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便就抬起头,怯生生的行了一礼,唤道:“父亲。”
纪海康已有几年没有见过这个女儿,在印像中纪慧娴依稀还是小女孩子的模样。哪知站在面前的人儿,已经长大。秀气的脸庞,已隐约有了那故去的人儿的模样。再想着这几年对她的极少关怀,心里顿生酸意,听到那声父亲后,更是觉得心生怜惜,便上前疼惜的模了模纪慧娴的头:“倒是一副大人模样了。”又道:“要进府来怎么不通传一声,父亲也好让人接你去。”
纪慧娴对纪海康是陌生的,但血脉的天性却始终还在。直到这时,纪慧娴才感觉到了纪府里所仅存的一点温暖。知道纪海康是真真的父爱,先前还带着点假的感情,这时却减去了几分,又深情的唤了一声父亲。
这厢父女相见,感不盛怀。那边纪老夫人就有点看不下去了,父女越是真情,就显得她薄情寡意。这样的认识让她心里很是不舒服,有些不满的咳了一声,打断那父女道:“康儿,你这时怎么在府上?”
纪海康听了问话,这才把注意力从纪慧娴身上移了开来,回道:“天家恩泽,知道母亲过寿,便放了儿三日假。所以今日里便早早的回来了,听到娴儿进府便就过来看看。”
听了这话,纪老夫人脸上有了笑意:“不过是个寿,哪就惊动了天家,倒是我的错了。”对于纪海康后面的话,只当没有听到。
“天家恩泽,母亲寿日时,怕还会有赏赐下来。”纪海康道来,接着话峰一转:“母亲,今日里见娴儿已长大,儿有个请求,让娴儿进府住吧。在私宅总是不像话的,再说旧事早已过了,天家也早已不怪罪。”
“放肆。”纪老夫人脸意一收,转而勃然大怒:“我儿糊涂。天家不怪罪,乃是天家恩泽。而我们身为臣民,哪能就如此放肆。再说私宅里没有什么不好,既然住了那么多年怕早习惯,再住又有什么不好。再说,这么多年,我可是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穿?一点也未亏待过,跟府里无异,至于进府,以后再论。”
纪老夫人一怒,纪海康一张脸便胀得有些发红。心里是不甘愿的,但良好的礼教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神情悲痛的叫道:“娘。”
“娘。”韩氏眼见母子二人气氛尴尬,忙站出来说道:“娘,莫要动气。爷也只是久未见三姑娘,如今一见心生怜惜,自是激动。再不该也是血脉相连,媳妇瞧着也是怜惜。这几年也未尽到做母亲的本份,这样,便留三姑娘歇个几宿,让她与爷好生说会话。也让我这个母亲,做些本份的事情。你看可好?”
知道留下纪慧娴是不可能的,韩氏也乐意卖个人情。眼看纪海康对这个女儿这么上心,识相做人的她便知道如何取得夫君的欢心,又不违老夫人的意思。
纪慧娴垂着头站在一边,把韩氏的举动猜了个透澈,心里不由暗赞,这个女人着实厉害。难怪可以得到老夫人的喜欢,又可得到纪海康的信任。真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打得了怪兽,斗得了小三。听说,这几年纪海康却是一个妾也未纳。
韩氏温言说来,一翻话倒是合情合理。纪老夫人看着脸色不对的纪海康,知道他的心意也不敢硬驳了去。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女儿,把她与他的关系弄得僵硬。听了韩氏的话后,心里已肯了大半,又看纪海康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更是觉得韩氏体贴会做事,便就点了点头:“如此倒也是行得通,就这样罢。”
纪海康也是松了一气,感激的看了一眼韩氏,而韩氏也回他一个温情的笑意。两人之间,倒又是走近了一些。
纪慧娴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一场下来,只有她的目的没有达成。这可不行,既然来了,便没有就这样退去的道理。
“祖母。”纪慧娴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便就从后面站了出来,朝老夫人说道:“能在祖母面前孝顺几日,孙女心中便就少了愧疚。一直觉得不能进来行孝,是我的不是。如今听到祖母肯留我几日,我却是心生感激。”一通话说出来,又是红了眼睛,然后朝纪海康与韩氏又行了一礼:“女儿这几日,也定会好好侍候父亲与母亲的。”
纪海康忙扶了一把纪慧娴,点点头:“好孩子。”
纪老夫人见纪慧娴进来以后,一直守本份,行事也有礼。自已对她的不待见已经显得很是明白了,也不见她有一丝愤恨与不甘,有的只是怯生生的感激。这样的人,让人着实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可偏偏看着她,就会想到生她的那个女人,心里又是不舒服。思虑到这里,便就开口道:“你有这份心却是极好的,我这里不用你侍候,好好侍候你母亲罢。”
韩氏似乎知道老夫人心中的芥蒂,却是笑着道:“我哪里需要三姑娘侍候。”说完,拉起纪慧娴的手又是笑:“不是我嫌弃你,只是府中还有许多兄弟姐妹,你尽管与她们耍去。”
纪慧娴应了声是,然后便对老夫人又道:“祖母过寿,孙女却也想送份礼,一表孝心。”说完,就让一直站在门边的杨妈妈把那副画拿了进来。
采吉与迎平托着画框,纪慧娴上前把绸布掀了开来,说道:“听闻祖母慈悲心肠,一直礼佛。孙女便就绣了一副观音像过来,作给祖母的寿礼。”
屋里的人都看向那观音相士,神色各异。纪老夫人身边的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却是道:“以住送来的都是金的,玉的,这观音像倒是新奇,却是头一回的。”又赞道:“三姑娘倒是巧心思,奴婢看着三姑娘年岁虽小,可有一手好绣艺,这相上的针脚细密,绣线干净平整。”又转头问道:“老夫人,你看奴婢说的可对?”
“你这老婆子,一心惦念的便就是这绣活,看到一幅绣品,你就都迫不可及待的开始品头论足。若是有外人在,还不得笑话你去。”老夫人听了,便笑吟吟的训了她一口。
“黎妈妈说的不错,三姑娘的绣艺看着确实不错。”韩氏这时也从观音像中收回了目光,朝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听了两人的话,神情一如先前的平淡,看向纪慧娴:“难得你有心,我便收下了。”
听到她收下,纪慧娴显得很是高兴:“还想着祖母什么没有见过,我实在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再听祖母礼佛,便就巴巴得去了白月庵得了一幅观音像,照着那样子绣了下来。这一路来心里不无忐忑,如今祖母没有嫌弃收了下来,孙女真是高兴。”
纪老夫人看着纪慧娴一脸的兴奋,却是一扫方才的怯意木枘,倒是灵动了许多,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那黎妈妈听了纪慧娴的话,却是睁大眼睛:“三姑娘方才所说有可是城外的白月庵?”
纪慧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黎妈妈,然后点了点头。
那黎妈妈便一脸激动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若是三姑娘没有说错,这白月庵应该就是那周王妃所去上香的那处。听说那里的菩萨是极灵的,近来京城里的人都去了那里上香。上个月,那将军夫人也是去了的。在回来的路上就产下了孩子,本来早产却是极危险的,她却很是平安。瞧着,可不是菩萨保佑。本还想着几时也鼓动老夫人也去烧个香求个平安的,哪知三姑娘这时就把这白月庵的菩萨送了过来呢。”
纪老夫人这时听了黎妈**话后,再看向观音像便就有了一些慎重。
“既然灵验,那这画像又是来自白月庵菩萨的真身。那黎妈妈便把像,放到母亲的佛堂里吧。”纪海康这时在一边开了口。
黎妈妈把慰问的目光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便就点了点头:“也好,便就也沾些灵气吧。”说完,看向纪慧娴的神色却是带了一点笑意:“好孩子,难得你有心了。”
纪慧娴一开始只是想投其所好,再秀些自己的绣艺,想出些彩。倒是没有想到出彩之处,却是自己的无意中提到的白月庵三个字。她朝纪老夫人行了一礼道:“菩萨保佑祖母安康,孙女便就心满意足了。”
就逢这时,有婆子进来说饭菜已摆好,让老夫人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