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薛肃跟在寻欢身后,看着她来往于各种小摊之间,颇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她买布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出门时才告诉李氏下午他就去帮忙。可万万没有想到,她对什么都非常好奇,一路走走停停,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绸缎铺子。
“寻姑娘,我们走快点吧。”薛肃忍了好久,终于开口道。
逛了一上午,寻欢的确有些累了,再加上阳光暴晒,她也萌生了去意。“那你带路吧。”
薛肃松了口气,领着她往绸缎铺子走。
过了两个弄堂口,前面露出一座三层的酒楼,气派的匾额上写着“庆春楼”三个鎏金大字。正是午饭的时间,酒楼门口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寻欢不免多看了两眼,要知道,整个镇子,貌似只有这一幢是三层的。
薛肃见她好奇,开口解释道:“这是庞家的酒楼,庞家是临安县周围最大的地主,在很多地方都有田地产业,而他们祖宅就在安喜镇。”
“最大的地主啊?”寻欢颇为羡慕地重复了一句,随后不再多想,朝酒楼对面的绸缎铺子走去。
店主中等个头,面色红润,见两人一起走过来,热情地道:“姑娘,您看看喜欢哪个颜色的,这都是城里最流行的……”滔滔不绝,却自动忽视了薛肃。
“我自己看吧,看好了再叫你。”寻欢不耐烦地摆摆手,埋头翻弄那堆五颜六色的尺头。
这里天热,走几步额头上都冒汗,她便先挑了两块颜色素淡的绣帕,又挑了一整块的银红色细棉布,一整块月白的潞绸,留着做衣服。选好自己的,另给薛肃选了石青色和宝蓝色的潞绸。
薛肃知道寻欢孤身一人,见她买男子穿的衣料,本能就以为是给他买的,忙上前按住那布料,“我衣服够穿了,你只管给自己买就行。”况且他哪里用得着穿这么好的料子!
寻欢扭头瞪了他一眼,“我有说这是给你买的吗?”。一把抢过料子递给店主,“大叔,你算算多少钱?”
薛肃脸上青红交替,一时分不清寻欢说的是真是假。
“整块的料子一共是二百四十文,这两块帕子共计二十文。”店主笑的分外灿烂,“姑娘,要不要再挑些针线?”
寻欢点点头,她是打算亲自动手做衣服的,就选了一套针,一套各色丝线,又花了二十五文钱。
总计是两百八十五文,寻欢讲了价,好歹便宜了五文。只是她身上并没有多少铜板,不得不拿出三角银子。
店主笑着接过银子,一边安排伙计将她挑的布料包好,一边从柜台后面取出二十枚铜板找零,最后把钱递给寻欢,把包裹交到了薛肃手中,显然是将他当成寻欢的小厮了。
薛肃顿了一下,伸手接过包裹。
寻欢见了,暗道店主狗眼看人,伸手就去抢那包裹:“薛大哥,我自己来拿吧,反正又不重。”她让他帮忙提东西,跟他被当成小厮替她提东西,里面有根本的差别,她不希望薛肃被人看扁。
薛肃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她的关心,忽然觉得所有负面情绪都消散了,淡然道:“走吧,早点回村子。”
寻欢又争了几次,奈何薛肃已经大步往回走了,只好追了上去。
对面酒楼的三层雅间里,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雕花窗楞后,将方才发生的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他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目光里有丝淡淡的惊羡和惋惜。
没想到能在镇子上碰见如此绝色,可惜美则美矣,举止间却有一丝媚态,不似良家女子,也不知道她跟那男的是什么关系……
“大哥,你在那里晒什么太阳?说吧,这次又要教训我什么?”
庞宜安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口,端起冰镇的酸梅汤就喝,心中早将庞宜修骂了好几遍,早不早晚不晚,非要赶在日头暴晒的时候找他……
庞宜修收回视线,转身落座,漫不经心地开口:“父亲交待过,佃户的租子只能收四成。”
庞宜安端着碗的手一抖,不甘心地反驳:“凭什么只收四成?咱们家又掏种子又出耕牛,还付了一成的田赋,只收四成,那些佃户岂不是赚的比我们还多?”
他气愤地抬头,却见庞宜修闭着眼睛,右手食指随意地敲着膝盖。他心生不安,这个死家伙,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我只知道,父亲交待佃户的租子只能收四成。”平静无波的声音,不紧不慢。
庞宜安最烦他拿父亲来压人,况且镇子周围的田产全归姨娘管,他凭什么来插手?
只是不等他开口,庞宜修又淡淡地道:“三月十六,你看上佃户孙家的二女儿,先是诱使孙父欠下赌债,接着逼他拿女儿抵债,使其成了你的第八个通房丫鬟。四月初三,你去庙中赏花,遇见镇上肉铺刘家的女儿,调戏不成反生恨心,暗中派人砸了他家的铺子,害其背井离乡。六月……”
“别说了,你到底想怎样?”哪怕刚喝下冰凉解渴的酸梅汤,庞宜安头上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这些他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竟然全被他查的一清二楚!
庞宜突然睁开眼睛,不带半点感情地看着他:“别以为我愿意理会你的那些破事,管你,是怕你毁了庞家的百年基业!回去告诉你的那位姨娘,若是她连自己手里的田产都管不好,那就趁早把管家的权利交出来!”
“你凭什么?那是父亲亲口吩咐的,姨娘是奉命管家,有本事你去父亲面前说啊!”庞宜安压下心头的不安,扯着嗓子道。
“哼,”庞宜修扫了自己的庶弟一眼,“你放心,你们母子做过的事情,我都派人记录成册,等父亲回来,我自会呈给他看。当然,家和万事兴,若是你们知道悔改,我也不愿意看到她被扫地出门,毕竟,父亲的那一堆小妾,得有个人打理。”
言罢,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道:“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看好了。”
庞宜安呆愣地看着他离开,心中打起鼓来。
姨娘只掌管镇子周围的几处田地,庞宜修却负责庞家所有的产业和其他田地园子,怎么可能没有手段?
不行,他必须回去跟姨娘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