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现在谁也不要通知了,这件事不能牵连其他人。”霍去病似乎忌惮什么,根本就不想找谁来商量这件事。
“兄长,宜冠侯会不会有危险?”霍光不确定的问道,早在几天前他与霍去病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霍光问的危险自然是会不会有杀头之祸。
“这只有看陛下的决心了!”霍去病显得有些无奈,在这个时代皇帝的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可以说高不识的未来完全掌握在汉武帝手中,即便高不识是冤枉的,也完全没有翻案的可能。
“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霍光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虽然现在还不是直接关系到自己,不过高不识的今日不得不让霍光起了几分心思,封建社会皇权至上,万一自己一个不好惹祸上身,到时候就真成了鱼肉任人宰割,这是霍光不希望发生的。
“阿光,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为兄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这就是咱们外戚的悲哀,也可以说是每个做臣子的悲哀。我们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这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当陛下有一天想要收回这些荣耀的时候,我们无力反抗!”霍去病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显得有些落寞,看来每个人生在世间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而霍去病生来的无奈就是对汉武帝的敬畏,汉武帝刘彻就像一座大山让霍去病仰视,同时又重重的压着他。
霍光一时间也默然无语,这种情况他也是无话可说了。虽然霍光心中一直闪现着‘反抗’这两个字,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后世思想在作祟,这种话他可不敢讲出来,而且为了一个高不识如此破釜沉舟也确实不可能。
“明日早朝看陛下的意思吧!”霍去病最后说了一句,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霍光去休息。
霍光走出霍去病的房间,就看到对面屋檐下李妍正掌着一盏灯等着自己。霍光快步走了过去,说道:“妍儿,你怎么还没睡啊?”
“二爷,你自己怎么都忘了,我是霍显啊!以后可不能再乱叫了。”李妍板着脸说道,倒是她自己纠正起霍光来。
“我知道,只是这样让你太委屈了。从此以后你与李家便不能再有来往了。”霍光摆了摆手边走边说。
“女子出嫁以后,本就是夫家的人了,这有什么委屈的?”李妍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个时代确实有这样的思想,到不能说李妍薄情寡义,在封建社会女子生来就不能算是自己家的人了。
“从今以后你可就要伺候我一辈子了,这还不委屈啊?”霍光玩笑着说道。
“真是没个正经,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宜冠侯的事怎么样了?”李妍的身份转变非常的顺利,从几天前开始她就将自己当做了霍家的人,任何事情都是以霍氏的利益为出发点。
“此事可大可小,完全取决于陛下的意思。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兄长率宜冠侯等人上书请封三位皇子的事吧?那一次陛下妥协了,可陛下是一个从不吃亏的人,这一次就是的反击,也是在警告卫霍!”对于李妍霍光现在已经没什么隐瞒了,高不识的生死完全取决于汉武帝对卫霍还有多少感情,或者说卫霍对他还有多大的用处。
如果汉武帝要培植另外的势力,那么这次高不识肯定是死路一条,而如果这只是单纯的警告,那么高不识的结局就多半是削爵除国,性命还是能保住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霍去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举措。他其实也在等明日的早朝,对于整个卫霍来说,现在最紧要的是明白汉武帝的态度,也就是明日汉武帝对高不识的处置。相对于高不识的命运,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一早,霍去病和霍光几乎同一时间出了侯府,霍去病是前往未央宫早朝,而霍光没有资格前往,去的自然是长安县衙。
从来到长安县衙起,衙门中人都有意避开霍光,众人都知道霍光现在心情肯定不好,也没人想去触这个霉头。直到杜延年出现,霍光才终于开口说话。
“延年,你熟知律法。如果宜冠侯的罪名成立,那么最坏和最好的结局是什么?”杜延年的家学就是律法,这个问题算是问对了人。
昨夜高不识突然被抓,这事在长安上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杜延年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事,而且因为他与霍光的关系,这个问题他也早就想过了。所以杜延年没怎么思考就直接回答:“大人,虚报军功这罪名一旦成立,那就是按律当斩,家人充为官奴。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这么说还真有好一点的可能了?”霍光猜测高不识可能保住性命,只是从局势出发,并不具备法理依据,如果能从法理上找到让高不识保住性命的办法,这自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确实还有,那就是以钱赎罪。《二年律令。具律》中就有以钱赎罪的条例,百姓死罪,赎死,金二斤八两。不过宜冠侯想要以金赎罪可没这么简单!”杜延年对大汉每一条律法可都是烂熟于心,而在西汉确实有以金赎罪的律令。
“金二斤八两?这确实太简单了,那问题出在哪里?”霍光一听赎死罪才只要金二斤八两,这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是不可能,不过对高官列侯确实没什么难度,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免除死罪,那这个国家也乱套了。
“问题就出在列侯这个爵位上!因为一旦列侯犯了罪,通常都是株连之罪,就算要赎罪那也不是赎一个人的罪。而且同不同意以钱赎罪这还得陛下点头,所以宜冠侯是死是活还看陛下的意思,陛下要他死的话,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杜延年一语道破玄机,而最终的结果还是取决于汉武帝。
就在霍光与杜延年商议的时候,未央宫前殿中朝会也已经开始了。今日的朝会一开始气氛就显得特别压抑,如果是一个普通列侯被抓,这或许会成为一段时间的谈资,但绝不会弄得朝会都风声鹤唳,但高不识这个列侯就不一样了,这区别就在于他的封号‘宜冠’二字,大家都知道他是冠军侯的心月复。这样的事情直接就上升到了另一层高度。
一番唱礼之后,在编钟的声乐之中,汉武帝高居上首,朝会也就正式开始了。汉武帝刚坐定片刻,廷尉杨可就率先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启奏陛下,丞相司直周延上报宜冠侯高不识于漠北之战虚报军功,谎报首级三十有七,此事经查无误,请陛下定夺。”
霍去病微微抬头,目光看向左侧为首的李蔡和他下手不远处的另外一人。这后者就是丞相司直周延,说起来这个官职也是今年年初才设立的,作用是辅助丞相纠举不法,这个官职是比两千石,也算是重臣。不过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监督丞相的,正因为这个官职的特殊性,由他检举高不识,可以看着是李蔡的授意,也可以看做是汉武帝的授意。
“御史大夫,按律此罪该如何啊?”汉武帝开口问道张汤。
张汤站起身来,不过并未离开席位,拱手说道:“宜冠侯按律当斩,其家人充为官奴。”张汤只说了两句,这结果和杜延年说的只字不差。
“其他爱卿还有什么看法?”汉武帝并未立刻拍板,而是再次询问。
汉武帝话音刚落,臣相李蔡就首先站了起来说道:“律法威严,触之则亡。宜冠侯不顾律法,当按律行事,以儆效尤!”
“臣也以为当依律行事,以儆效尤!”随着丞相李蔡表态之后,更多的官员也表明了态度,而且都是众口一词的话,不过这些官员大多还是以文臣为主。
霍去病低着头,还没有任何表示,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形式比人强。此情此景还真有几分与上次请封三位皇子时的情形相似,都是一边倒的形式。
“骠骑将军,你觉得呢?宜冠侯可是你的部下,说说你的看法吧?”待满朝之上都是以儆效尤这个声音时,汉武帝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霍去病。这话落在霍去病和他身旁的卫青耳中,明显感觉到汉武帝有示威的语气,这就是对他们警告了!
霍去病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臣治下不严,此事也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如果宜冠侯之罪证据确凿,一切全凭陛下定夺!”
霍去病说话的时候朝堂之上已经很安静了,他这个态度在汉武帝看来还是很满意的,不过霍去病自己请罪这在一些人眼中还是有些惊讶,因为这个时候哪怕只是求下情为高不识争取一下,也能安稳人心,而霍去病主动请罪,会让其他部下觉得心寒。
不过有心之人还是能听出霍去病话中的意思,因为霍去病最后不是求情,也不是说依律行事,而是说全凭陛下定夺。这言外之意就多了去了!
汉武帝自然也听出了霍去病话中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么说骠骑将军的意思也是按律行事了?”汉武帝反问一句,此话一出卫青和霍去病都是心中一沉,似乎这就是汉武帝的信号,难道真要杀高不识?可偏偏这时候无论是霍去病还是卫青都不能再说什么,而且霍去病更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陛下,请容臣禀!”就在满朝文武屏气凝神,等着最后的结局时,大殿末尾之处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这声音瞬间打破了凝聚到冰点的气氛,也让汉武帝不由的朝着殿门方向看去。
随后满朝文武都看到了,此时出头说话的竟然是坐在最末席,以往朝会从不发言的太中大夫东方朔。